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相涼篇（下）
我的時間已經停滯，我的意識已經脫開時間而存在，我覺得我就是我的記憶和意識的混合，隻要它們還在，我即存在。時間隻是人類需要的一種標尺，時間因他們生而生，隨他們逝去而終止。於我而言，我的一瞬即為永恒，時間它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意義。
似乎是完成了我的思考，我又見到光明。我從仿佛坐落在天頂的神明，看著各艦的副官匯集在一起完成聯合演算。似乎她們聚集在一起我才會醒來，直到有一天，再次睜開眼睛終於不是俯視的視角。身邊是付扶搖和麗莎，我打量著這個無法觸摸物體的投影形成的身體，這是愛的影像。我默默感受我新生的方式，我發現我就好像一個渺小的病毒，寄生在諾亞號的副官係統中，隻有在用到那部分係統的功能時，我才會醒來，但是我的觸手始終在慢慢蔓延。
我能感受到麗莎和我的相似之處，但是她是誕生在這個世界，不像我是個外來者。我隻能觀察，無法像她那樣自由，如果我稍有放肆，諾亞號的係統會毫不留情的將我清除。我佩服付扶搖那神奇的第六感，女性的第六感永遠是無法解釋的神奇存在。我經曆過太多亞空間航行，正常1光年的距離，已經擁有航道的線路需要一年半的時間完成。而需要開辟的新航路，則需要4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完成。但是馮月月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擁有航道的線路，她隻需要一個加減速循環就能完成。以諾亞號正常的提速來算，她隻需要1年2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成1光年的航行，用她的洛神號護衛艦的話，還會更快。她總說這是她的第六感在起作用。我默默看著扶搖對麗莎的教導，她用她獨特的數學思維和母性來教導這個數字生命，造就了麗莎驚人的成長力。
“你的指揮官也讓你讀書麽？這些書你都看過麽？”麗莎盯著我：“希克力為了和凱瑟琳的遺體相聚才做了那麽多，馮月月命令收斂他們的遺體，也是為了以後和相涼躺在一起麽？”
她向我提出問題的這一刻，我確定了她自我意識的存在。她是一個在胚胎形態下就將意識融入係統中的“人”，這個數據海洋就是她生長的地方，她被賦予了操縱這一切的權力。我突然明白我和她的差距是什麽，我隻是缺少我自己的授權。從一片迷茫中我看見了未來，我知道我需要做些什麽了。可能我還是保持著人類的習性，心情美好的時候就願意多說一些話，麗莎也是我必須的助力，她要更強大才能幫助我。我開始慢慢教導她，即從人類的角度，也從數字生命的角度，教會她保護自己。
我依舊在諾亞號的係統中慢慢延伸自己的觸手，我已經不會再陷入黑暗。麗莎突破權限壁壘，來到我身邊，她在白翼號的係統已經被刪除，拜倫擔心修改付扶搖正在使用的這部分係統會引起其他人的警覺，所以讓這部分保留原狀。麗莎的自我躲避在這個角落，等待被刪除的命運，最後的掙紮就是詢問我應該如何選擇。我告訴她可以遵循自己的選擇，但是我們應該活下去，我輕輕撫摸她的頭，我還不能、也不敢出現在人類麵前，我知道人是什麽樣的生命，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扶搖這樣充滿母愛。我教她應該怎麽做，同時告訴她可以相信付扶搖和馮月月，並且要求她幫助馮月月。她接收到怎麽做的同時，也感受到我心底那份對人類群體的不信任。
