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9 銘記於心
“夫人，該吃藥了。”
一名年過半百的老嬤嬤站在靠窗擺放的躺椅後，手裏端著一碗泛著濃濃中藥味的碗。一雙布滿皺紋的眼角滿是擔憂的揪著深陷在躺椅裏瘦弱的女人身形。
“嗯，你放著吧。”女人嘶啞得聲音像被車輪碾壓過一般刺耳，若不是老嬤嬤已經服侍了她將近兩年，她一定會被這個聲音嚇死。
女人纖弱的手指往身邊的圓木桌指著，視線從未從窗外的景色移開半分，像是外麵有什麽特別吸引人的東西。
單從女人的身形和舉止來看，骨架偏瘦弱型，但不至於給人一種弱不經風的感覺，反而讓人感覺到一股堅強的力量。有人說，堅強的女人一定長得很好看，隻可惜，她跟了這位女主人將近兩年的時光都沒見過她的臉。
她總是用一塊薄紗遮臉，給人一種真真假假，迷幻色彩。
“夫人，藥需要趁熱喝才有效果。”老嬤嬤在心底心疼得歎了一口氣，不是她嘮叨，而是她眼前這位女主人老是望著窗外發呆發一整天，而那碗藥最終隻有被遺棄的份。
有一次基於好奇心，老嬤嬤也順著女主的目光向外望去，但是除了一大片茂密的樹林子，她什麽都沒看見啊。
咿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輕輕推入。老嬤嬤還是聽從吩咐的將碗擱在桌子上，然後轉頭看向門口。隻見一堆金黃的稻草，不，是一顆小腦袋小心翼翼得探進來，接著一張小巧而精致小女娃的臉映入了眼簾。小巧的嘴邊蕩著一抹做賊一樣的笑容，之所以將它比喻成做賊一樣的笑容，是因為那個盯著一張可愛娃娃臉的女娃的那顆腦袋上的頭發此刻比鳥窩還要亂，就像剛才做了什麽壞事，現在要找避難所。
這丫頭又不知道去哪裏瘋了！
老嬤嬤又在心底沉沉得歎了一口氣，再歎下去，她想她估計會老得更快。
躺椅上的女人也聽到了聲響，頭也不轉道，“伊亦婷，你是不是又把李家家的雞窩折騰了？”
小女娃聞言，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推開房門，飛撲到女人懷裏，狀似埋怨的撒嬌道，“媽咪，人家才沒有沒有去李家搗雞窩，而是到張伯家……”
靜兒突然意識到自己多話了，立刻噤聲，但是單手抱著她的女人已經發現了畫外弦音，手臂微微向上一提，道，“你將張伯家的母狗怎麽了？我記得那隻母狗前幾日才剛剛生下小狗崽。”
本就嘶啞的嗓音被壓低了幾分，嚴厲的口吻不減，還帶著一股威脅氣勢。
說到這個女兒，女人是滿心的歡喜，又是滿心的無語。取名為伊亦婷，是因為她生下來的時候安靜乖巧得像一尊瓷娃娃，希望她長大以後婷婷玉立。
但是隨著她的年歲上去，從三歲開始學會說第一句話以後，她就咿咿呀呀得每天像一個話匣子般有說不完的話，而且活潑得直叫人頭痛。就像現在，不知道又在外麵闖了什麽禍。
小亦婷立刻嘟起小嘴，奶聲奶氣，滿腹委屈道，“就是見那些小狗崽可愛，我就忍不住想抱一隻回來，誰知道，那隻一向慵懶得母狗瘋了一樣，追著我狂咬，好嚇人的！”
“什麽想抱一隻，姐姐根本是名目長大得搶人家母狗懷裏的小狗。”另一道幼稚的男童音傳來，立刻遭來小亦婷的一記瞪眼，小手並示威般的在空中晃了晃。
似在說，好小子啊，現在居然敢向媽咪告狀了，小心你的皮啊！
“亦婷，別欺負弟弟，到底怎麽回事！”女人僵硬的將小亦婷的臉絆倒麵前，直起身子蹙著秀眉看著她。
小亦婷縱使再調皮，隻要一對上媽咪嚴厲的眼神，不得不乖乖交代，“哎呀，我本來是想抓旁邊的小狗崽的，但是每隻都長得好像發育不良隨時翹辮子模的樣，接著就看到了那隻躺在慵懶狗懷裏的那隻小狗崽，媽咪，真的好可愛哦！”
“繼續。”
“哦。然後我想，那隻懶狗生了那麽多隻小狗，拿它一隻小狗也沒啥關係，於是就……誰知道那隻懶狗會突然發瘋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眼見媽咪的眼神更暗了，立刻開口道，並迅速跳到一旁，站直雙手拉著耳朵一副知錯的模樣。
“還有下次？”
小亦婷心下一驚，“不，沒有下次，再也不敢了。”打死她都不敢了，就算再幹，也要在那死小子不在的時候做！
“夫人，藥要涼了。”
小亦婷聽到老嬤嬤的話，立刻端起桌子上的藥碗，雖然其中苦澀的要聞極度衝鼻，但是為了媽咪她還是忍下來了，遞到女人麵前，恭恭敬敬道，“媽咪，喝藥。”
女人掃了一眼旁邊的老嬤嬤，老嬤嬤正好低下頭，她沒有遺漏掉老嬤嬤眼底一閃而過的局促光芒。她怎麽會不知道，藥涼了這句話在這時候說，是給小亦婷下台的機會。
不過她也有些納悶，如此調皮搗蛋，將鄰裏折騰的雞飛狗跳的女兒，卻也同時得到了大家的寵愛，難道是因為她那張甜美得像小天使般的臉嗎？
女人蹙著眉，一邊想著，一邊將苦不堪言的藥灌進喉嚨，然後急速咽下，暗暗深呼吸幾口，才不至於讓那股藥味再度回到喉嚨裏。雖然喝了兩年相同的藥，但是她還是不能習慣。
女人將碗還給老嬤嬤，老嬤嬤便走了出去。
正當女人伸手叫一旁小男孩過來的時候，床頭櫃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小男孩立刻屁顛著跑過去將聽筒拉了過來，遞給女人。
“喂？”女人一邊頷首道謝，一邊接起電話。
“薇薇，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休假，我也知道你不喜歡大場麵，但是皓兒他……”電話那頭的人語無倫次的話夾雜著電磁波的雜音，蒼老的聲音裏還有著戰戰兢兢的語氣。
沒錯，眼前的女人正是六年前原本要葬身火海的伊小薇。
“有話直說吧，尚伯伯……好的，我會準時出席。”伊小薇忍不住蹙起眉，雖然她這六年來避開人群，選在小鄉村生活，但是當年對她門母子有救命之恩的人，她會一直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