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吃醋
我臉上立刻潮紅一片,臉色一時變化莫測,自從認識空骨之後,我的臉皮就像北街上老劉家開染布,不過用的染料基色永遠隻有一種——紅,還不需要人工操控,隨著情景忽深忽淺,自動調色。這時我意識到是空骨抱著我回劍館的,心裏一陣狂喜,突然想起和韓香禮的鬼事——他以前也曾抱過我,而我也為此誤會了好久。不禁又跌到了穀點,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真是自造孽呀。”
玉劍英道,知……“劍兒你不消操心,那公子停到劍館前,還是楚之把你抱回寢閣的。”
我思維卡殼了一段時間,杵在那裏半久,大驚,連歎三個字,“他他他!”
“著實造孽不淺。”玉劍英道。
我喉頭似卡了個囊腫,久久發不出話來。看著一臉憐憫的玉劍英,硬是擠出一絲笑意,道,“劍英兄,你看我就是個風月衰人,看上的草從沒有到過嘴裏的,何況是兩朵花了。”其中有一朵高貴致了極點,我又怎能高攀得起,想到這裏,我又滿口胡謅道,“昨天你看到的公子是花燈會上遇到的故人,鐵鐵一個斷袖,怎有我的份,而那白楚之白兄,怕嫌我睡在門外被蟲子咬死後不能幫他掃地,才硬著頭皮把我扛了回去。”說完後還笑嘻嘻問道,“後麵絕對是把我拖回去的吧!”
“你一路醉酒,意識也不清醒。”劍英兄笑了笑,“也是,醉酒時才最可愛無害,楚之怕是見了你難能的柔弱,很是溫柔地把你抱了回去,隻是……”
“隻是什麽?”
“中途也不知什麽使然,他手一滑,你像個木樁直直栽了下去。”
我看不是手滑,是故意使然,這一摔恰好能報我對他的一掌之仇,這白楚之也真小氣。
劍英師父曆來事務繁重,早上跟我好不容易逛了逛清遠,吃了幾個小籠包,便又出發了,留給我是個小籠包,倒讓一向嗜吃的我消受不起。
我揀了幾個包子,卻是無法下咽,大抵是因為昨日陪空骨逛了太久,被江風吹久的緣故,肚子涼了,胃也痛了。發起胃痛可是生不如死,我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吃東西不像大家閨秀一樣細嚼慢咽,文文雅雅,從小到大就落了這病根。上一次犯胃病是十歲的時候,三國老爹把我抱到大夫麵前時我還不怕死地咬著一個包子,那大夫幫我把著脈叫我慢點吃時,我已經把整個包子吞下了,他那時歎道,“你這女娃嗜吃也罷,狼吞虎咽也罷,胃疼了還不忌口怕是會害胃呀。”我沒理大夫的話,舔舔手指對三國道,“我還想吃霧郡城北家新開的趙氏肉鏌鏌。”
那時我和韓香禮不甚交好,我對他甚是討厭,兩人也時常罵架,那家夥自不會放了這機會羞辱我,道,“吃吃吃,吃成豬後痛死你!”
我摸摸肚皮道,“吃成豬有何不好,下次摔跤一個泰山壓頂,把你小子碾成肉末。”
殊不知我這愛吃還是前世害的,老爸是個賭鬼,然雖有些時候走了運氣能贏得一些小錢,但大部分是賭敗而歸,欠了一屁股債倒讓我們家有時連鍋蓋都揭不開,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錯就錯在我又愛好省錢,從生活費裏狠狠地省,結果初中高中沒吃什麽好的,直到大學才有所好轉。我轉念一想,當初老爸如果知道我有去西湖浪蕩的零錢,怕是把我的牙磕破不可。
扶額想了半日,是吃還是不吃?終究放下筷子,對包子深深做了揖,“包兄,此去今年,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好自為之。”言罷,正欲離開包子店時,又頓了頓,直了身,揮揮手,義正言辭道,“掌櫃,把這些包子全給我打包!”
回到劍館時已近黃昏,剛剛抽出花語劍挑開了劍館門閂時,一聲大喝突然傳來,險些讓我跌到花語劍的劍刃上。
我趕快收好劍,躡手躡腳跑到了中院,心想是不是又是那白楚之在這黃昏練劍。
剛剛定住眼睛,雖看不大清楚,約莫是一個清秀白皙的小少年,頭上紮著淡青色頭巾,咬著一口小白牙,舉著一把與自己不相稱的青藍寶劍,蹲著馬步向前劈的姿勢。
我好奇地跑到他身邊去,卻沒想到此時這孩子又一聲大喝,我深感不妙,急忙閃躲,不一會兒,身邊那塊巨石竟被生生劈成兩半,應然倒下。
我摸了摸砰砰直跳的心口,道,“小男娃,沒看你師姐在這嗎,以後劈石注意點!”
那男孩沒出聲,立在那許久,似乎不想搭理我。
我特地板著臉,跑了過去,剛想做做樣子教訓一頓這小子,這時身後響起個聲音,“別跟小孩子見識,劍兒。”
我轉過頭,把手放在身後,大笑,“館主呀,怎麽會呢?我怎麽會傷害小朋友呢?”
