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苦肉計

  葉皇後帶著足有百人的仗隊,也算做足了充分的準備。一旦抓住了沐崎焱的‘把柄’,自己一人之言不足為信,可若是這百人口徑達成一致,那便成了鐵一般的事實。饒是他沐崎焱又或南清王有通天的本事,也難回寰。當然,前提是要計劃成功……


  葉皇後所坐的攆架剛一停下,原本還謹小慎微跟在後頭的那名宮女突然一溜煙地跑向昭儀顏氏出事的深坑,著急地向下探看,一邊心焦不已地喊著:“昭儀,昭儀!”


  葉皇後並不主動上前,而是打發了自己的近身宮女與兩個侍衛上前查看。兩位侍衛還好,了解計劃始末的宮女苑舞則恍然一驚,忙扭頭回到了葉皇後身邊,附在她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麽。就見,前一刻還似成竹在胸的葉皇後,眸子隱晦地閃了閃,卻似不信,扶了苑舞的手快步來到了深坑邊緣。當看見深坑裏果如苑舞所說,隻有昏迷不醒的顏昭儀時,微微垂斂的睫眸飛快地閃過一絲陰冷錯愕。難道說,沐崎焱比她預想要醒得快?發現不對,就逃了?


  真是可惜!本可借助這個機會,一舉除掉兩個‘眼中釘’,重挫南清王府。到頭來,卻是白忙活一場。


  正在葉皇後因計劃未得實施而懊喪不已的時候,膝蓋一軟,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前傾,就往深坑栽去。


  “娘娘小心!”


  盡管意識到危險的苑舞第一時間伸手去抓,動作仍是遲了一步。


  隨著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葉皇後重重跌落深坑。


  這下可是亂了套!苑舞急的直跳腳。侍衛們趕緊奔到深坑邊緣,七手八腳地施以援救。


  沐玖玥回過頭不冷不熱地睨了身後男人一眼,做了壞事還能一臉坦蕩,他也算古往今來第一人。不過,他這一次的‘壞事’卻是正中她的下懷!也算是對那個老女人‘小懲大誡’一番了。葉皇後畢竟年邁,這一重摔,估計沒幾個月都不能恢複如常。


  侍衛們趕緊將深坑裏的葉皇後和仍在昏迷中的顏昭儀救了上來。葉皇後重摔下去的時候不慎扭傷了腳,卻礙於這麽多人在旁觀望,不好流露出太痛苦的神色,隻能咬牙硬撐。


  苑舞趕緊指揮侍衛將其抬上攆架,一行人又匆匆忙忙地往回折返,卻儼然已沒有了來時的‘愜意’心情。


  直至完全不見了他們的身影,宮肄辰才攬著沐玖玥飛身而下。彼時,沐崎焱也已經在下麵了。看見宮肄辰的‘鹹豬手’猶放在小妹腰間,臉色當即就是一沉,不由分說上前,扯住沐玖玥胳膊將她拽來自己身邊。


  不是沒看見他眼角眉梢若有似無的‘敵意’,宮肄辰卻並不計較,琥珀色星眸笑意閃爍,有如清冷夜空倏然炸開的煙花斑斕。


  不曾留意到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隻因沐玖玥此時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上。雖是救了哥哥‘脫離虎口’,可他‘擅離職守’在先,回去後一樣無法交代。


  “不知世子的演技如何?”


  宮肄辰漫不經心的詢問,引來了沐氏兄妹一致的不解側目。演技?他又想搞什麽名堂?

  “你想如何做?”


  沐玖玥一時之間也拿捏不出好的辦法,索性將問題丟給了宮肄辰。雖然這個人常常‘不著邊際’‘不修邊幅’又總把人氣得怒火中燒,但不可諱言,關鍵時刻,他還蠻管用的。若不是他引走了那群刺客,她想要救出宇文拓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有他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大哥,同樣是大功一件。若是這時候他還能想出好的辦法助大哥脫身,那可謂是‘居功至偉’,她一定毫不吝嗇地伸出大拇指,對他讚賞一番。


  宮肄辰沒有回答,卻出其不意地忽然用一把匕首抵在了沐崎焱胸前。


  沐玖玥心跳滯了一拍,幾乎立即就閃身至沐崎焱身旁,目光凜冽至極地怒瞪他:“宮肄辰,你瘋了?”


  她此刻的樣子,像極了一頭被激怒的小母豹。宮肄辰毫不懷疑若他真的在未言明動機的情況下把匕首刺進了沐崎焱胸膛,下一瞬,她絕對會同自己‘拚命’。


  羨慕他們兄妹情深的同時,也不覺有些小小的失落。若是什麽時候,她也能像保護她大哥這樣的保護他,就好了。


  被腦海中冷不防竄出的想法驚了一驚,他有些自嘲地扯了下薄唇。看來,他變貪心了呢!


  一旁,來自少女如刀似劍的瞪視讓他如芒在背,趕緊收斂了心神,斜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間戲謔聲飄然而出,“苦肉計,你懂不懂?”


