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心魔
療養院的病房是一幢獨立的小型別墅，白與粉交織出一片童話的浪漫與純真。這裏應有盡有，醫護人員的照顧也十分周到細致。
陪朵朵吃了晚餐，哄她上床睡覺。今天她們玩得很開心，雲朵朵唇邊一直掛著笑。溫暖的，明媚的，宛如天使般純淨，沒有一點點陰霾。
雲朵朵癟著嘴有些委曲，有些期待：“姐姐別走，留下來陪朵朵好不好？”躺在滿是玩偶包圍的床上，眼睛閃著渴望。
每次來看她，朵朵總不讓她走。盡管她也很想留下來，但她答應過赫連玦，絕不離開他身邊過夜。所以，隻能對妹妹抱歉。
不是她狠心，更非重色輕妹。而是她很明白，如果她執意留下陪朵朵，赫連玦不會反對，但他不會離開，會像天神一樣守在門外。
她怎麽忍心讓他如此？！
揚起歉然的笑：“朵朵，對不起，姐姐明天還有事。你告訴姐姐喜歡什麽，姐姐下次帶給你，好不好？”
癟了癟嘴，有些委曲，有些失望和傷心，卻很懂事沒有多為難：“那好吧，姐姐給朵朵講故事，等朵朵睡著了再走，那樣朵朵就會以為姐姐一直在。”
這樣的話聽得雲歡顏有些心酸，差點兒就開口要留下來。門口那道高大俊逸的身影，微微蹙起的眉讓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好，姐姐給朵朵講故事。朵朵乖乖地閉上眼睛。”從櫃子上取來一本童話故事書，開始給朵朵講故事。
玩了一天的朵朵已經累了，強撐著聽完兩個故事後，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合上書，憐愛地為她撥去遮住眼睛的發絲。睡著了的她，安靜甜美，宛如天使。其實，在雲歡顏的心目中她一直是天使。
就算曾被魔鬼迷惑了心智，朵朵依然是她最珍愛的妹妹。她心中的天使。
坐上了車，赫連玦第一個動作就是側過身幫她係上安全帶。男人的麝香氣充盈於鼻間，他有些紮人的短發磨過她柔細的臉頰，有些癢，但雲歡顏伸出摟住了他的脖子。
高大的身子一僵：“怎麽了？”
將有些冰冷的臉頰埋入他頸窩，故意蹭了蹭，像個慵懶撒嬌的貓：“玦，你去找過朵朵？”
“嗯。”沒有否認，直截了當。隻是，身子沒動，任雲歡顏尋找最舒服的姿勢。
“謝謝你。”良久後，雲歡顏才吐出這三個字。謝謝你願意原諒朵朵，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赫連玦撩起她的發，露出她珍珠般圓潤的耳墜，輕輕含住：“想謝我，就嫁給我吧。”他總會抓住每一個機會對她求婚，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這三年來她不知聽過多少次這樣的話，可每次都悸動不已。幸福伴著酸澀湧現，滿溢在心腔。
“玩了一天，好累啊，我們回去吧。”輕輕推開赫連玦越來越放肆的手，她不能在神智迷亂下答應了。
不意外又聽到了他幽長的歎息，那樣無奈又失望，深濃的失落感讓雲歡顏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她不想傷害他的，卻連這一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能滿足他。
漆黑的空間裏，雲歡顏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但她每一個毛細孔都張開著，接收來自於赫連玦身上的信息。
聽到他的歎息，他的失望以無奈，還有對她難以言喻的寵溺。
不知是真玩得太累，還是繼續逃避作祟。雲歡顏睡得很熟，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赫連玦，你就是這麽歡迎遠方來客的嗎？我可是足足在這裏等了三個小時啊。”
睜開困頓中有些迷離的眼，映入眸中的俊帥飛揚的男人，一改溫潤如玉的樣子，多了幾分痞態。
“亨利，你怎麽提前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到的嗎？”驚喜驅散了睡意，才發現自己被赫連玦抱著。
頓時有幾分窘迫，用眼神暗示了赫連玦幾次，他都無動於衷，仿若無睹。一張俊臉緊繃如弦，棱角迸出寒光，對亨利的不請自來很生氣。
對於赫連玦的怒氣，亨利毫不以為意。執起雲歡顏纖白柔細的手，在赫連玦寒氣森森的目光瞪視下，落下一個輕吻：“歡顏，好久不見，你看起來氣色不錯。”
赫連玦對雲歡顏的占有欲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所以，關於現在的情景他一點不在意。還挑釁似的抬起頭，朝赫連玦魅惑一笑：“我剛從法國回來，這樣的禮節沒錯吧？”
雲歡顏看看亨利促狹的眸子，再看看一臉鐵青的赫連玦，直想歎氣。多年不見，亨利的個性開朗了許多，更有幽默感，同時也喜歡捉弄人。
最大的愛好就是以打碎赫連玦的冷麵具為樂，可惜的是迄今為止還沒有成功過。不過，他的軟肋那麽明顯，他離成功不遠矣！
