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暗影

  這房子堪比宮殿，頂樓的書房堪比圖書館。


  寶兒身上隻穿著白色的睡裙，光著腳，站在偌大的書桌前。書桌後麵一條暗影，坐在大大的椅子上，背對著她，月光照進來，隻印出一個暗影。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寶兒咬著牙問。


  “你總是猶豫不決，所以我來幫你。”他的聲音很粗，和背影一樣黯。


  “這是在幫我嗎？”寶兒嗤笑了一聲。


  “難道不是嗎？”他反問。


  寶兒低聲道：“用這種蠅營狗苟的手段，你和奚仁美有什麽區別？”


  “所有暴露在陽光下的事都隻是一麵。”他冷冷地笑了起來，“任何人，任何事都有背光麵，不要隻拿人家的的光輝的一麵當鏡子，照見自己的陰暗，難道你到了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好人。還是，你相信奚童是好人？”


  “比起設計陷害我的人，”寶兒冷冷地道：“他至少沒碰我。”


  “這正是他精明的地方！”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就是用這樣的小恩小惠，一點點瓦解你心裏的仇恨，在他的虛情假意之下恣意地享受所謂的嗬護，然後，把你變成他的小寵物，小奴隸。”


  “我不會是任何人的奴隸！”寶兒對著他，一字一頓地說，“不是他的，也不是你的！”


  “你這麽說我？”他的聲調一下子就低了，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哽咽，“我做了這麽多事，全都是為了你，你竟然這樣看我！”


  “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拿回你失去的東西？”寶兒盯著他的背影，冷冷地笑著。


  “我拿回來失去的東西，最終不也是給你嗎？”他說。


  “我什麽都不要。”寶兒眯起了眼睛，輕輕地道，“我隻要你以後不要把那些齷齪肮髒的手段，用在我的身上！”


  說完，她便轉身往外走。


  “等等！”黑影站了起來，壓低聲音對她道，“你想過你的母親嗎？”


  寶兒停住了腳步。


  “這個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知道她的冤屈，如果你現在放手了，她將帶著你的弟弟永遠長眠地下，世人永遠不知道那個晚上發生了什麽？”他聲音低沉，字字鏗鏘，每一個字都如同子彈，擊中她的要害部位。


  寶兒轉過身，遠遠地看著他，隔著遠遠的走廊和眼中氤氳著的熱淚，他的身影顯得更加不真實。


  “你要相信我！”他誠懇又認真，“如果不是別無他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你想一想，一開始我們的計劃，並不是這樣的，對吧？他實在太強大、太精明了！”


  “所以，”寶兒嗤笑道，“你一再強調我媽的冤屈，卻還想方設法要我對仇人的兒子投懷送抱？”


  “非常事非常法。”他說，“奚仁美不是好人，奚童更不是！你看看，為了利益，連他親舅舅都能害死，他還有什麽做不出的！你就是太過單純，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不簡單又如何？”寶兒自嘲一笑，“我和他奚童睡一覺，就能讓你達到目的嗎？”


  “不！”他說，“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讓你和他交往，而是要讓你和他結婚！”


  “開玩笑！”寶兒忍不住笑起來，“他奚童是什麽人？會和我結婚？”


  “他會的，”他十分篤定地回答，“相信我。”


  “然後呢？”寶兒問他，“讓我和他離婚，名正言順地分走他一半的身家，是這樣嗎？”


  他沉默了。


  “還是，”寶兒卻沒打算停下來，又逼問他道，“你又有別的什麽惡毒計劃？這個計劃非得在我和他結婚了之後才能說出來！”


  他又沉默。


  寶兒也沉默。


  “對不起。”他說，“我沒想過要傷害你，你應該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會傷害你。”


  “那我媽媽呢？”寶兒問。


  良久，他才回答道：“我不知道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她什麽都沒跟我說過。”寶兒淡淡地說。


  “別恨我，”他說得哀婉動人，“我隻有你了。”


  “巧言令色鮮矣仁。”寶兒笑了笑，低聲說，“別忘了，這還是你教給我的。”


  寶兒重重地關上了門，沿著長長的走廊往外下走，目光呆滯，心如死灰。


  推開門，雲帆坐在裏麵。


  “天啊！”她一看到寶兒就叫起來，“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嚇死我了！”


  “沒事，就是有點兒悶得慌，到外麵走了一圈兒。”她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鑒於之前的那件事，雲帆已經不敢離她半步，雖然自己已經很困了，但還是跟在後麵。


  “我沒事的。”寶兒淺笑著對她說，“回房間休息去吧。”


  雲帆拚命地搖了搖頭，小聲說：“你知道奚童一直跟到這裏來了嗎？”


  她輕輕地牽起嘴角。


  “你如果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就別拖著了。”雲帆苦口婆心地勸她，“對他好一點。”


  寶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躺回了床上。


  雲帆見她想睡了，忙過來替她拉被子，然後又小心地在對麵的沙發上躺下了。


  “不用這樣的，你走吧。”寶兒壓低聲音說。


  “沒關係。”雲帆大咧咧地一笑，“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睡覺了，偶爾這樣聊聊天也不錯，我想，你也睡不著吧？”


  寶兒淺淺地應了一聲。


  “對了，”雲帆又問她，“你怎麽會忽然想到要回來？”


  “都是我的家，沒有區別。”寶兒心裏一陣陣發涼，於是裹緊了被子。


  “那倒是，你不是不喜歡回來的嗎？”雲帆又笑，“回去那邊家裏還有九嬸和文音作伴，來到這裏，鍾先生也不在，房子那麽大，就你一個人。”


  寶兒沒有說話。


  雲帆在自言自語的嘀咕中漸漸睡去，響起了輕輕的鼾聲，寶兒翻身下床，站在窗戶麵前，看到一條黑影從花園轉了出去。


  抬頭看過去，月光皎潔，一如十年前的那個夜晚。


  這樣的窗戶，這樣的高度，這樣的夜涼如水。


  又是一夜未眠。


  天亮時分接到了墨菲的電話。


  “快起來！”她說，“別忘了今天劇組的討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