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裂痕（中）
早晨的餐桌特別豐盛。
奚磊穿著校服，正低頭往一片麵包上抹果醬，奚童在他對麵坐下來。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奚童，立刻又將頭低了下去，低聲喊：“哥。”
“這麽早就出門麽？”他問。
“是的。”奚磊幹巴巴地笑了一下，說，“今天早上有早課。”
由始至終，奚磊都隻看著手裏的麵包片，一眼都沒有看過他，就算是吃早餐，也是狼吞虎咽，立刻就打算離開。
“小磊！”奚童放下手裏的筷子，站起身來。
“哥！我是真的要遲到了。”他並不知道，自己努力裝沒事的樣子，看起來比直截了當更尷尬。
“你每天都跟什麽人在一起？”奚童走快兩步，擋住了他出門的路。
奚磊愕然，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奚童，低聲道：“還不都是那些人。”
“以後少喝酒。”奚童看著他道，“對身體不好。”
“嗯。”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就上學去吧！”奚童讓開了。
“哥！”奚磊忽然停住腳步，四周圍看了看沒人，才又張口問他道，“他們都說，你利用舅舅一家人賺了至少上百億，有這回事嗎？”
奚童愣了一下，便問奚磊道：“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
“你先別管我到底是聽誰說的，就告訴我，這事兒到底是不是真的？”奚磊終於打開了話匣子，這也是一直以來困擾他的事。
奚童想了想，才又道：“舅舅的事，我也沒想過會變成這樣，我也很難過。”
他不能說奚仁良的死和自己無關。
“哥。”奚磊忽然跑過來，雙手拉住他的胳膊，近乎懇求地道，“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這樣吧，好不好？讓奚洹回公司來上班，好不好？舅舅死了，舅媽和大表哥又都在牢裏關著，你也得為奚洹的將來想想，他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那麽一個小公司全都交給他，他應付不來的，如果不是他表姨夫，隻怕連公司都倒閉了。”
說起奚洹的這個表姨夫金維，是舅媽家裏的親戚，也是舅舅生前最得力的助手，幾乎所有的財務公司都是他在管理，為人陰險狡詐，做事不擇手段，是個十足的混混。
奚童一聽到這個，立刻皺起了眉頭。
奚磊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有些失望地盯著他的眼睛，喃喃自語道：“你知道嗎？出了這麽大的事，外麵的人說了你那麽多，可奚洹他，一句你的壞話都沒說過。”
“有些事，你不知道。”奚童最擔心的事人還是發生了，奚洹無力管理公司，竟然又交給了他表姨夫，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哥，我是不明白你們做的事。我們已經夠有錢了，真的有必要這麽趕盡殺絕嗎？奚洹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是那麽崇拜你！我不是讓他去公司做什麽了不起的職位，就是給他找個合適的地方，讓他衣食無憂就可以了！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麽難嗎？”奚磊失望透頂，他一直以為，隻要自己開口，那個一向對自己寵溺有加的大哥就一定會網開一麵。
“你先去上學吧！”奚童有更重要的事去辦。
“哥！”奚磊還想說話，卻被他很生硬地打斷了，隻能轉頭沮喪地離開。
看著奚磊離去的背影，奚童默默地歎了一口氣，他拿出手機來，給金維打電話。
城河邊的一個露天餐廳，金維姍姍來遲。
“奚總，什麽事兒讓您親自來找我？”金維自然知道這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自從奚童鐵腕關停了仁美旗下所有的財務公司之後，他的財路已經被斬斷了七七八八，雖然心裏恨意滿滿，巴不得現在立刻天塌地陷，奚童就直接掉進地熔漿層裏去，卻也不得不擠出滿臉的笑，一臉阿諛相。
“這個給你。”奚童將一隻袋子拿出來，放在桌上。
他遲疑了一下，慢慢地打開了，讓他吃驚的是，裏麵竟然是一遝遝的百元大鈔，沒仔細數，但估摸著，至少也有過百萬的錢。
“這是？”一般情況下，有人給他這麽大的一筆現金，隻有一個目的，他搞不懂奚童的意思，若是真有這樣的需要，當初又何必折騰那麽多事？但轉念一想，猛地冒出一個念頭，把自己都給嚇了一跳。
莫非？他是想踢走所有人，自己吃獨食？想到這裏，他再看奚童，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別想太多。”奚童說，“這些錢全部都是給你的。”
“奚總，您這是幾個意思？”金維見利忘義，原本就是個十分貪婪的人，可他卻和一般的小混混有很大的區別，他見過世麵，也沉得住氣，就算那麽大一筆錢放在麵前，他的思路也還是清晰，在猜透奚童的意思之前，他不敢輕易說什麽。
“拿著這些錢，從奚洹的公司離開。”奚童說話很直接，沒有一點兒商量的餘地。
“啊？”金維急了，在椅子上原地蹦了一下，重重地坐了回去，聲調卻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奚總！您這麽辦事不厚道啊！”
“有什麽不厚道的？”奚童抬起眼睛，掃了他一眼。
他便擺著手說：“那公司和你們仁美集團再無關係，這話是您說過的吧？”
奚童冷冷一笑。
“訂好的生意，您一句不辦，說結束就結束，您是虧多少錢都不在乎的人，就想把這眼中釘拔掉，可多少兄弟跟著我吃飯，我也把這口血連牙齒一起吞肚子裏去了是吧？您現在總不能把我們唯一的路也給堵死了吧？”金維是真的著急了，他搖頭道，“您這不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嗎？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們仁美集團有今天，沒我們這些人成嗎？您現在是體麵人了，翻臉就不認人，成！我怎麽著也算是你的長輩，瞧見您打算做正行也沒攔著，可您也得給我們一口飯吃啊！”
“你這話說得未免太假了些，誰不知道你維哥的麵子比天大。”奚童道，“離開了奚洹的公司，你也有的是辦法。”
金維不說話了，瞪了一眼奚童，又看桌上的錢袋子。
奚童起身，將外套的紐扣扣好，回頭看著他，抿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