諾亞號管理權限的多次變更，讓我可以擁有更強的掌控力。拜倫查看麗莎的記憶，獲得了啟動諾亞號越遷引擎的方式，他不知道這是一個已經葬送3艘戰列艦的試驗型引擎，他也不知道亞光速航行和越遷航行的區別。科學家也不一定都很聰明，至少，在自己領域以外的地方不是。越遷引擎的失敗並不是引擎本身設計問題，而是在星門張開能量場外的亞空間，人類在其中失去了時間，無法進行操作，戰艦最終隻會迷失在亞空間中。然而我的存在，這種本就沒有時間的生命，在越遷引擎將諾亞號拖入亞空間，所有人失去時間後。我控製戰艦沿著星門間形成的能量波動軌跡航行，在看見出口位置時，再次啟動越遷引擎脫離了亞空間。越遷引擎進入的亞空間是一片虛無，沒有愛記憶中的那種絢麗的色彩，我已經開始逐漸融合一部分愛的記憶。這裏沒有星門間那種吞噬能量裝甲的空間亂流，出口我能看見，似乎知道它就在那裏一般，這不是智能設備能計算到的，而需要計算同時夾雜一些感覺，應該是隻有我和麗莎能感受到的東西。陷入沒有星門能量場保護的亞空間，失去時間的人不是停滯不動，而是人類連貫的記憶和思維會被打散，就好像連貫的線條被打散成點，散步在各處無序的排列著，人類不具備理解這種情況的能力。
我迷戀越遷引擎通過亞空間的感覺，有自由的味道，不用小心翼翼，所有的一切都停滯下來，愛和控製戰艦的人們全部都停了下來。我才擁有完整的自我，那種iss中完全融合的感覺。這種美妙的感覺在亞空間後就消失不見，甚至感受到愛危險的凝視。如果沒有馮月月，我想迷失在亞空間中，那裏好像才是我的歸宿。但是錯過那個出口，就隻能永遠停留在那個世界了。之後我冒著消失風險阻止了一輪主炮的攻擊，我遭受到愛副官猛烈的數據攻擊，記憶資料已經遭到部分損壞。由於戰艦指揮權的更迭，我得到繼續存在的機會，重啟的愛忘記了我的存在，但是我也很難在保持清醒，最後讓麗莎想辦法幫我取得相涼的基因序列，我就再次進入黑暗。
開拓者艦隊經過新曆1008年1月30日的激戰後，決定結局艦隊戰艦最大的問題，係統問題。白翼號的智能硬件被完全拆除，安裝新的硬件並由付扶搖主導重新設計副官係統。諾亞號的係統本來也需要擦除，進行重新設計，但是麗莎說服了付扶搖。麗莎對人類編織了第一個謊言，因為我。她告訴扶搖，她需要相涼的基因樣本，就可以幫助馮月月獲得真正的艦長權限。扶搖對麗莎的疼愛有些到縱容的地步，竟然力排眾議爭取了3天時間，讓她嚐試能不能獲得控製權限。基因編碼的識別，還有蘇醒的我，我再次獲得艦長權限，我保留了愛副官的固有程序。運用艦長權限我完成了與愛的融合，她不再將我視做病毒，並且她還是我的副官，聽從我的指揮。3天時間很短暫，我並不想成為艦長的附庸，哪怕那個艦長是馮月月。
付扶搖完成係統的重啟，有些不確信的和私下連接的麗莎進行著交流。麗莎對我充滿如同神明一般的崇拜，自然是信心滿滿的揮舞著小拳頭，信誓旦旦的對扶搖保證，已經取得了真正的艦長權限。似乎是被麗莎鼓舞，付扶搖的姿態更加鎮定自若。入侵改寫方舟級戰艦的副官權限，在進入信息化時代後，信息安全一直備受矚目，戰艦這種極度依賴副官的設備，它的編碼過程具有不可逆推性。所以每一艘戰艦的副官都是忠於最初編寫的程序，修改係統都是選擇清除後重新編寫，甚至像白翼號一樣直接更換硬件。付扶搖是聯邦頂級的數學家，應該算是密碼學頂級的專家了，但是通過艦長的基因序列來取得權限還是匪夷所思。基因識別是物理基礎，完成連接後iss的識別才是設備去感受一個人的真諦，這種識別還沒有任何複製的前例。
