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梔子花田

  秦奶奶不顧自己的疼痛，端來水，讓童苑坐下，小心翼翼的擦洗著童苑破了的手指。水浸過的地方滲入到傷口，童苑身體忍不住顫抖了。


  “孩子，很疼吧。以後不要這麽糟蹋自己，你說你媽媽看了該多心疼啊。那時候她放不下你啊，一直放不下你。”秦奶奶一邊給童苑擦泥土一邊說。


  “多麽嬌嫩的一雙手啊，要愛惜自己，再難過也會好的。奶奶我也是這麽走過來的，活到這麽一把老骨頭了還是得活著啊。人啊不如意者常十之八九，你還小，得忍啊。”秦奶奶繼續說。


  “奶奶，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姐姐要帶我離開這裏嗎？爸爸究竟是怎麽死的？”童苑看著秦奶奶顫顫巍巍的身體，輕輕的問。


  秦奶奶沉默了片刻，繼續說：“孩子，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些事情也許你應該知道，你才會好過一點，等我們安頓好你姐姐了，我再把所有的事情慢慢的告訴你。要不然我老太婆一死，你永遠都不知道答案了。還有樂樂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提及樂樂，童苑的心咯噔一下，驚恐的問：“樂樂好嗎？”


  “跟你一樣，小小年紀也要承受那麽多的事情，不過奶奶覺得啊，他是個聰明的男孩，也許已經原諒他爸爸了。隻是我呀希望所有的恩恩怨怨到此就結束了。”秦奶奶斷斷續續的說著這些話。


  童苑雖然疑惑，可是看著秦奶奶的表情也不再問什麽了，她知道秦奶奶一定是在某個合適的時機告訴自己所有的事情。


  終於替童苑收拾完了傷口，秦奶奶也累得快直不起腰了，汗一滴一滴的從她爬滿皺紋的額頭上斷斷續續的滾落。


  “我們去醫院看看吧。”童苑忘記了自己受傷的手，看著秦奶奶痛苦的表情，忍不住擔心。


  “沒事，老毛病了。醫院的藥貴得很，撿一天的瓶子也撿不回來。”秦奶奶避開童苑的手，自己硬撐著要去床上躺會。


  “秦奶奶，你不用擔心，我們去醫院看看，買點藥，您年紀都大了，這麽疼多難受。今天是我不好，讓您擔心了，我們去醫院看看就好了。”


  “不去了。”秦奶奶還是拒絕。


  “我也要去醫院看看，要不然我的手容易得破傷風。”童苑換了方式。


  秦奶奶終於拗不過童苑，答應休息會，下午去醫院。


  醫院還是那個醫院，童苑看見那片梔子花田還在。偶爾零星開放的白花，很遠就能聞見那清幽的香氣。花田裏有玩耍的小孩在追逐，回過頭，童苑看見他們胖嘟嘟的臉，物是人非事事休。童苑扶著秦奶奶，眼睛卻一直流連在那邊花田，腦海裏是那個叫樂樂的小男孩。


  “秦奶奶，你怎麽啦？”


  “腰疼的老毛病餓，來開點藥。”


  童苑回過神，看見同樣是以為滿頭銀發的老奶奶，正跟秦奶奶打招呼。


  “這個小姑娘是？”那位老奶奶問。


  “外甥女，過來看看我的。來，丫頭，這是向奶奶。”秦奶奶客氣的招呼。


  “向奶奶好。”童苑禮貌的打著招呼。


  那位老奶奶笑了笑，可是童苑明顯看得出她眼神裏的落寞和悲涼，有種歸去的傷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就覺得難過。


  “秦奶奶，注意點腰疼病，有空我再給你送兩副藥過去。我先回去了。”向奶奶一邊招呼一邊走了。


  “你慢點走。”秦奶奶揮著手。


  “奶奶，她看上去好悲傷。”童苑說。


  “孩子，這也許就是命，她是個好人。我們走吧。”


  醫生看都沒看，就給秦奶奶開了藥，秦奶奶問多少錢。醫生說兩百六十八。秦奶奶讓醫生去了一半。


  童苑扶著秦奶奶坐在醫院的走廊裏，自己悄悄的回去問醫生。醫生說秦奶奶這病是老頑疾了，隻能用藥物保住，可是秦奶奶總是舍不得花錢。


  “那這次應該開多少？”童苑問。


  “其實如果開到三百多的藥劑，會讓複發的機率小點，其實我也明白秦奶奶的情況，這不才開了兩百多的，可是她還是舍不得。”那位年輕的醫生說。


  “那你幫我開足吧，我去取藥。”童苑說。


  醫生看了童苑一眼，沒有說話，隻是把單子改了改。


  童苑取了藥，付了錢就帶著秦奶奶回家了。一路上童苑覺得似乎有人跟著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後麵空無一人。童苑有點困惑，還是攙扶著秦奶奶回了家。


  在童苑的幫助下，秦奶奶服了藥的同時還敷了藥，又休息了足夠的時間，腰疼很快得到了緩和。第三天就能下地了。可是童苑堅持說藥還沒有吃完，連哄帶騙的讓秦奶奶多休息了幾天。


  六月的天氣，空氣裏已經有了熱氣，童苑看秦奶奶睡得正熟，便悄悄的出來，不由自主的往醫院的方向走去。


  童苑看著這裏的景象，似乎沒有變，可是來來往往的人卻不在是熟識的人，沒有人因為她的到來而停住腳步，偶爾會有人看一眼她，可是都是匆匆而過。是的，這一切都變了。童苑一個人走在這裏的時候才覺得變了。沒有人再過來逗童苑，也沒有人認知她了。


  童苑走到梔子花花田，站在那裏久久不能往前。那個男孩站在香氣四溢的梔子花從中，恬淡的臉上天真的笑容像一道光，就在這裏走進了自己記憶的長河。


  童苑記得第一次看見樂樂的時候是梔子花開的季節，那個麵若滿月眼睛黑亮黑亮的小男孩站在梔子花從中笑，然後從花徑裏徑直朝童苑走來。童苑隻是呆呆的站立在那裏看著他，奇異的感覺在她小小的腦袋裏膨脹，小男孩衝著她笑，把一朵開得潔白的梔子花放在她的手心，並告訴她放在鼻子了去聞。後來媽媽牽著她回病房的時候，她還不時的回頭看看那個站在梔子花中的他。


  此後童苑在醫院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和樂樂一起在梔子花中玩耍，白白的梔子，淡淡的香味是醫院的天堂，樂樂的眼睛童苑總是覺得像天上的某顆星星，一輩子都會記住那些光芒。


  “姐姐，你不熱嗎？這裏太陽好大啊。給你傘。”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個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麵前，閃動著一雙天真的眸子看著童苑。


  “姐姐覺得梔子花好香。”童苑蹲下來笑著對她說。


  “可是你站在那個陰涼的地方也可以聞到，我不騙你。”小女孩認真的說，還一邊拉著她的手：“我帶你過去，你站在那裏也可以聞到。”


  “謝謝你，可是姐姐要回去了。姐姐下次再來。”童苑摸摸她嫩嫩的麵龐。


  “好吧，姐姐是大人了，有事要做，那我下次再跟你玩。再見！”小女孩擺擺手，撐著粉色的小花傘走了。


  童苑看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看了看天空中那輪熱烈的太陽，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