053 一石二鳥
沐崎焱兄妹甫一回到王府，即被叫到了沐雗所在的書房。顯然，圍場裏發生的事，沐雗已經知道了。
“父親~”
雙雙向父親施過禮之後，他們兄妹即在沐雗的一個手勢下，各自尋了椅子落座。
“傷得如何？”詢問聲雖淺淡，卻透著不容錯辨的關切。
“孩兒很好，父親不必掛懷。”
“嗯！”沐雗輕哼一聲，自己的兒子什麽樣的身體底子他再清楚不過。見他麵色雖因失血過多而泛出些許的蒼白，但總歸精氣神還是不錯的，他遂也放心了。
沐玖玥坐在一旁，眼眸低垂，長而細密的羽睫遮下一小片的暗影，讓隱藏在那雙眼之中的情緒無從捕捉。她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聽著父兄之間似凝重又隱約夾雜無奈的對談。
“你的意思，是葉皇後向你出手了？”
“八九不離十！”
沐崎焱這麽說，就是已有了相當的把握。他性子沉穩內斂，處事周到謹密，通常在並不確定的情況下斷然也不會把話撂得這樣絕對。
沐雗麵容冷肅，沉吟了片刻，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葉氏會突然對你下手，當是緣於我奉命暗中調查葉氏一族貪贓枉法罪證之故。”
彼時，沐玖玥正看著自己的指甲出神，聽了這話，心口不覺一緊。父親在暗中調查葉氏一族？這又是為何？等等，父親說‘奉命’，當是奉了皇祖父之令。可皇祖父即便要查葉氏，也該交由大理寺亦或相關的督辦官員，為何偏偏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了父親？難不成……
她倒吸一口涼氣！莫非，這是皇祖父‘一石二鳥’的手段，不僅僅針對近年來勢力日益強大的葉氏，同時也對父親予以一定的‘打擊’？
她是聽說近日來，朝中‘立長為儲’的呼聲越來越高。朝臣們鬧騰得歡，看在皇祖父眼裏，卻未必是一件‘好事’。且不說皇祖父如今身體康健，無病無痛，自是想繼續坐穩那把龍椅，不願大權旁落。即便要立儲君，皇祖父心裏必然也有著他的想法。而大臣們這麽一鬧，說不定會讓皇祖父以為是父親私下裏結營大臣、私立朋黨的結果。身在那個至高無上的權位，想來，他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表麵恭謹、背地裏卻動作頻頻，覬覦算計著他座下那把龍椅。
於是，他便想出了這‘一箭雙雕’之計，責令父親暗中調查葉氏一些見不得人的罪證，卻分明將父親推到了‘風口浪尖’。一旦葉皇後和葉氏一族知曉，必然視父親為‘眼中釘肉中刺’，想盡辦法除之後快。
想到這個可能，沐玖玥眼底神色越發冷凝了幾分，思緒也飛快運轉起來。得想辦法盡快撇開皇祖父的心思才行，不能讓他一意揪著父親不放。否則，類似今日的‘危機’還會一次次的上演。能擺脫一次，已是讓他們心力交瘁，哥哥還為此受傷。若是再來一次……她不敢再想下去。
許是上天垂簾，尚不及沐玖玥想出足以解決眼下困境的好辦法時，因與西楚交界海域爆發了戰爭，致使朝中一片大亂。皇帝的全副心神都在退敵上，也就自然沒了多餘的心思再對她南清王府刁難試探，沐玖玥也好，沐雗也罷，倒是可以暫時鬆了口氣。
再說這起突如其來的戰事，卻是處處透著詭異而又令人百思不解的。按說，西楚居然派來了三皇子，便是有議和之意，何以又會突然發起戰爭？如此一來，讓至今滯留京中的宇文拓又當如何自處？難道西楚皇室竟不顧他的死活了嗎？
因沐崎焱最近這段時間都在府中養傷，也是一次在與他閑聊中，沐玖玥故作不經意地提到宇文拓，才從哥哥口中得知：原來，宇文拓在西楚皇帝諸多兒子之中，是僅次於太子的存在。其母妃深得皇帝寵愛，多年來，西楚皇帝視其他妃嬪如無物，便偏與此女感情深厚，可謂鶼鰈情深。站在西楚皇後與太子的角度，自然要對這對母子諸多忌憚。且不說宇文拓在皇家圍場遇刺，是否與西楚太子息息相關。僅以此次突然爆發的戰事來看，那位西楚太子絕對可算是個‘狠角色’。
