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還我一世情
鍾子沐聽著父親的指揮，駕駛著車子，帶著父親和蘇梓琪一路奔馳向郊外。這是鍾子沐從來沒有去過的一個地方，山清水秀、柳綠花明！
蘇梓琪隨著車子來到這片山湖水色之中，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來過這裏，最近的一次是師兄何昊天那天開著車帶她來找回憶！而更加久遠的記憶是她在瑞城讀大學的時候，隨著社團出來作畫！那一次，師兄和師兄的女朋友都在！
這在她腦中更加久遠的記憶當然是屬於真實的蘇梓琪的！那日，是她能想起來的蘇梓琪愛上師兄何昊天的第一畫麵！她在坡上作畫，師兄在坡下作畫，而從來不畫人物像的蘇梓琪竟然忍不住把師兄畫到了畫裏……
“梓琪，我們該下車了！”鍾子沐輕輕為蘇梓琪打開車門，打斷了蘇梓琪的思緒。
車子停了，自己竟然都沒有發覺，蘇梓琪感歎著，隨即從潺潺地思緒中恢複過來，下了車。鍾子沐看出蘇梓琪的失神，還以為是因為蘇荷不見了，她太過焦急的緣故。於是鍾子沐並未過多言語，隻是攬著蘇梓琪的肩膀隨著父親向前走去。
鍾僑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他的內心已經紛紛灑灑回到了過去，這是他和蘇荷花前月下經常來的地方，蘇荷25歲生日那天，他也是在這裏找到她的！
鍾僑失魂落魄地向著走著，思緒來回在二十幾年間穿梭，時光匆匆，這裏的樹木更加蔥鬱，花枝更加繁盛，可是人卻已容顏衰老！
鍾僑一路悲歎著，漸漸行至一條小河邊，樹茂花繁，隻有這清淨的河水依然靜靜地流淌著，沒有任何改變，然而今日之水已不是當日之水，水麵上照出的人影也已變換。
阿荷，你在這裏嗎？鍾僑內心呼喚著！
果然，當然三個人轉個彎，繼續向小河蜿蜒的上遊走去的時候，赫然看到一個女人麵對著河水的落寞背影！
雖然這背影已經沒有二十幾年前那樣秀美年輕，但仍不失窈窕端莊。
蘇荷麵對著小河，靜靜地望著河水，鍾僑不知道她是在想念當日與他的幸福，還是在回憶自己曾經遭受過的痛苦！
“阿荷……”鍾僑沙啞著聲音輕輕喊了一聲。
而蘇荷並沒有回過頭來！
“阿荷……”鍾僑又動情地喊了一聲，慢慢走上前去。這時，鍾子沐則攬住蘇梓琪，停下了腳步。
鍾僑見蘇荷仿佛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喚一般，仍呆呆地站立著，於是他緩緩走到了蘇荷的身邊，“阿荷，怎麽想起來這了？孩子們都急壞了！”
蘇荷終於回過了頭來，眼裏早已是一片濕潤，“我來看看這裏，還有沒有變樣……”
現在的蘇荷沒有了早晨時候的決絕，她的眼睛裏已經氤氳出了絲絲溫情狀的東西。剛剛，女兒質問自己的身世，這是她多年以來一直不願意直視的東西。為了斷了女兒想要和鍾子沐在一起的念頭，蘇荷隻好承認鍾僑是女兒的父親，隻有這樣，才能讓女兒死心！
麵對女兒情緒的崩潰，蘇荷既心疼又難過，她知道女兒怨她，可她隻能接受女兒這樣的埋怨！
女兒的堅持和崩潰讓蘇荷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自己曾經不也像女兒一樣嗎？癡狂、不甘，卻又不能改變命運！
蘇荷陪著女兒一起淚流滿麵，卻突然羨慕起女兒的年輕和執著來，自己已經走向暮年，那些美好和痛苦始終屬於自己的青春。過幾天，她就要做心髒手術，她知道心髒手術的風險有多大，如果手術不成功，她也許永遠都不能醒過來！
如果她死了，那屬於她的關於幸福和痛苦的記憶就將永遠隨著她失去了！蘇荷突然感覺到惶恐不安，她默默站起身，在女兒大放悲聲的境況中走出病房，打了一輛車來到了她與鍾僑定情與最後一次見麵的地方！這個地方有著太多關乎她青春的記憶！
蘇荷已經站了很久，也回憶了很久，往日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她心頭，她竟然發現，這麽多年的恨在此處早已化成了綿綿的牽掛！她仍然忘不了的是與鍾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忽然聽到鍾僑喚她，這麽熟悉的聲音和感覺讓蘇荷膽怯，她怕她一回頭，這些年堅韌的堅持便頃刻間土崩瓦解，她怕她失控，衝進鍾僑的懷中！
蘇荷沒有回頭，但她卻能感覺到鍾僑的慢慢靠近，就像當年鍾僑追她時那樣，她早已經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訊號。
蘇荷默默地流著淚，沒有了早晨剛剛見麵的冷淡和隔閡。
鍾僑終於相信，這些年來，蘇荷像自己一樣，沒有忘了他。剛剛，鍾僑又聽兒子說，蘇荷這些年都是帶著蘇梓琪一個人過，心中頓時感懷，更加心疼蘇荷這些年來的境況！
