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真相
回到寢閣時,屋內燈火通明。
我推開門,空骨立在書櫥前。
我有些驚異,低下頭道,“你有什麽事嗎?”
他轉過身來,“我想了下,既然留在空府讓你有些難受的話,應該讓姑娘走了。”
我道,“你覺得在你對我做了那些事後,我會走嗎?”
他緊抿著唇,良久道,“當初真是我唐突了,在下隻是一時衝動,如果你要我負責的話我也可以……”我走上前去,輕歎道,“我不是這意思,你知道我喜歡你的。”
他略顯錯愕,我繼續道,“你為什麽不向我解釋,比如說……”我突然想了想,倘若他會錯意便不好了,於是把話繞著道,“你可以說你是清白的,比如你和白月姑娘都沒什麽的……”
他輕笑,“景景,你一直在乎這個……”
我道,“你當初為什麽拒絕我的告白?”
“我不知道你給我告過白。”
“那你喜歡我嗎?”
他並沒有正麵回複,“你還記得八年前冬天嗎?”
這時一個丫鬟突然敲著外麵的門枋。
我開了門,那姑娘走了進來,看到空骨後把一擔衣物放在我的床頭上。
我實在想不起很早以前是否曾經遇見過空骨,他這麽好看,倘真如此,我一定有印象。空骨臉色不是很好看,走過來道,“在下一直對景景有意,隻是你不自知罷了。我不想勉強你,我的府邸大且無聊,再留著你也是我的過錯了。”
“我已經吩咐好下人明日幫你備好馬車,你明日即可走。”
我有一種被耍了的衝動,“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為何要趕我走,你實在是……”
還沒說完正在放置衣物的丫鬟道,“知景小姐,公子就是這脾氣,你不要遷怒他,你不知道他為你……”還沒說完,突然被空骨打斷,“淑兒,我平時是如何教你的?”
那丫鬟憤懣地看著我道,“我隻是替公子不平而已,你為她做了那麽……”空骨聲音冷得刺骨,“你出去!另外把空府府訓罰抄十遍,明日跪中庭斷食一日。”
那丫鬟看了我一眼後不情願道,“是……”然後撤了下去。
我更是雲裏霧裏,不知所措,那小姑娘剛剛似乎提到空骨為了我……空骨忽然道,“府大人雜,有些時候難免會有管教不嚴的個例,如今人心不古,空府樹大招風,難免有肇事者飛短流長,姑娘別放在心上便是。”言罷,衣袖揚起,正要離開,我急忙抓住他的衣角道,“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你那日吻了我像是喜歡我,如今說的這番話卻又是把我拒之千裏,我看你若霧裏看花,實在理解不了你的真實想法。”
他微笑,“你不是很早就想離開空府嗎,我放你走便是,難道你想讓我為你負責。”
我低下頭,“不……我……”
我再次鼓足了勇氣道,“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我想一直看著你。”他臉上驚愕無比,我接著道,“這句話我重複了三次,一次在我給寄去的告白言情小說中,後兩次我剛剛說了,你還想讓我再說一遍嗎?”
他走過來,幫我捋開額際碎發,撫著我的臉頰道,“你之前寄過信來?”
我有些羞赧地低下頭,“我說我寫的鴻篇言情小說會讓你感動呢,雖說寫作水平有待考究,但任是個木頭都知道那是變著花樣的情書。你竟然沒看便把它丟了!”
他怔了半天,最後聲音裏透著藏不住的笑意,“你還能找到你寫的言情小說嗎?”
我惱了,“不是寄給了你嗎,你把它丟了還要向我要副本,長得美的人都真是可惡。”
我突然想起什麽,咬咬牙道,“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你大概是喜歡我,但為什麽後來又寫信來拒絕我?”
他怔了怔,瞬而了然道,“寄給我信的有那麽多姑娘,一封封回太過於麻煩,我最後讓下人們隻寫了一句婉拒的話代之,沒想到居然釀就了這樣的誤會。”
我心中了然,“你不會把我的信當做別的姑娘寄過來的吧。”
“有可能,但我一般都會仔細看看署名寄信地址才讓下人處理的。”他突然頓了頓,若有所思,臉色閃過一絲細微的不快,隨後笑容淡如秋水。
我試探道,“那你喜歡我嗎?”
他沒有正麵回答,握住我的雙手溫潤如玉。
林疏風露,砌蘭半影,君子亙立眸如水,眉如畫。
半年後,我蹲在院子裏拿胡蘿卜喂小兔子。
空骨站在身後,輕喚道,“景景……”
“肥白要死了。”我淡道。他蹲下來,雙手環住我的腰道,“它害的病還沒好嗎?”
