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婚禮
打好自己的小算盤後我陰險一笑,摸摸自己的發簪拋出如絲媚眼,心中默念,“白月豬別來,白月豬別來!”不錯,我對慕容白月的看法在度日如年般的三日中醋壇的醃製發酵下成功地從“不屑”轉到了對豬的“鄙夷”。
這種鄙夷也不是並無道理的,白月姑娘除了長得好,身材好,口才好,勾引男人有一手以外 ,沒有一樣是能夠拿得出手的。據我所知,慕容府的三個門客在一眼看見這姑娘時便對她一見傾心,白侯爺的叔父也曾經想啃啃這小嫩草,還有一大堆狂峰豔蝶撲騰撲騰跟在白月姑娘的屁股後整天鬧個不停。
白月姑娘嘛,風騷撩人,其姐姐慕容雪冷冰端雅,兩個極端,火冰交融,為舅舅府上添上了一到極好的風景,熱的冷的都有了,事事完美,當真痛快。
話說到這裏我又開始鄙夷自己,怎麽說勾引男生也算做一門高深的學問,此行當對於我來說難於上青天,對於白月姑娘來說卻是牙縫挑渣滓的輕活,好說歹說我也該向人家取取經,反思反思自己的不是。
想著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知景姑娘……”
我脊梁痛麻,這還來得真快,天公老頭也跟我杠上了,事實證明,在青天眼皮子下偽造“情深深雨蒙蒙”的蠢方法的成功率極低。
我轉過神來,臉部表情又笑又驚還帶著些許抽筋道,“空骨公子你也在……”突然瞟到他挽著的一名女子,下巴驚愕地險些脫臼。
乖乖,今日慕容白月臉色緋紅,衣衫不整,發髻淩亂,脖頸處顯然有一圈圈櫻花般的吻痕,落落點點有些花人眼睛。
我的牙齒又開始發酸,他身邊的空骨公子倒是雲淡風輕,冰霜傲骨,身上的月白長衫也是幹幹淨淨,潔潔白白,在樹林的陰翳下袍角整齊分明,顯然沒有野合過的痕跡。
所謂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彈其冠,在此情此景還當胡亂加一句,“野媾後整其身,猶然涅而不緇者,空骨公子是也。”這潔癖品性在行事後能仍能維持完美的精神實在是應該大大嘉獎。
慕容白月看到我後也是一驚,扯扯空骨的袖子道,“我表姐怎在這?”
我道,“我是思念表妹心切,特來空骨府中為你當伴娘的。”說罷,瞅了瞅一旁正欲開口的空骨。
空骨鬆開了挽住慕容白月的手,臉色有些難堪,他道,“知景姑娘,你傷好了沒有?”
我臉笑成了喇叭花,心裏卻在滴血,以前得知韓香禮整了無數個女人時,我也未曾如此難受過,此刻之間,腦海僅僅被一個字占據,“髒”,“髒”,“髒”!
空骨看到我有些不自然,向我走來,我連忙扯著笑臉後退道,“托公子的幅,我的傷好多了,就等著你和白月的好事結了呢!”
我這一後退可是險些害慘了我的命。我身後是個淤泥小溏,插著幾隻枯敗的枝杈,冒著小泡還散著熱氣,我一個不身心不穩,腳底一滑,整個人完全後仰,來不及抓住空骨伸出的手便整個栽進了水塘。
汙泥淹過脖頸的時候,脊椎傳來了陣陣陰疼,我停止了掙紮,在整張臉沒入塘中的一瞬間看到一個白影奮不顧身地跳了下來,隨後我眼冒金星,不省人事。
我這一躺又躺了三天,高燒三天後腦子被燒得不清不明,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哥……”在我身旁端送湯水的花姬微笑,“景景,你終於醒了。”
我撐著雙手,摸摸幾乎成了漿糊的腦袋瓜道,“我餓了。”花姬聞言後了然地把一青瓷碟盤端了上來。
我看著上麵盛著的枸杞燕窩,厭惡地皺起眉道,“我不要這個。”
花姬撚起一隻白瓷勺,放在唇前吹了吹,“乖,不燙,景景吃完了之後便可以退燒了。”
這美人嘴唇薄抿,在熱氣上旋中潤色殷紅,我腦子一下子糊了,心裏想到:沒事,占占筠之公子的便宜也是極好的,於是張開嘴讓花姬喂我。
燕窩還沒到口中,我突然頓了頓,腦筋通朗起來,道,“不要了,吃不下。”後來不應景地加了句,“燕子的口水真惡心。”此時,門“吱啞”一聲響開。
看到進來的人後我滿臉錯愕。
端著清粥的空骨公子看到正在喂我燕窩的花姬臉色淡然,不輕不重地把清粥放在了屋裏的小桌上。
我有些尷尬,花姬放下勺碗,立了身,臉上的柔笑亙古不變,“空骨,你最近為了白月姑娘的事也很累了,”說罷,把他手中的清粥接了過來,“這些事讓我來做吧。”
空骨淡笑,“麻煩筠之了。”轉而看了我一眼,“知景姑娘燒退了嗎?”我腦門發熱,嘴角肌肉終究在強大意誌力的作用下扭出上揚的弧度,幾乎是用唱的音調回答道,“快退了,快退了,好得不得了呢,空府這麽好,我怎麽能不早早好?”後來不識時務死加一句,“不早好怎麽當白月表妹的伴娘。”
空骨凝視著我半會兒,“也好,姑娘須知照顧好身體才能幫得到月兒。”還好花姬靠在案幾的前麵,否則我恐怕控製不住掀被而起,直接把那上麵的碗碗碟碟砸拋出去。
我強壓住怨火,心口不一道,“一定一定,這就不消公子你擔心了。”
空骨走後,花姬靠到我身旁道,“看來你對空骨很有意見呀?”