據聞，西楚皇帝正在病中，權柄下移，朝政大權想當然被太子盡攬於懷。而那位太子說是‘好戰分子’也毫不誇張。從一開始，他即不同意與東越議和。怎奈西楚皇帝堅持己見……眼下西楚皇帝一病，卻是給了他可大展身手的機會。發動戰爭，爭奪海域，揚西楚之威。與此同時，還能令至今身在東越皇都的三皇子‘死無葬身之地’，豈非一舉多得？
“真好奇咱們那位皇祖父會派出誰前去應戰。”
聽了大哥似喃喃自說的話，沐玖玥唇角翹起，帶一點嬌憨的弧度，“誰都好，隻要不是哥哥。”
沐崎焱低笑兩聲，隻當她是舍不得自己，然而沐玖玥心中卻有她的一番思量。看似，這是一個可染指軍權的絕佳時機，若是哥哥真能借此一役‘揚名立萬’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機遇。可是她卻覺得，這塊骨頭太硬，想啃下來太難了。不說西楚水軍善戰這一‘人和’的有利條件，位於東越西楚交界處的那片海域常年處在高溫之下。而西楚地處南方，那裏的人本就抗熱，對於海域周圍酷暑的天氣早已習之為常。反觀東越將士，在體製習性上就已輸了人一大截。‘天時地利人和’全被西楚人占去，想贏，簡直難如登天。
再者，即便能得勝而歸，對於哥哥對於他們南清王府而言，卻未必就是件‘好事’。皇祖父本已對他們諸多忌憚，偏偏這時候哥哥在軍中打響了名號，怕隻怕，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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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奴婢剛聽他們哄哄，說是派往南海的帥將人選定下來了。”菊清剛在外麵得了消息，就緊趕慢趕地來給沐玖玥報信。氣喘籲籲，顯然是跑回來的。
“哦？是誰？”沐玖玥問得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對答案並不怎麽在乎。
“聽說是晉王府的世子和二公子。”
聞言，沐玖玥明澈的一對眸子微微閃了閃，對於皇祖父竟會派兩個毫無作戰經驗的人頂下如此重責顯然有些不可思議。晉王世子宮玉峰確是有些在軍中的經驗，然都隻作副將之職，要說衝鋒陷陣興許能行，可‘指揮作戰’就有些太扯了。至於宮肄辰……因對他的‘底’了解無多，故以她暫持保留態度。
“本來是皇後的弟弟請旨出戰，可不知怎的，皇上沒答應。後來武國公又站了出來，請戰之意也被皇上果斷否決……”
沐玖玥涼涼地掀了下嘴角，笑容裏莫名帶了繼續諷刺的意味。皇祖父既然已對葉家有了‘防備’之心，自然不能由著他們繼續擴大勢力。至於武國公……皇祖父的考量應該在‘軍權’上。前不久才用了一個莫須有的‘事由’收回了武國公手裏十萬兵權，一旦派出武國公前往應戰，勢必要重新撥下一部分軍權，無異於打了自己的臉。更為嚴重的，是‘放虎歸山’。
武國公夫人秦氏與葉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單從這一點而言，皇祖父就絕不會給葉楚兩家‘連枝一氣’的機會。
既不想軍權旁落，又不願給朝中一些老臣‘功高震主’的機會……若此般看來，皇祖父會派出兩個年輕小輩擔下如此重任也就不足為奇了。
“奴婢還聽說，一開始是晉王府的二公子請纓出戰來著。也不知晉王世子是中邪了還是怎麽，竟也跑出來湊熱鬧。其實無論他們兩個誰去，不都一樣嘛？若是得勝，都是給晉王府添光增彩的事，真不知他們自家人搶個什麽勁？”
自家人？
沐玖玥勾唇微微一笑，水潤清眸亮得出奇，隱隱閃爍幽光。宮肄辰和宮玉峰又怎會是一家人呢？宮肄辰請纓出戰是何用意，她不甚清楚，不過宮玉峰此舉卻是‘司馬昭之心’。晉王父子生怕宮肄辰會有任何成就，屆時，說不定晉王爵位就會易主。所以，宮玉峰才想著與他‘一爭高下’吧？
嗬，那一家子也是熱鬧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