  苦肉計?

  沐玖玥挑了挑眉,即刻明白了他的用意,眼底盛怒之色慢慢散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憂忡。


  對上她難掩擔憂的星眸,沐崎焱溫和地笑了笑,語氣一派輕鬆:“放心,沒事的。”


  沐玖玥點了下頭。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再瞻前顧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宮肄辰挑眸看著沐崎焱,似在問:準備好了嗎?


  沐崎焱凝肅了麵色,略一點頭。


  幾乎在他點頭的同時,宮肄辰推了匕首進他胸膛。當然,他故意偏離了心髒一點點。也正是這一點點,驚出了沐玖玥一身的冷汗。


  為了混淆視聽,足以取信眾人,宮肄辰這一刀刺進去可是分毫也沒手下留情,幾乎匕首的大半都沒入了沐崎焱的胸膛之中,看得玖玥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跳了出來。


  “哥哥!”


  沐玖玥急忙上前扶住了沐崎焱,後者對她綻開一個安撫的淺笑,伸出右手,像尋常那樣地揉了揉她發頂,動作滿是憐愛。


  宮肄辰眸色一深,竟覺得他這個動作分外刺眼。


  往回走的路上,三個人商量了口徑一致的‘說辭’。當然,他們所編的‘故事’未必就能騙過眾人,尤其是多疑多思的皇帝。可在沐崎焱受重傷的背景下,卻能喚起人內心最為柔軟的一麵。沐崎焱到底是皇帝的孫兒,近兩年又頗受他器重,承帝說不定會看在他身負重傷的份上,既往不咎……


  經過險些遇刺一事,承帝已然是沒了繼續狩獵的興致。自從出了圍場,整個人就籠罩在一股陰冷的氣息之中,麵色黑沉得幾乎能滴出墨來。隨駕在側的武將以及一些參與到狩獵當中的世家子弟都被蔓延的低氣壓所深深震懾,一個個的低眉順目,大氣都不敢喘出一聲,唯恐皇帝盛怒的氣焰波及到自己。


  本來,承帝聖駕已打算回宮了,卻因皇後等人遲遲未歸,耽擱了不少工夫。


  總算皇後鳳駕歸回,還帶著昏迷中仍未清醒的顏昭儀。皇帝卻是問也不問顏昭儀因何昏睡不醒,還有皇後的扭傷又是怎麽造成的,隻心煩氣躁地吩咐盡快回宮。


  這時候,不知是誰小心翼翼地說了句:“有人出來了!”


  站在承帝身旁的太監總管張景天看清楚了從林裏趔趄走出的人,忙微微彎下腰對承帝恭敬稟道:“皇上,是南清王世子和玖玥郡主回來了!”


  話音剛落,遠眺的視線裏又多出了將軍左濯騎著馬奔出的身影。張景天看得仔細,注意到與左濯同騎一匹馬的正是先前皇帝派左濯尋找的西楚三皇子。而此時,西楚三皇子仿佛受了重傷的樣子,衣袍已被鮮血浸紅一片。


  隨著一聲不大不小的抽氣聲,張景天繼續向承帝稟報的聲音隱隱有些變調,“皇、皇上,西楚三皇子好似受了很重的傷。還有南清王世子,也像是受傷了……”


  一個貴為西楚皇子,又是外國使臣,卻在他們東越的皇都受了如此嚴重之傷,怕隻怕難向西楚皇帝交代啊。還有南清王世子,又是怎麽受傷的?

  承帝本就心煩氣躁,看見半天不見影蹤的沐崎焱,難免心中怒火翻騰。自己是信任這個年輕人,才將這次春獵的安保工作全權交付於他。可是他給自己的‘回報’又是什麽?刺客居然在皇家獵場橫行,先後欲行刺他這個九五至尊和從西楚遠道而來的‘貴客’,還致使西楚三皇子身負重傷。傳了出去,他東越國皇家的顏麵何在?

  在沐玖玥的攙扶下,沐崎焱腳步略顯踉蹌不穩地來到承帝麵前,撲通一聲,雙膝曲彎,重重跪在地上。


  “孫兒有負皇恩,未盡己責,連累三皇子受傷,請皇祖父降罪!”


  言罷,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身體卻左右搖晃,額上更已有了汗濕的痕跡,明顯可以看得出,他是在強撐。


  看樣子,這孩子傷得不輕……


  這個發現讓承帝陰沉的麵色略有和緩,想要從輕處置。然則,事情涉及到西楚三皇子,他的偏袒之意若表現得太過明顯,隻怕西楚三皇子也是不服的。


  正待他猶豫該如何善了此事的時候,西楚三皇子宇文拓強拖傷重的身體,出現在了承帝麵前。一手按在中箭的肩胸之間,他微微彎起上半身向承帝施了一禮,隨即聲音虛弱無力地言道:“南清王世子是為救我受了重傷,就請陛下看在我的幾分薄麵上,莫要追究此事。宇文拓必當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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