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莫婉

  莫婉小時候還是很活潑的，紮在兩側的雙馬尾像秋千一樣蕩出她稚嫩的笑。 她喜歡爬上老家門前那株大大的樹，靜聽蟲鳴，坐看雲行，她喜歡坐在垂在粗大枝幹上爺爺為她做的秋千上蕩啊蕩，耳聞風過，輕唱歌謠；她喜歡纏著奶奶帶她去看戲，學著台上咿咿呀呀又一場戲。這時的莫婉不知悲喜，每天揮霍著她的笑。 莫婉七八歲的時候家裏搬來了一架黑色鋼琴，她開始學著矜持和優雅，學著成為公主，被束於高閣。開始時父親拿著雞毛撣子的手讓莫婉不得不練習，而朝夕相處的日子裏竟與它日久生情，再難放手。長大後的莫婉還是很感激父母的，他們的堅持讓她遇到了一輩子的歡愉。 莫婉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母親是護士，父親是高中教師，教數學的，因此莫婉很小就討厭數學了，那些在她看來毫無實際用處的計算和推導比夏夜的蟬鳴更讓她抓狂。她可不覺得數學老師的孩子就應該專於數學，不過好在父親看著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蠢態也便不再堅持把莫婉培養成數學之棟梁。 莫婉有多討厭數學買就有多喜歡看書，家裏的書都是整套買的，一套十幾本，跟練琴一樣，起初是父母逼著看，後來竟深刻成了她一生的信仰。 莫婉很乖，這導致父母連她老師都認不全，唯一一次被請家長是因為老師想讓她母親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這孩子太安靜了，課外活動經常呆著隻看雲，一看就能看好久，而且平常也不太說話，我還沒見過這麽惜字如金的孩子。” 這件事是莫婉長大後母親告訴她的，她還記得母親跟她說時生氣的表情，像是被喂了一塊甜膩膩的棉花糖。母親不喜歡甜膩到粘住整個食道的東西，非常不喜歡。 不管怎麽樣，莫婉變了，從吱吱喳喳的鵲兒變成了安安靜靜的姑娘，從雙馬尾變成了單馬尾。不過她不討厭這樣的自己，莫婉還是莫婉。 莫婉的成績不太好，有時候她總會想，會不會是那些用來讀書考試的細胞被敵我不分的免疫細胞消滅了，想著想著笑出了聲，繼續發呆。 語文不錯，英語還行，數學簡直不能再差，莫婉的成績一直這麽癱瘓著，直到中考被父親勒令一定要考進父親所教的學校才從箱底扒拉出幾疊數學試卷，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拚搏著，終於以致命的一分高過了分數線，從父親手裏奪下了考中就旅遊的承諾。 莫婉的父親很喜歡旅遊，更喜歡吃，莫婉覺得這天下大概沒有什麽是父親入不了口的，除了那些還活蹦亂跳的高蛋白之外。莫婉也喜歡旅遊和吃，不過和父親道不同不相為謀。她喜歡人少的地方，三兩個人安安靜靜地慢慢走，她喜歡吃好看的食物，卻最多不過三兩口，怕胖。而反觀肚子胖得能撐船的父親……莫婉總覺得有一天裏麵會爬出一個娃娃。 清瘦的母親和腆著肚子的父親站在一起，簡直像是活生生的人間悲劇。 現在的莫婉還沒從暑假的狂熱冷靜下來就一臉悲戚地坐進了父親的車裏，悠哉遊哉的擠進人群第一個報了名。閑來無事逛了逛這個從小就唾棄的地方，莫婉深刻地感受到了什麽是無語凝噎，真是.……蹦躂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