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物是人非
爹爹說不能吃別人遞來的食物,但我實在餓得發昏,狐疑地盯了她許久,眼前的姑娘皮膚雪白,兩頰透紅,清純可愛。我將信將疑地伸出手,撚起一塊細細嚼了起來。
“你怎麽嚼得這麽斯文呀?”她兩眼彎彎,拈了一塊蓮子糕整個放到嘴裏,腮幫子鼓著快速地嚼了起來,含糊道,”吃快點的話可以做更多的事,我可學不來你的斯斯文文優優雅雅。”
爹爹說女孩子都是無聊的東西,我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們,但我還是禁不住好奇道,“女孩子都像你這樣吃東西嗎?”
她笑笑道,“不是,她們和你吃得一樣文雅,我以前是被餓成這樣的。”然後把剩下的蓮子糕遞了過來,又打量打量我,恍然大悟道,“你原來沒有口袋呀?也罷。”她從自己布衣裏掏出一條天藍色絲絹,把所有蓮子糕放了上去,仔仔細細地包好後給我,“好好吃,明天還想吃的話向我要哦!”
我疑惑道,“那男孩子和你是什麽關係?”
聽到這話,她咬起牙幫道,“三國的兒子。”
我頭一歪,“誰是三國?”
她臉上有些落寞,歎道,“我的養父。”
爹爹讓我不要太過於好奇,可我忍不住多問道,“三國對你壞嗎?”
她搖搖頭道,“我喜歡三國,壞的是韓香禮,三國陳氏他們走了之後那家夥隻讓我穿布衣,不過說實在我覺得這也沒什麽。”
我覺得我不該問了,但看著她白嫩的的臉蛋竟有些臉紅,道,“為什麽?”
她拍拍我的肩道,“有衣服穿就行了。”
翌日,她被那小男孩趕了出來,一臉土灰。
她看到我還在角落裏,十分驚訝道,“你也在這?”
“嗯嗯。”
她翻了翻荷包,哭喪著臉道,“我沒有吃的給你了。”
我道,“沒事。”我回府上了就會有人給我好多好多吃的。
這時不知誰的肚子“咕”了聲,我摸摸我的肚子,心想這下子出醜了,爹爹說我何時何刻注重禮儀。肚子又“咕”了聲我摸了摸肚子發現不是自己的肚子叫的,於是看了那小女孩一眼。
她尷尬地摸著肚子道,”這幾天沒怎麽吃東西,所以……”
“昨天的蓮子糕呢?”我突然想起,昨天的蓮子糕,共八塊,她給了我七塊。
她沉默了下,假笑道,“其實是我胃太大,一下子消化完了。”
姑娘的胃都比男生大嗎,我看著她說,”你在說謊。”
她跳過我說的話,從荷包裏拿出一串銅錢道,”小孩,你從哪裏來?”
我回答,“不告訴你。”
她說,“你冷嗎?”屁股挪了挪,坐了過來,第一次和女生坐,我臉上發紅道,”不冷。”她身上有隱隱的香味傳來,姑娘家都是這麽香嗎?我有些不自然道,”你能幫我回家嗎?”
她很高興地點點頭。
“我說你把我送到霧郡的清渠碼頭上,那裏有人接我。”
她站起身來,拍拍泥土,又從荷包裏找了許久,拿出一塊雞蛋大小的銀錠,和著那串銅錢放在我的手裏道,“我隻有這些錢了,不要讓那個死香禮知道是我給你的,你向右拐,會遇見一家賣衣鋪,從那裏買點好衣裳後向掌櫃說租車,然後他們會把你送到碼頭。”
我感謝地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記起什麽道,“現在的商家實在黑心,看你這麽小把你坑了也不一定。”於是拉起我的手帶我向右拐,為我買了一身素白衣服後驚訝道,“想不到你穿這衣服這麽好看!”
我笑得很開心。
她又幫我叫了一輛車。
最後她向我揮揮手道,“我叫知景,你叫什麽名字?”
