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割心(上)
奚洹覺得,天都塌了。
他不過和覺著好玩,和奚磊一起跑到尼泊爾去了一趟,可去了一趟回來,整個世界都變了。
慈愛的父親成了一具被凍僵的屍體,母親和哥哥被當成了嫌疑犯抓走了,一時之間,整個家裏就剩下了他自己。
他不明白為什麽這種厄運會降臨在他頭上,更搞不清楚不過幾天時間,怎麽就至於這樣了。
他披麻戴孝,跪坐在靈堂前,在他身邊的,隻有茫然不知所措的奚磊,說是案子沒結,父親的遺體沒有發還,母親那邊他也打聽不到任何消息,隻有這樣坐著幹著急。
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父親奚仁良怎麽說也是個顯赫的人,活著的時候前呼後擁,從眾無數,如今死了,卻落得個門可羅雀的淒涼,工作人員甚至問他,是不是可以撤了?因為這靈堂設了這幾天,幾乎沒有人來吊唁。
他慌了,不知該怎麽辦,奚磊和他一樣慌張,兩個人隻顧著流眼淚,燒紙錢,除此之外,想不到任何辦法。
接到奚磊的電話,奚童來了。
一進門就看到了舅舅的遺像,真真和舅舅看著自己一樣,再回頭看奚洹,心如刀絞。
他跪下來,磕頭焚香。
奚洹剛剛還忍著,見他來了,拉住他就放聲大哭起來。
他輕輕地拍了拍奚洹的後背。
“哥!”奚磊很著急,他也拉住奚童的胳膊道,“你親口告訴二表哥!這不關你的事!”
奚磊雙眼含著淚,懇切地看著奚童,他渴望奚童在第一時間否認這個可怕的消息,並且誠懇地告訴他原因。
奚童沒有說話。
他不可以在舅舅的靈前,若無其事地編造謊言。
“哥?”意識到他的表情不對,奚磊隻覺一個五雷轟頂,他無比疑惑地看著他,試圖催促,心裏已經開始一片寒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表哥?”哭泣的奚洹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我,真的很抱歉。”奚童低頭道,“舅舅的死,我難辭其咎。”
奚洹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在他心目中,奚童從來都是一個值得敬畏的人,他錯愕難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奚童的這句話,仿佛有人一下子扼住了他的脖喉,讓他唯有拚命地喘著粗氣。
奚磊上前拉住他的手,喃喃自語道:“不對!怎麽會是這樣的!哥,是不是哪裏搞錯了?你怎麽可能?不可能!”
奚童沒有說話。
靈堂前,三個人加上一張遺像,似乎一切都已經靜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奚磊彎腰,想要將奚洹從地上扶起來,伸出的手卻被一下子甩開,他衝著奚磊吼道:“滾開!你們兄弟倆沒有一個好人!”
“不要這樣,二表哥。”奚磊哭了,他非常非常傷心。
“你是故意把我帶走的吧?”奚洹對著奚磊吼,“你原來是這麽卑鄙無恥的人!”
奚洹在說這個話的時候理直氣壯,甚至忽略了他一個從不問正事的紈絝子弟即便在這裏,也沒有任何作用,他盡情地發泄著,將所有的憤怒悲傷都化作不滿,一股腦傾瀉在奚童、奚磊兄弟二人身上。
奚童心懷愧疚沒有反駁,奚磊毫不知情沒法兒說話,奚洹越想越氣,越罵越傷心,一個激動就暈了過去。
奚磊坐上救護車,坐在奚洹身邊,回頭盯著奚童看,那眼神像刀子,非要割開誰的心一樣。
奚童目送救護車離開,很平靜地麵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然後又給在醫院裏上班的同學打電話,打點好了一切之後,已經是深夜。
龍興不知道又憋著什麽壞主意,剛剛他在處理家事的那個功夫,打了個四五個電話過來。
正要回一個電話,奚磊給他打過來:“你不過來看看嗎?”
“不過去了。”他說。
奚磊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二表哥已經沒事了,現在還是很激動,我在這裏陪著。”
“好。”他低頭一看,又是龍興的電話,便對奚磊說,“那我就先掛斷了。”
“哥!”奚磊在電話那頭忽然喊了起來。
他又將電話放到耳邊,壓低聲音道:“還有事嗎?”
“哥。”他幾乎是在懇求地說,“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怎麽會這樣!”
奚磊現在亟需等到奚童的解釋,尤其是剛剛舅舅家的管家過來了,對著奚洹哭訴舅舅跳樓前曾經見過奚童。
奚童猶豫了一下,龍興的電話一直在線,響完了再撥。
“這件事,晚點再說。”他果斷地掛斷了電話,接起龍興的電話。
龍興在電話那頭隻說了一句話:“小童,你過來一趟!”
這是一種特殊的默契,雖然龍興沒有說明地點,但他還是調轉車頭往水茶坊的方向去了。
水茶坊的門口站了不少人,全是生麵孔。
他轉身進去了,十幾年沒來,這裏一點兒變化也沒有,櫃台後麵坐著的金佳佳正在撥弄石盤上的茶寵,朝樓上努了努嘴。
“童哥。”龍興的兒子龍雲海立刻站起來和他打招呼。
他拍了拍龍雲海的肩膀,瞥見裏間裏坐著龍興和他幾個兄弟。
“爸!童哥來了。”龍雲海將奚童領進去。
龍興臉色陰沉,其餘的人見了奚童,都轉身出去了。
房間裏隻剩下他和龍興,奚童慢慢地坐下去,看著龍興雙手將一隻茶碗放在他麵前。
“龍叔,這麽著急找我,有什麽事?”他抿了一口茶。
“小童,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媽媽在的時候,可不像你這樣!”龍興並沒有客氣,張口就說。
“發生什麽事了?”他問。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龍興盯著他,笑得令人發毛。
他放下茶杯,盯著龍興。
龍興給他再添了些茶,才又笑道:“陳榮忠你知道吧?”
奚童搖了搖頭,冷笑。
“你舅舅一死,這些個家夥就開始一個個的作死,這個陳榮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龍興盯著奚童,冷冷哼了一聲,“這個世界有些人,就是學不會聽天命,總喜歡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