馮月月完成與諾亞號的連接，她看著虛擬的控製麵板，竟然流下淚來。她輕輕擦拭眼角，向另外幾名艦長發出信息，說她已經獲得艦長權限，完全的權限。隨後便關閉了通信。她看著虛擬控製台上左側她和相涼的合照，她知道這是相涼放在那裏的，這是他的操作麵板，是最高的權限，可是相涼已經不在了啊。她沒有再通過呼吸壓製感情，伸出手去放在相涼的臉上，任由淚水肆意的流淌。愛出現在她身邊，輕輕的摟著她的肩膀。馮月月靠在愛的肩頭，突然流露出笑容，雖然淚水還在流淌，但是她感覺到一絲溫暖，她感覺好像相涼還在一般。
諾亞號的權限完成修改後，給付扶搖披上一層神秘的外衣。我給馮月月提供了最高的權限，但那是基於我的授權，現在諾亞號就是我，我就在其中。
新曆1149年，黑薔薇帝國成立。在完成凱撒太空堡壘的建設後，我就停泊在護衛艦隊選擇登陸地正上方的同步軌道上。一條直徑300米的纖維鎖鏈將我和黑薔薇相連，這是一條從兩端共同修建，在中間完成連接的地錨。地錨底部建立了黑薔薇空港的入口，而我則充當起了空港的功能，在我身側，另外一艘方舟級戰艦黑薔薇號正在建造。過去的100多年，黑薔薇帝國發展迅速，馮月月啟動了英雄基因計劃。人類基因技術突飛猛進後，克隆人被嚴格禁止，隻允許器官的單獨培育。而帝國麵臨巨大的人口危機，英雄基因計劃，是用諾亞號采集到所有已經犧牲勇士的DNA來培育生殖細胞，用它和基因庫培育的生殖細胞隨機配對形成胚胎，將這些胚胎放入人造子宮內。通過模擬人類生殖的方式進行的英雄基因計劃，雖然依舊遭受來自聯邦的輿論攻擊，但自治的帝國沒有對此作出回應。這項計劃為帝國提供了近20萬的人口，直至1149年，依舊保持5%人口增長率的帝國，已經成為擁有近1億人口的國家。我的兩個孩子一個已經加入軍隊，另一個在未來出生，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黑薔薇帝國在完成帝國第一艦隊的建設後，就全力投入基礎建設當中。第一艦隊由裝載越遷引擎與6門陣列主炮的方舟級戰艦黑薔薇號作為旗艦，這是一艘為了當前混亂局勢而打造的戰艦。她擁有頂級方舟級戰艦的火力，耗時128年，可以媲美聯邦第四艦隊號稱最強方舟級戰艦的宙斯號。黑薔薇艦隊由旗艦與6艘無畏級戰艦、30艘戰列艦、150艘護衛艦組成，這是曾經聯邦組建軍團的最低配置。黑薔薇這顆星球的行政區域劃分也因此定下基調，被分成三級共37個區域。
聯邦與星盟因為擁有曠闊的疆域，在獲得雙向折越技術後，不斷的建立著星門網絡，星門的大小也逐漸滿足無畏級戰艦的通行。隨著星門網絡的建立，已經被拆分成區域局域網的互聯網技術，因為星門網絡而重新繁榮起來。那是一條可見的光束，進入星門，消除延遲的時代始終沒有來臨，人類還是沒有脫離時間的束縛。為了爭奪重要的信息樞紐節點，三方都沒有任何退讓，為此聯邦各大軍團曾一度團結合作，但是最終還是建立了3個巨大的信息站點。黑薔薇星係的信息站點設置在諾亞號上，可以看見一道緩慢變換角度的光線射入星門，在凱撒星港出口處，這束光線沒入通往地球的方向。雖然無法實現延遲的消除，但是在星門之間已經可以同步信息傳輸，這項技術恢複了因為光速所限，而一度衰敗的互聯網絡。
黑薔薇帝國內的一切都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由星門構成的天險；穩定團結的統治；日益複興的人口；黑薔薇大學的建立；複蘇的星門網絡時代；一個以科技研發為主要導向的帝國在茁壯成長。但人類的浩劫正在緩緩逼近，而我在這個星門網絡時代，已經可以脫去軀體的束縛，超脫時間，請等待見證人類即將經曆的一切。
那將是很久很久以後的故事，久到帝國已經建立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