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割心（下）
“回房間去！”奚童也是第一次這樣吼奚磊。
奚磊愕然，好半天沒回過神來，腳步也邁不開了。
“你們兄弟倆在做什麽？”王媽披了件外套走出來，輕輕地咳嗽著，扶著門框，輕輕地問。
“沒什麽，王媽。”奚童低聲道，“把小磊帶回房間裏去。”
“哥！”奚磊忙又道。
“我說了，回房去。”他的話毋庸置疑，態度堅決，他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轉身出了門。
奚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他既擔心奚洹和陳沂接下來的命運，又擔心大哥奚童在冷酷無情那條路上越走越遠，可是，他既不想不出行之有效的好辦法幫助奚洹和陳沂，也無法勸服奚童。
他在這種矛盾中煎熬，痛苦的程度遠遠超越了跪求一筆的設計。
王媽端來一碗宵夜，是他最喜歡的酒釀圓子。
“怎麽和哥哥吵架了？”王媽見他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碗裏的東西，就笑著問。
“小事而已。”奚磊勉強擠出一抹笑，安慰著王媽。
“你哥哥都是為你好，不管有什麽，好好說話。”王媽又咳嗽了兩聲，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奚磊。
奚磊默默地點了點頭。
王媽很滿意，笑道：“你們兄弟倆從小都是我帶大的，比我親生的還要親，看到你們哥倆吵架，我心裏真的很不舒服。”
奚磊笑著坐在她身邊，低聲安慰她道：“真的沒什麽。”
“你哥哥從小就個性強，你呢個性就柔和多了，雖然他是哥哥，但多數時候都是你在體諒他。這個我知道。”王媽像小時候一樣拍著他的胳膊笑道，“我們小磊是最懂事的。”
奚磊心裏暖暖的，他默默地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自己的哥哥從那個可怕的泥潭裏跳出來。
至於今天晚上的爭執，雖然哥哥沒有解釋太多，但他心裏也十分明白，龍興的確不是什麽好人，不找他也許是對的。
王媽最是了解奚磊，她就怕自己一旦出了房門，奚磊就會偷偷跑掉，於是便拖著生病的身體一直在奚磊房間裏待著，直到奚磊睡著了才放心地出來。
她給奚童打電話：“你在哪兒呢？”
奚童笑答：“我在家呢！”
“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王媽最怕的就是這個，自小她就教育這兄弟兩個恭敬和睦。
“沒事了。”他安慰她。
“你也說沒事，小磊也說沒事，真的有沒有事要你們才知道。”王媽嗔怪道，“我年紀大了，說了你們也不願意聽！也是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哪有的事。”奚童笑道，“不過是傷風了。”
“你們都怕我死不了，所以當著我的麵吵架！”王媽又嘟囔起來。
奚童笑出聲來，低聲道：“真的沒事。”
“小童。”王媽感慨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你弟弟年紀還小，有些事他不明白，你也要有些耐心，慢慢教就好了。他是你的親弟弟，不會笨到哪裏去的。”
“王媽。”奚童問她，“你又開始各打五十大板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王媽說，“你們兩個一吵架，我的手心也疼，手背也疼！”
“以後不會了。”奚童回答。
“這是你奚總說的，可不許食言！”王媽這才滿意地掛斷了電話，她往走廊向外，走到花園裏。
花匠老梁拿了個扳手站在那裏，修理他的花園噴頭，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王媽忙過去說：“你也是的，這麽晚了還弄它做什麽！”
老梁笑了起來：“花都是晚上澆的，不弄好這一邊都不行了。”
“我去拿把你的雨衣過來。”王媽忙向前走了兩步。
“不用麻煩了。”老梁直起身子來，衝她憨厚一笑，“已經修好了。”
“你這個人。”王媽嗔怪道，“一點兒也不會照顧自己。”
他轉過身往廊下走過去，衝著王媽擺手：“我這身上濕噠噠的，這就回去換衣服，你也別站太久了！”
說著人就往前麵去了。
王媽盯著工作如常的噴頭，打了個噴嚏，回味他的話，淡淡地笑了笑。
奚童坐在小花園裏喝酒，看到老梁跑過來，便招手道：“梁叔！過來喝杯酒！”
“好！”老梁一聽說能喝酒，立刻點頭，衝他喊：“等我一會兒，換件衣服就來！”
說一會兒就一會兒，老梁頭發上還滴著水就過來了，咧嘴笑著，從奚童手上接過杯子，抿了一口酒，嘖嘖道：“好酒！”
“梁叔。”奚童有了幾分醉意，看著他笑，“你說，做人怎麽就那麽難？”
老梁放下酒杯，看了看他，咂了咂嘴，用手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笑道：“之所以難，那是因為你有想法，這人啊，隻要一有想法，都是難的。”
他無奈一笑，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才又道：“我跑得太快了，以至於有的時候連要去哪兒都忘了。”
“你啊。”老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奚童倒了一杯酒，輕輕地碰了一下杯，笑道，“就是逼得自己太緊了。錢是賺不完的，工作也是做不完的。”
奚童牽起嘴角笑起來。
“你跟個鐵人似的，整天忙個不停，連休息的時間也是去健身房，頂多就和你那幾個朋友喝個酒。”老梁笑道，“你這個年紀，就該多和姑娘們在一起。”
他笑起來。
“你之前那個姑娘，怎麽樣了？”老梁問。
他愣了一下。
“不是說，你喜歡一個模特嗎？叫什麽寶兒的。”老梁又說。
奚童搖了搖頭：“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呢，怎麽就連你都知道了！”
“是王媽告訴我的。”老梁笑開了，“聽說是秦雨那個小子告訴她的。”
奚童低頭喝酒。
老梁推了推他道：“什麽時候帶回家來吃頓飯？”
“還早。”他咧了咧嘴。
“快些去寫那一撇！剩下的一捺讓王媽幫你！”老梁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感慨道，“奚童都到了討老婆的年紀，你看看，我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