我眼睛瞟向窗外飛過的麻雀,“你多想了。”
花姬沒有說話,靜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
我道,“空骨的婚宴還有幾天?”
花姬道,“還有十天。”
我掙紮著從被子裏出來,揉了揉脊椎,兀自歎道,“你說我怎麽這麽好命,連空骨都給我送粥了。”
“你受了傷,是個男人都要來照顧你的。”
我酸溜溜地低下頭去,“空骨這幾天在幹嘛?”
“籌辦婚禮,布置筵席,還有……”花姬頓了頓。
我突然抬頭直直地看著他,雙眼精光四閃。
他方才期期艾艾道,“我也不大清楚,住在空骨廂閣旁的木落公子倒是說他這幾晚睡不好覺。”我的眼睛瞪圓,更加犀利深邃地望著花姬,他臉上最終掛出一絲赧紅,“這幾日拂春,良辰美景甚好,空骨公子當然是與白月姑娘共解風月。”
我的脊椎在被汙潭浸過之後痛得越發厲害。
空骨吩咐人為我準備了一輪椅,由花姬推我活動活動。
在這十幾天中我逛遍了空府,賞完了後院的梨花林和蒼蘭園,和府上的丫鬟男仆撞熟了臉麵。空骨公子的客人陸陸續續來到了府上,有與我上次比武的伊子斂,青鬆幫會做飛鉤的黑麵傷疤男,落花派袁紅,鐵砂門寰布爾諸多江湖門派的幫主掌門,形形色色五花八門江湖奇才數百多人。
再加上皇親國戚貴賓上百餘人入住,空府這幾日水泄不通,風雨不透。聊以空骨出色的製府才幹,幾日整劃安排,全府又複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我心如死灰,不想去見空骨,於是纏著花姬讓他帶我去空骨那幫門客晚上舉行的酒盞茶會聊了幾晚煙沙鬼錄,每日幽談靈異事件直至三更,背脊臉麵驚了一層冷汗後,接連幾夜無法入眠。最終恐懼戰勝了愛慕苦思,我對空骨的怨懟才少了幾分。
後來我哥雲斂影過來之後,我的心又歡脫些許,如鐵脊背倘也輕盈了不少。
雲斂影過來時,我還是遇到了最不情願發生的一幕:那日他出轎後儒雅墨的人馬也到了,緊接著便是衣著玄衣齊刷刷的白家軍。所幸我腦袋靈活,讓花姬把我推進一旁的石竹叢後才避免了與白景望的正麵交衝。
當初是雲昕遙向太子求情才讓我在斷頭台上留有餘命。因太子之針毒入骨髓,而後幾日我瀕臨死亡,小命屢次踏入鬼門關之際,是雲斂影幫我日日燒藥,四處覓醫。十天過後,雲家驀然平反昭雪。其中的細節無法探知,哥哥隻透露因某位高人相助,雲家得以雪冤。雲家雪冤之後,雲斂影向天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因雲家有嗣,天子將雲府歸還於雲家,為彌補冤屈雲家之過,將昔日雲家師和一小部分禦林軍的兵將之權交與了我哥。知我不喜官場,待我病愈,哥哥把府邸予我管理,自己留在朝廷繼續接任我爹右丞相的職務。
這一切本該善始善終,像無數歡心小說一樣有一個美麗的落幕,可惜不然,天公從不願施予雲家一絲多餘的恩惠,一月之後,在雲府中剛組建敗華派的我得知一驚人消息——我哥被太子人馬押入蠶室,幕後主使竟是雲昕遙。
雲昕遙因極愛太子,得寵後不願放過曾受太子恩澤的我哥,唆使月汐顏讓我哥當宦官,再加上儒家向天子進諫“杜漸防微”之策,殫精竭慮表明一意思:雲家雖被洗冤,被證忠良,但難免會因長期的冤屈而心生與外黨密反的念頭,幹脆斷其子孫,防患於未然。皇帝起初並不答應,但太子態度更是強硬,堅守斷絕雲家子孫之策。皇帝把雲斂影找來 問曰,“愛卿可有異議。”
我哥白著臉咬著牙,自知無法躲過難數,冷道,“君要臣亡,臣不敢不亡;君絕臣嗣,臣當斷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