對於這兩個男人的相處模式，雲歡顏很費解，也很頭疼。不過，多年來他們並沒有血刃相向，反而合作越來越多，真是弄不清楚。
“歡顏，我把譜的曲子帶來了，我們去練一會兒吧？”拿起公文包，一副敬業的樣子。
雲歡顏騎虎難下，此時此刻赫連玦根本沒有放她下來的打算，隻好歉然對亨利說：“時間晚了，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一定累了，我們明天再練吧。”
她一說完，赫連玦便抱著她朝二樓的主臥室大步走去。亨利的聲音近在咫尺：“我還沒倒時差呢，怎麽會累。喂喂……別走啊，重色輕友……”
亨利最後的抱怨被門板阻擋，消失無蹤。可雲歡顏卻羞紅了臉，窘迫不已。
他怎麽可以當著亨利的麵直接把她抱進房間，甩上門。雖然他們的關係早不再是秘密，但她仍會害羞的啊。
“玦，我出去跟亨利說幾句話，好不好？”被他牢牢圈錮在懷裏，雲歡顏哀求道。
“不行，很晚了，睡覺。”語言裏有幾分不悅，悶悶的。
凝著他剛毅的側臉，燈光跳躍其中，仿佛成了一把鋒利的刀。雲歡顏有些心虛，她知道他在氣自己又拒絕了他求婚的事，更氣亨利對她的毛手毛腳。
這個冷竣霸氣的男人真是愛慘她了，突然有些心軟，衝動越來越強烈，很想脫口而出：玦，我願意嫁給你。
到嘴邊的話重又咽了回去，有些愧疚地垂下眉。赫連玦將她放在床上，動作如斯溫柔，為她掖好被子，直起身。
驚訝於他的動作，雲歡顏忍不住驚呼出口：“玦，你要去哪裏？”本能拉住他的手。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即使是在最初病未愈的時候，他都會抱著她睡。三年來，她已經習慣了枕頭他的手臂入眠，沒有他味道她會睡不著的。
俊臉並沒有異樣，是他一貫的柔情似水：“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先休息。”說著，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強迫自己別開臉，不去看她漾著不解擔憂的眸子。
纖手緊緊抓著健臂，倔強不肯鬆開。以前若她這樣堅持，赫連玦一定會無奈妥協，不管發生什麽問題，他有多麽生氣。
隻要她肯放低姿態，他肯定不會讓她難過。
而這次赫連玦鐵了心：“乖，你陪朵朵玩了一天了，肯定累壞了，先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纖手不由得鬆開，滑落，在空氣中握住一片冰冷。
怔忡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雲歡顏心染上幾分不安。赫連玦今天對她這麽冷漠，他肯定是生氣了。
是啊，任憑脾氣再好的男人也會對她別扭性格失去耐心的吧？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一點都不想失去他，更不能忍受與他分開。
胡思亂想，腦子全是混沌的黑霧。沒有他的被窩好冷，她渾身瑟瑟發抖。看著窗外若隱若現的星子，神思飄忽。
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與恐懼，那樣的生離死別經曆一次便足夠可怕，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也承受不起。
記憶被可怕的黑暗攫住，雲歡顏將臉深深埋入枕頭裏，才能勉強止住渾身顫抖。
她不是故意要一次次拒絕赫連玦的，隻是，當她自殺後，她被一團浮雲包圍著。柔柔的雲，四周全是黑水。
動蕩的黑水漸漸漫高，托著她的雲一直上升。不知為何她的記憶很清晰，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正汩汩往外冒。
突然，一束光照下。慈眉善目的老者，分不出性別，朝她和藹一笑。問：“如果給你一次和赫連玦在一起的機會，你願意付出什麽？”
當時她動彈不得，虛弱得連聲音都幾不可聞。她說出自己所有的一切，是的，她願意用一切去換取和赫連玦在一起的機會。不管上天入地。
隻是，不管她說出什麽答案，老者就是搖頭。正當她絕望之際，老者的聲音響起：“就拿你和他的婚姻來換來吧，你可願意？”
她忙不跌地點頭，感激涕零。她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婚姻隻不過是俗世間的一紙契約而已。跟生死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老者滿意微笑點頭，很快消失，而她也似獲得了重生般奇跡似的活了過來。
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夢？隻是，她真的好害怕。若她食言了，會不會遭到天遣？她實在沒有勇氣去試，去碰觸那禁忌。
現在的她好幸福，好滿足，隻要他們足夠相愛，隻要他們在一起，沒有那張紙又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