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同歸於盡
赫連玦的病情反反複複，時而清醒，時而瘋狂。他的身體機能已被病毒完全入侵，肆意破壞。亨伯特呆在實驗室裏的時間更長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這樣一對相愛至深，感動天地的戀人就此天人永隔，勞燕分飛。
一直沉迷於醫學研究，將治病救人當成自己終生的使命。對於人類的感情他了解得很少，甚至連親情和友情都淡薄。
這次來漓城他才知道什麽是愛情，這樣的感情超越病痛，無關身份，甚至逾越了生死。他第一次那麽強烈的感情震撼著，第一次覺得救不回一個病人是一件如此罪孽深重的事。
為了心中的這份感動，為了兩個年輕的生命，他必須全力以赴。
從周江風的舉止行為裏，顧越得知了一個令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悲的信息。山田小野恐怕真的不在人世了，這解除了人類的危機，卻掐斷了赫連玦另一絲生機。
與他周旋了兩天，一次次接到赫連玦病情加重的消息。他不得不應了周江風的要求，哪怕，明知他在耍陰謀詭計。
應他所有的要求，調來一架最好的直升飛機，配備最好的駕駛員，包括所需的物資。這樣的安排無疑是放虎歸山，但他沒有辦法。
正如周江風所說的，他賭不起，更輸不起。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卻在乎赫連玦的安危。
周江風手中捏著赫連玦的命，就像拿到了一張免死金牌，他們奈何不了他。
機翼旋轉的聲音轟鳴巨響，顧越緊緊盯著那架上升的直升飛機，骨頭咯咯直響。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難道，他隻能這樣坐以待斃，任他予取予求？
突然，一道紅影自眼前掠過，像一陣風似的，騰飛了起來。抓住飛機的底架，死死地抓著，不顧狂風虐待她的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顧越眉頭蹙得更深了幾分，那是林微微。她要做什麽？
對於林微微的所做所為，他深惡痛絕。若不是礙於赫連玦的命令，他絕不會讓她活得這麽舒坦。他不是心狠手辣，不辨是非的人，也絕不是任人魚肉，心慈手軟的人。
一身紅衣的林微微像撲火的飛蛾死死掛在直升飛機上，飛機開始左搖右擺，似要將她甩下來。可她依然抓得牢牢的，死也不放手。
這一幕令人匪夷所思，顧越當機立斷，派了另一架直升飛機去年看情況。很快，兩架飛機越飛越高，沒入雲層。
空曠的草坪上隱隱還有飛機的轟鳴聲傳來，隻是，他已看不到那兩架白色的影子。
突然，一名女傭急匆匆朝他奔來。跑得太急，氣都喘不上來。將一封信交到他手上，顧越蹙著眉攤開上麵的字跡很潦草，很零亂，像是在匆忙之下寫的。
內容很簡單，卻讓他膽肝俱碎：周江風根本沒有解藥，他怕再拖下去事情敗露，所以，要逃走。
顧越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上麵的內容，眸中噴出烈火，欲穿透薄紙。一把將紙捏成團，抓住女傭的肩：“這是誰留下的？”
“是……是……”仍然喘息未定的女傭，被顧越這麽一嚇，更是說不出話來。張開嘴巴，吐出驚恐，卻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顧越見狀鬆開她，拿起對講機，對追上去的直升飛機駕駛員命令：“截下周江風乘坐的直升機，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風吹起他額前的發根根豎起，衝天怒火。其實，他早就想到周江風可能真的沒有解藥，卻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不管怎樣，隻要能救赫連玦，就算要拿他的命去換，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周江風，這個該死的混蛋。不止將赫連玦害得生不如死，還將他們所有人都耍得團團轉。
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他的天羅地網。他發誓，不將他挫骨揚灰，誓不罷休。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短短幾分鍾，更像有幾分世紀那麽漫長。空中一團紅影快速下墜，出於本能顧越衝上去接住。
巨大的壓力將他撞倒在地，而壓在他身上的人滿身是血，奄奄一息。
是林微微。
顧越嫌惡地別開臉，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這個女人死不足惜，留下也是繼續禍害他人。
過於紅豔的衣服與鮮血融入一色，看不出她受了多重的傷。不過，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不用想也知道結果。