我在下人的幫助下上了船,已經遠離了河岸,看著隱在河霧裏逐漸遠去的小身影,嘴角不由扯出一絲微笑。
你以後就會知道的,知景。
我好像已經等了你好久了。
一年之後。
煙沙國人都知道“紅華館”。其名字花哨貴華,一聽大抵是個窯子的好名,許多尋找花柳的貴官人櫛風沐雨,曆經艱苦來到煙沙都城霧郡尋找這新開花樓的美人,一是為了滿足一己之欲,及時行樂;二是為了一睹天下三妓中最為神秘號稱”妓中散仙”的花姬公子,若被其青睞還可一睹芳澤,以盡風雅之事更是三生有幸。
眾所周知,天下青樓落黛為大,自從前任花魁落黛姑娘被當今聖上破格迎娶成為煙沙第一任優伶皇後後,落黛如魚得水,名聲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之時又花了大手筆增擴產業範圍,將落黛的名聲打得名震四海,遠揚三國,屹今為止,天下大大小小分店已達一百十五家,大至霧郡城占地一千畝的落黛總樓,小至坐落邈毓的袖珍小閣;北至白祁域的跫音古樓,南到淡霏國的莫堅民居,落黛樓像那漫野春花,開得爛漫華麗,綿延天下疆域,如九尾妖狐一般以蔓延嫵媚之姿將香爪伸進天下男子的被角,撩起一池春水香斕夢,撥出一處旖旎溫柔鄉。
如今冬華已至,方興未艾數十年的落黛掌櫃卻犯起了愁來。她今日瞥了一眼紅華館上那雙狐狸眼從炎夏彎到了寒冬時分就差笑成麵癱的紅華館主管,怨懟地扇著小扇子向一嬌麗女子道,“的生意全被那家夥搶了去。”
女子吞吞口水糾正道,“實今年夏至,媽媽的生意便每況愈下。”
掌櫃瞟了她一眼,轉而小聲道,“那花姬不是賣藝不賣身嗎?為何要攤上紅華館這窯子打了臉麵。”
女子看了一眼掌櫃,吞吞吐吐道,“紅華館其實不是窯子。”
掌櫃在台柱上猛拍死一隻蜘蛛,“當真?”
“是……”女子道,“那紅華館是一個話劇館,今年剛開,不知人氣怎麽紅旺如此,大概是請了花姬公子做主場的緣故。”
掌櫃聽到這裏憂傷地彈開蜘蛛,拍拍小扇子,我見猶憐道,“我怎這麽命苦,如今這風口浪尖之時,頭牌霏晨又被我辭了,他一走,整個樓裏都沒了人氣,被小小話劇館都比下去了。”
女子抽抽眉道,“那日雲上要走的時候,媽媽若不是哭天搶地把鼻涕擦在他衣擺上,他興許會留幾日。"
掌櫃“嘿嘿”笑了幾聲,瞥了她一眼,突然殷勤得對樓下揮揮小扇子,“哎喲,知公子?”
我扶了扶嘴上的小胡子道,恭敬道,“掌櫃好。”
她歡喜地舞著小扇子道,“何時再來我們樓上玩玩啊?”
我捋著小胡子笑道,“不急不急,來日方長。”這時掌櫃身旁的女子道,“知公子啊,你好久沒來,奴家心裏空得緊啊!”
我風流倜儻地拋了她一個媚眼,勾勾眉道,“我也是想秋兒想得打緊呢!”
秋兒也給我使了眼色,道,“那何日再見?”
我看看掌櫃,抬高了聲音道,“今日恰逢十五,湖心亭共解風月如何?”語罷挑挑眉。
秋兒甚是受用,嬌嗔道,“知公子就是這麽壞,人家就是喜歡。”
掌櫃老臉笑成一朵喇叭花,道,“公子實在直爽,贖秋兒的銀兩可帶妥了。”
我邪笑,從胸襟裏取了一綠色荷包,在手中掂了掂,掌櫃眼睛勾得筆直,隨後狡黠一笑,“知公子出手闊綽,實在是個明白人。”
我道,“哪裏哪裏,掌櫃你這麽爽快,我不大方便是過錯了。”言罷,把荷包拋了上去,掌櫃歡喜地接住荷包,打開後盤數了一會兒,推推秋兒道,“還不快去陪知公子?”
秋兒滿心歡喜地跑下樓來,輕聲道,“謝謝少主。”
我有模有樣地把她摟在懷裏,走到一空巷裏,耳語道,“快回去吧,姐妹們還在等你呢!”
“嗯!”她滿臉歡喜地離開了。
我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轉身正欲離開,卻遇到一張嗔怒的臉。
我笑道,“夢瀟……”
她叉著腰道,“你又出來廝混了。”
我拉長了臉,捏捏胡子正色道,“增闊幅員,實乃正事……”
她在我頭上敲了個爆栗道,“死不正經,這風口浪尖之時你還敢跑出來。”
我摸摸頭,吃痛道,“姑娘手腳輕點,這樣薛公子恐怕是要不得你的。”
夢瀟紅了臉道,“知景你這死德行……”隨後想到什麽,神色黯然起來,歎了口氣。
我戳戳她的手臂:“薛公子不理你了?”
她瞥了我一眼道,“先別管我的事。”
我臉拉成了芭樂,“姐妹們的事不是辦完了嗎?”
她突然一笑,把我的肩向後一擰,我不由得苦著臉轉過身來。
一公子墨發如綢,袍帶飄揚,負手而立,眉目如畫。
我微怔,看了看身旁的夢瀟,她早已沒了蹤影。
我緩了臉色,道,“花姬公子,別來無恙。”
他上前一步,近了身,深黑的眸子甚是溫柔,“景景今日過得怎樣?”
我渾身抽了抽,還是迎著笑臉道,“花姬公子,這名字……”
他輕笑 ,跳過我的抱怨,“景景,我有東西送你。”言罷從胸襟處取出一隻折扇,遞給了我。
我接過折扇,一愣,“花梨木做的?”
他點頭,“那日看你盯了它好一陣子,我想你大概喜歡它,所以今日帶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