我有點難受,摸了摸兔子柔軟的長耳朵,“這是我養的第三隻兔子了,前兩隻不知為什麽不是得痢病就是得球蟲病死了,剩下這隻肥白,無論我如何努力照顧它,它還是不吃東西。”
他攥緊我的手,柔聲道,“你說它是不是也想當亡國的兔子?。”
我歎道,“這半年中發生了什麽,死了三隻兔兒,覆滅了一個國家,太子被刺殺,亂臣賊子當道,當今世態炎涼,人心惶惶。”
“事物瞬息萬變,白雲蒼狗間,孰知誰對誰錯,景景如果不想呆在這兒,我帶你回白祺域罷了。”
我抬頭道,“是不是我太笨了?連這麽小的兔子都養不好?”
他拂開我額間的碎發,在我額間落下輕吻,“別想太多。”
我握住空骨的手顫著聲道,“誰知道,叱吒風雲的月汐顏一下子就死了,他死了不算,連我哥的心也跟著死了。”
空骨道,“你還記得雪鴛聖人半年前的文書爻嗎?”
我搖搖頭,“我不懂那爻辭,隻知道他早就卜出煙沙的滅亡了。”
空骨淡道,“美人江山難兼得,月汐顏是被他最愛的麵首捅死的,失了江山又丟了美人,當真讓人喟歎萬分。”
我苦笑道,“我又怎知雲昕遙隱逸半年原來是為了這一刻?他那一刺,連帶著我哥的心也洞穿了。”
“江湖恩仇誰能看清,此間內幕我們也無從得知,雲昕遙或許無可非難。”
我歎道,“也罷也罷,我哥已經瘋了,想必雲昕遙也好不到哪去,人心是肉長的,他一刀對最愛的人捅了下去,怕是內心也是煎熬萬分。”眼圈微紅,“他可是我最好的知己,曾救我於危難之中,怎麽為了複仇而如此之傻。”
空骨溫柔地摸著肥白,兔子溫順地耷著耳朵,我遞給他一根胡蘿卜,“你喂喂,”
他眉眼微攏,睫毛彎長,眼底下一片扇形黑密,寵溺地撫著兔子,兔子居然還真地咬了幾口他伸過去的胡蘿卜。
我道,“好呀,肥白這小畜生居然也看人臉行事!”說罷戳了戳兔子軟軟的肚皮,“你這壞家夥,看然瑾漂亮就吃他遞的東西是吧,看你長成一個球後我讓他把你燉了熬香菇白兔湯!”
空骨輕笑出聲,“景景你何必和小兔子過不去?”
我沉下臉,扔下胡蘿卜,出其不意轉過身欲去撓空骨的下腋,手剛行至半路便被他抓住腕骨,“景景別鬧。”
我道,“空美人害羞了,我知道你最怕癢了。”他淡笑著摟住我的腰道,“我不怕癢,怕癢的是你。”我紅了臉,收起雙手,“那你為什麽還要擋我的手。”
還沒說完,他的手已伸到我的腋下,輕笑道,“你說呢?”
我有些受不住,笑著直接往後傾,空骨抱著我滾到了一旁的草坪上。
我幾盡笑出淚道,“好然瑾,我最怕癢了,你停手!”
他的雙手緊緊錮著我的腰,傾瀉的發絲有幾縷滑落在我的臉頰上,“你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我為難道,“我想幫哥哥挺過這段艱難時期,我們的事……”
他臉驀然沉了下來,“嫁給我有那麽難嗎?”
空骨生氣了,況且是很嚴重的那種。
身邊的丫鬟畫兒發話了,“公子一心隻想待小姐好,小姐也不是沒看見,為何還要讓公子傷心。”空府人有個特點,上上下下十分向袒空骨,我閉上眼道,“我很累了,畫兒你出去。”
畫兒頓了頓,欲言又止,我實在受不了空府裏人們話藏一半的說話方式,揮揮手,“你說……”
她低下頭道,“公子絕不允許我忤逆小姐,但畫兒即使被逐出府了也必須得說一些話……門突然被推開,張管家拿著幾根瑰紫燭擺在我窗前的案幾上,畫兒匆忙低下了頭,臉色頗有些不自然。
張管家道,“畫兒,你難道忘記了公子的囑咐嗎?”畫兒氣憤道,“可是我為公子感到委屈,公子為知景姑娘做了……啊”畫兒發出一聲尖叫,我趕緊上前把揪著畫兒右耳的張管家和她拉離開來,緩聲道 “張管家,你這是……”
張管家忿忿地看了畫兒一眼,“公子怎麽囑咐你你便怎麽做,多管閑事小心惹禍上身。”
這下可好,受到張管家的恐嚇後,唯一想向我道出實情的畫兒也是緘口不言。
我撫著額頭,想起了我與空骨倉皇不堪的婚禮。空骨一月前便向我求過婚,我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欣喜異常,遂答應了他的要求。婚禮在天子批準的霧郡皇樓下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