她的意識還很清楚，臉上一道道劃傷，一道道猙獰的傷口，其餘地方卻白得嚇人。剛一張開口，便噴出一口鮮血，顧越閃躲不及，被噴了一頭一臉。
“對不起……”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她對不起赫連玦，對不起雲歡顏，對不起所有因她的貪婪和自私而受到牽連的無辜之人。
一切隻因她太貪婪，一味強求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到手的，還不知道珍惜，不懂得感激。將所有不如意，不得誌通通怪罪到別人身上。
從來隻會怨天尤人，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的罪有應得，她死不足惜，隻是，害了赫連玦，她下了地獄也會靈魂不安。
“那條紙條是你寫的？”眉頭擰成兩座小山，對於她突然衝上正在上升的飛機仍感到不可思議，那無疑是自殺。
林微微困難地喘著氣，眨了眨眼，表示是。
“你怎麽那麽肯定？”壓抑的怒吼，心底深處他仍存有一絲絲希望。也許這是愚蠢的自欺欺人，不過，那是大家的盼頭啊。
過了好久林微微都沒有出聲，就在顧越以為她已經斷氣了的時候。幾不可聞的女聲傳來：“我給他也下了藥。”
“你說什麽？你有藥？”顧越激動上前，一把將她扳正。
“是。當時周江風給我藥的時候，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後來一時衝動，我卻不敢下太重的量，隻用了三分之一。昨天我給周江風下了另外三分之一，他實在是太警覺了。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還有三分之一就在客廳的桌子上，希望能對玦有幫助。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小，被狂風吹得七零八落。
“你醒醒啊，醒醒……”顧越搖著她已虛軟的身軀，見多了死人，他很清楚林微微已經沒救了。隻是，他不明白。
既然已經試探出了結果，她為什麽還要追上直升飛機去送死？為什麽？
“下輩子……我不要再為……人……太……痛……苦……了……”最後的遺言讓人無勝噓唏，對於林微微以這樣的方式結束，顧越沒有多餘的同情，隻是，對她的怨恨消減了不少。
一聲轟然巨響，從遠處傳來，滾滾濃煙，衝天而起。顧越放下林微微，凝眸眺望，是周江風乘坐的直升飛機撞上了山壁。
熊熊烈火，滾滾濃煙。
眼前的一切發生那麽突然，慘烈。顧越卻沒有時間去處理，急迫衝回雪園客廳，找到放在上麵的小藥包，小心翼翼用布一層層包了起來。
衝上停在國庫裏的路虎，加大油門，急速往妍莊方向而去。
*
赫連玦一夜都十分清醒，不再糊塗，瘋狂，想撕毀一切來祭奠心中的痛。雲歡顏著實不忍他被這麽鎖著，就算是正常的健康人也經受不起這樣的困鎖，更何況他身上有病，明顯一天比一天脆弱。
趁他睡著之際，衝入東方煜的辦公室。好幾天沒合眼的東方煜，胡子拉渣，十分憔悴而疲憊。青紫色的黑眼圈和眸中的血絲，輕易泄露了他的焦慮和不安。
他們又在開會，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
“東方醫生，你放玦下來休息一下吧，他現在的身體那麽虛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心靈的折磨，身體的疼痛，她也不知幾個日夜不眠不休了。
不敢睡，不敢閉眼。她深知赫連玦的情況，他能活一刻是一刻，她能陪他的每分每秒，她都不想錯過。
一室人的目光全落在自己身上，雲歡顏毫不在乎。現在什麽都影響不了她，隻有赫連玦可以讓她牽腸掛肚，揪扯每一根神經。
東方煜站了起來，揉了揉眉心，一臉嚴肅：“我也不願意看到玦如此受苦，但我們都保證不了他什麽時候會狂性大發。那樣的結果，絕不是你，我可以承擔的。”斷然拒絕。
“不會的。他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我會守著他，你也可以派人守著他。讓他休息一天，就一天，好不好？”泛紅的眼眶裏濃烈的哀求，雲歡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看著赫連玦一天天消沉下去，她心如刀割。好恨自己的無能，她怎麽這麽沒用？沒能為他做些什麽，還一直讓他擔心。
她很清楚赫連玦被這麽鎖著也是他的意願，因為他怕再度傷害到她。
他總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她卻無法為他做些什麽，愧疚自責腐蝕著她的心。
眯眼凝著跪在地上的雲歡顏，東方煜艱難地別開臉：“那好吧，就一天。”赫連玦體內的病毒正在不斷地變異著，誰都不敢保證他下一秒會怎麽。
“謝謝，謝謝你，東方醫生，我會守護好他的。”滿臉感激，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