還沒說完,那小孩突然放下劍,向館長拱了拱手,“墨兒參見師父!”
館主輕輕咳了咳,漫不經心道,“嗯嗯,墨兒好生練劍。”隨後使了個眼神。
我有些發愣,這時館主又輕咳了聲,向我勾了勾手指。
我這才一愣一愣地走到他身邊,他拉了拉我的衣角,小聲道,“這小孩是官宦人家的少爺,你可萬萬不能得罪。”
我點了點頭,又道,“官宦人家的少爺怎麽會來清遠劍館練劍。”
館主額頭青筋跳了跳,瞟了我一眼,“本劍館人傑地靈,要不是有我在,怎有你那逸劍盟會拿下第一的柳師兄。。”
我笑道,“師父你說過他是天才。”
師父清清嗓子,幹笑幾聲 ,轉而對著那男孩道,“墨兒,你快過來,認識你劍兒師姐。”
那男孩走過來,姿勢優美,比小時候韓香禮的步路都靜雅幾分。
待到他走到我身前時,我才發現這孩子和當初劍英師父旁邊的孩子是同一個人。
他恭恭敬敬地給我行個禮,然後立了身。
我站在他身前,捏起他的下巴,“叫姐姐。”
他皮膚水滑白嫩,柔軟細膩,我這一模都不肯放手了。
他被我挑起下巴後仰著頭,明明呈現出“願君采擷”的被動之姿,卻靜靜立在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著我,我突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訥訥地放開他的下巴。
雖說是個孩子,但那雙眼睛透出的深沉犀利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紀,我後退了幾步,心中麻涼麻涼的。
師父看這情境有些尷尬,連忙把我拉到一邊道,“你別欺負墨兒了,他就是這冷性子。”
我翻了翻眼,這比跳進黃河都冤,我不過獸性大起,調戲下小娃娃罷了,哪有欺負他。
心裏沒有腹誹多久,倏然墨兒上前一步,我神經質的往後一退,他低下頭,淡淡道,“姐姐。”
這回師父捏著胡子,不可思議地看了我好大半天。
我有些詫異,輕輕地咳了咳,心想又收了一隻可摧殘的小萌物,雖然有些傲嬌高冷。我揚揚眉,牽起他的手道,“這就乖了,喜歡吃什麽,姐姐帶你吃。”
他又是一臉淡漠,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抽出手。
我可是尷尬得不得了,這時他又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我要吃包子。”
我進了屋,實在有些頭疼。
我看了看在那裏綁繃帶的白楚之,躊躇了半天,訥訥道,“白兄,你傷好了嗎?”
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忙自己的。
我記得上一次白楚之跟我說話的時候是劍館大夥一起吃飯的時候。我的對麵是白楚之,白楚之的旁邊是雪兒和月畫,劍館裏的師妹師姐也跟著他們硬是往楚之方向擠,我覺得當避避嫌於是擠在三師兄張華旁邊,這時一姑娘也硬是壓下來,貼臉頰貼胳膊就差把我擠成麻花地對張華噓寒問暖。
奈何劍館紅顏人數賽過藍顏,奈何少年少女青春煥發血氣方剛。我拉了個板凳,掠了為良辰風月拚得臉紅耳赤的眾人一眼,又瞥見不遠師父臉上蔚為可觀的褶子,一路小跑踱過去,才心滿意足地放下了凳子。
屁股坐實了我便搖著那把花梨木扇道,“師父,食堂有幾桌桌子?”
“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張。”聽到這裏剛拿到口旁的水杯抖了抖,夠節約,夠摳門,我搖頭歎道,“師父館上有六百人呢。”
師父搖搖手指,“一個頂兩,不多不少。”
我也不好說什麽了,於是換個話題,頭挨過去,“和師娘怎樣了?”
師父豎起拇指,八字須一翹,“彩錦緞大法好!”
“可不是。”我突沉了臉,道,“花床之事可辦妥了?”
師父捋著八字胡溫和地看著我,臉上笑意甚濃,我也跟著笑起來,笑到半路,他一頓,正色道,“不可!”
我拉長了臉,“為何?”
他指指遠處的一個人,我順著他的指頭看過去,眼睛與那人對視半刻,半晌,我轉頭對師父傻笑起來。
“他不同意。”師父道。
不同意啊不同意,不同意你的芭樂。
我又回望了那人一眼,白楚之淡坐在那,目光灼灼,直盯著我。我被他盯得寒毛直豎,趕緊打開扇子,遮住了臉,強裝淡定地喝了口茶。
這時師父道,“墨兒呢?”
我也才發現這孩子不在這兒,環顧四周,突然發現一個小少年直挺著身板立在那裏,雙臂交叉,冷冷地看著吵鬧的人群。
我喚道,“墨兒,開飯了。”
他聽到聲音後,看了我一眼,不做聲。
師父道,“過來墨兒,這有你的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