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一朝之外（中）
“啪！”
寶兒白皙的臉頰上，瞬間印出了五道明晃晃的指痕，嘴角也溢出了鮮血，然而，這一點點的疼痛，又怎麽比得過心裏的撕裂，眼看著他往後退了兩步，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大聲斥責道：“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這樣詆毀自己的父親！你到底是中了什麽毒！”
“外人？”寶兒幽幽地看著他，“連鍾叔叔和哥哥都是外人，那在你心裏，到底誰是自己人呢？”
他愕然。
“如果說，誰傷害母親最多，我覺得，那個人不是奚仁美！”寶兒瞪著他，咬牙道，“雖然我隻有十歲，但一樣知道，母親每天夜裏為什麽流眼淚，說來說去，你不過就是懷疑她腹中的孩子是白叔叔的！”
他這一次站穩了腳步，深深地看著她：“這些話，是你媽媽告訴你的嗎？”
“不用她告訴我，”寶兒咬牙，“你們每一次吵架，你每一次喝得醉醺醺地動手打媽媽，我都知道，我是太膽小軟弱，隻知道躲起來流眼淚，從來不敢出來製止，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能站出來，擋在你前麵，或許母親不會那麽決絕！”
他吞了一口口水，死死地望著寶兒。
“我一直恨你，但卻不想承認，”寶兒道，“我騙了自己那麽多年，一直都在告訴自己，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是這樣的人，可現實是，你就是這樣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人？”他點燃了一支煙，幽幽地抽了起來，比起寶兒的歇斯底裏，他此刻暴怒已過，顯得無比平靜。
“如果不是你，母親不會死。”寶兒盯著她，死死地道，“你如果不愛她，為什麽不放了她？就為了外公留下來的那些財產！”
他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煙灰徑直掉在腳下的地毯上。
“這些事，到底是誰告訴你的！”他吼了起來，眼眸中的顏色愈發深沉，“是不是鍾之遙！還是鍾民！”
“母親一直都愛著你，你難道不知道嗎？”寶兒淚流滿麵，她深深地看著他，冷笑道，“直到你的死訊傳來的那一刻，她還天真地相信，自己真的失去了這輩子最愛的人！直到奚仁美闖進我們家的那一天，她還以為，是自己和白叔叔的緋聞深深傷害了你，所以你才會做錯事，直到被逼跳樓的那一刻，她都還懷著對你深深的愧疚！”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而你！”寶兒指著他道，“由始至終，你都隻是在謀取外公的遺產而已！”
他沒有說話，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寶兒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嗤笑道：“是你和奚仁美合謀，假死欺騙母親，可你怎麽也沒想到，那個平日裏對你千依百順的女秘書，居然會在最關鍵的是時刻背叛你！她故意開走了你留下來救命的船隻，洞悉了你的居心，跑到家裏來威逼母親。”
他抬頭看著寶兒，咬了咬牙。
“是你親口把秘密告訴奚仁美，而是我開門，高高興興地把奚仁美領進門，我有錯，你也有錯，是我們害死了媽媽！害得她帶著還未出生的弟弟跳樓自殺！”寶兒低頭，顏麵痛哭，這些年來，一直埋藏在心裏的東西，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釋放，她的絕望和傷心被往事勾起，一發不可收拾。
即便是最痛苦的時候，渾身皮膚燒傷了超過一半，躺在床上求生不得的情況下，她也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就是因為我們的錯，所以我們要贖罪！活該生活在地獄裏，可是，鍾叔叔和哥哥是沒有錯的！他們不該受到懲罰，不該受到牽連！如果硬要說他們有錯的話，就是他們豁出性命去救了我們父女。”寶兒枯枯地看著他，“我們當年就該死去的。”
“你瘋了！”他吼道，“立刻給我滾回去！”
“我不會再回奚童身邊，也不會再眼睜睜地看著你利用哥哥和鍾叔叔，”寶兒止不住地流眼淚，“奚童沒有錯，他不該為奚仁美的錯負責！哥哥和鍾叔叔沒有錯，他們不該為你的貪婪負責！隻有我，我應該受到懲罰。”
“你真覺得，我是這種人嗎？”他看起來瞬間老了十歲，麵容憔悴地看著寶兒。
寶兒點頭道：“你說過，要給母親報仇，好吧，我來。”
“你說什麽？”他皺起眉頭。
“如果要給母親報仇，就是殺了奚仁美，”寶兒道，“我去做。我現在是奚童的妻子，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觸她，無論是用什麽手段，我終究會殺了她！”
寶兒說到這裏，轉身便走。
“等等！”他一時情急，往前一步，死死地拉住了寶兒的胳膊，咬牙切齒地道，“你鬧夠了沒有！鬧夠了沒有！”
“你要我報仇，我這就去，”寶兒死灰一般地笑，“以我的身手，便是奚仁美身邊有專業的雇傭兵保鏢也奈何不了我。”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他用力捋了捋額頭前麵的長發，死死地抓住寶兒不放，“我不會再讓鍾之遙替我做事了，也不會把你鍾叔叔牽扯進來，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的話，你也可以不用回到奚童身邊，好好的。”
寶兒心頭涼了半截，回頭看他。
“你相信我，不管這些事到底是誰告訴你的，它都不是真的！”他焦灼地道，“我發誓，事情真的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連同一個外人算計我的妻子？”
這一次，輪到寶兒看著他。
他見寶兒稍稍平靜，便又小聲道：“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麽事，我就在這裏，等你睡醒了，冷靜下來了，我們再聊。”
也許是怕寶兒不信，他便又接著補充道：“我是愛你媽媽的！不然的話，她怎麽會對我那麽好？當時你還小，不了解情況，被人蒙蔽也是正常的。”
“好吧。”寶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眼見安撫好了寶兒，他這才親自將寶兒送到房間門口，低喃道：“孩子，你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