“阿荷，你看，這裏一點都沒有變，就像我的心，就像你的美……”鍾僑喃喃著，帶了皺紋的臉頰浮現出了笑容，早晨見到蘇荷的驚喜與失落此刻都與長久以來的思念融合，孕育成了一種新的幸福--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朝思暮想的戀人！
“不……這裏變了，你也變了，我也變了……”蘇荷搖了搖頭，尤其是她，改變了太多，甚至一瞬間從一個多情的天真女孩變成了一個悲哀的暮年女人！
“這裏變得隻是時間，空間沒變；人變得隻是容顏，心沒變！阿荷，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不管你相不相信！”鍾僑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嗬嗬，是麽……”蘇荷苦笑了一下，“最愛的女人……”蘇荷品味著這句話，她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含義，她太了解鍾僑了，他從來不會撒謊，也不會為了討女人的歡心去做某件事情，他隻有肺腑之言！
蘇荷相信鍾僑還愛她，可是鍾僑說最愛自己，可見他還是愛著其他女人。蘇荷當然知道這個女人是慕蘭芝，這麽多年過去了，時間讓鍾僑愛上了她！
鍾僑發現了蘇荷的苦笑，也看到了她被割裂的心，他知道她在想什麽，“阿荷，我這麽說是不想蘭芝她太傷心，畢竟她是我的妻子！可是我對你的心，是天地可鑒的！”
蘇荷點點頭，她已經與鍾僑分別多年，現在也沒有任何關係了，她又能要求什麽？況且，言語之間，她聽得出，這麽些年來，鍾僑並沒有讓慕蘭芝過上多麽幸福的日子。以蘇荷的了解，她可以想象得到，鍾僑一定不會去取悅慕蘭芝，而以女人的性格，慕蘭芝也不可能委求於鍾僑，兩個人的感情生活一定是磕磕絆絆！甚至是一片空白！
“別，別說這些了……”蘇荷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阿荷，這些年，你過得如此辛苦，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我到處找你，可是始終沒有音信，我不知道你竟然去了承菏！”鍾僑哀歎了一聲，如果早二十年讓他知道蘇荷在承菏就好了。
“早又如何，晚又如何？”蘇荷睜開雙眼，“都是沒有意義！”
“不！如果我早知道，我早就能照顧你們母女了！”鍾僑突然提起蘇梓琪，“阿荷，梓琪是我的女兒嗎？”
蘇荷皺了皺眉頭，思量了一下，看到遠處的鍾子沐和蘇梓琪，沒有做聲。
“阿荷，到底是還是不是？子沐和我說，你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別的男人，一個人把梓琪帶大的。我算了算梓琪的年歲，正好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裏見麵後懷上的。那次我帶你回了梔苑別墅，隨後你就失蹤了，是不是那一次你懷上了梓琪？告訴我！”鍾僑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那麽久遠的事情了，還提它做什麽？”蘇荷的臉有些紅了起來，她不好意思再看鍾僑的眼睛，急急地想要走開。
“阿荷，別走！”鍾僑拉住了蘇荷的手腕，“你有了我們的孩子，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回到我的身邊，如果我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就是拚死也不會讓你走的！”
蘇荷晃動著手臂，想要掙脫鍾僑，“別這樣，孩子們還在遠處看著呢！”
“他們看著的是他們的父母，有什麽關係！阿荷，我們真的應該好好坐下來聊聊了，你不要再逃避了！”鍾僑內心突然生出一種感激，有幾個女人會為了一個人不婚，生下孩子一個人將孩子拉扯大的？這將是多麽深重的一份情誼？
“我沒有逃避，”蘇荷淡淡地說，“我也逃避不了，我很快就要做心髒手術了，我有可能在手術的過程中就離開這個世界……”
“阿荷，不許你這麽說！”鍾僑捂上蘇荷的嘴巴。
蘇荷輕輕拿下鍾僑的手，“我說的是事實，我對你隻有一個請求！”蘇荷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什麽請求？”鍾僑眼中流露著淡淡地哀傷，他不允許蘇荷的手術有什麽閃失，他剛剛找回她，不能忍受永遠失去她的痛苦！
“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我請求你替我照顧好梓琪，她是一個好孩子，隻是跟著我讓她受苦了！如果我走了，這個世界上，她再沒有親人，隻要不讓她與鍾子沐結婚，其他的事情請你幫助她實現，就當你還這一世欠我的人情！”
蘇荷剛剛已經拭幹的眼睛頃刻間又淚水肆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