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地獄人間的距離
赫連玦的聲音被風吹成嗚咽，撞擊著雲歡顏最痛的靈魂。理智有片刻迷離，幸好，她最終還是找了回來。
強壓下那股酸澀的悸動，此時此刻，倆人的每一秒相處對彼此而言都沒有好處，除了加深痛苦。既然他還斬不斷情絲，那麽，就由她揮起慧劍吧。
“如果你不願意幫忙，那麽我自己回來。”說完，狠狠揮開他的手，倔強地掙脫他的扶持，站了起來，如同狂風間的柳條搖搖晃晃，卻不肯輕易倒下。
她用行動告訴了他答案，赫連玦淒然一笑。在她毫無防備的情形下，攬腰將她抱起。結實的手臂透著霸氣，不容置疑的話在頭頂響起：“今晚這裏加強了巡邏，如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就乖乖的。”
克製著悲痛，他已經恢複成一貫的樣子。
雲歡顏不再掙紮，任他抱著穿過茂密的花叢，轉過保鏢巡邏的位置，從側門而入。一到客廳，雲歡顏便迫不及待，掙紮著要下來。
“姐，你怎麽了？”清亮甜美卻帶著一絲試探的聲音響起，雲歡顏慌亂不已。她與赫連玦之間坦坦蕩蕩，可麵對朵朵泣然悲傷的表情時，竟生出幾分愧意。
都是她不好，明她很不安，卻總是觸及她的底線。
“我剛扭到了腳，赫連總裁好心送我回來。”不知為何，明明是事實，她卻說得有些心虛。仿佛她與赫連玦真背著朵朵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
是啊，心的背叛比肉體上更加罪不可恕。
再度後悔自己的冒失，她真的不該擾亂這份平靜。
就在雲歡顏惴惴不安，後悔莫及之時，雲朵朵仿佛真信了她的話。跑過來扶著她，俏臉染上擔憂：“姐，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幸好在玦少在。”
扶著雲歡顏到沙發上坐下，親自取來藥酒和紗布就要幫她上藥。
妹妹所表現出的大度和信任讓雲歡顏在心稍安之際，泛起更多的愧意。看到她和赫連玦在一起，朵朵心裏一定很難過，卻要做出這麽鎮定自若的樣子，真是難為她了。
“唔……”腳踝處傳來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呼出了聲，雲朵朵抬起頭，深深凝望著她。裏麵漩渦般的黑暗，讓她有些慌亂。
“讓我來吧。”一直沉默如雕像的男人在此時開了口，深邃的藍眸宛如浩瀚的大海讓人覺察不到什麽異樣，卻又飽含不安。
“不用了，我沒事。”本能反應下，雲歡顏的第一直覺就是拒絕。可是，赫連玦不是征詢，隻是告之。
自顧自蹲下來，將她瑩白如玉的細嫩腳丫捧在掌心裏。沒有一點瑕疵的腳，美如上好的羊脂凝膏，似乎還散發著寶玉一樣溫潤細膩的光澤。
如此美的一雙腳宛如藝術品讓人驚豔，隻是，腳踝處泛起的紅腫破壞了這份美。越是美麗的東西，出現丁點瑕疵，越叫人心疼。
赫連玦目光專注地輕揉著，那力道小心翼翼，深恐稍微不慎，美玉便在自己手中破碎。
此情此景看在雲朵朵眼中，裏麵紅色的魔性越來越強烈。克製得麵容都扭曲變形，卻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關心不已的樣子。
心中炸彈導火索已經點燃，正“滋滋”冒著濃煙與火焰，欲將她炸個粉碎。
不，她不能放棄的，更不會投降。所有人都在欺負她，看她的笑話，她偏不如他們所願。就算是死，她也要拖他們一起下地獄。
與雲朵朵麵對麵的雲歡顏清楚看到妹妹的表情變化，那樣猙獰隱忍，是被深深傷害後的無處可訴。
雲歡顏又驚又急，卻不知該怎麽是好？若她此時阻止赫連玦的舉止，會不會讓他誤會朵朵是個沒有容人之量，小度雞腸的女人？
天啊，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一步？她該怎麽辦？她該如何是好？
不敢去看妹妹越來越深沉溢恨的目光，太多的解釋含在嘴裏，無法喧之於口。那麽重，那麽痛。
時間成了淩遲人心的機器一寸寸將心跺成肉泥，痛已經不足以形容現在的心情。
三個人的沉默成了可怕的煎熬，時間每爬一格皆在雲歡顏心頭抓出一道血痕。過了不知多久，赫連玦才小心翼翼放下她的腳：“好了，今晚盡量不要動亂，明天不要穿高跟鞋，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語調平靜，宛如醫生般專業。
“謝謝。”雲歡顏忙不跌收回自己的腳，臉色慘白，唇無血色，仿佛遇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
赫連玦沒有多言，隻是，趁著站起的動作深深看了她一眼。雲歡顏忙低下頭，她與他早就結束了，更沒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直到赫連玦離開，沉默噴血的雲朵朵才走到雲歡顏身邊：“姐，我們回房去吧。”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可這樣的她讓雲歡顏莫名驚心。
依照朵朵以前的個性，她應該大喊大叫，大哭大鬧。她的平靜仿佛一頭怒極的野獸朝她伸出手，這樣的想法一起，雲歡顏自己嚇了一大跳。
她怎麽會這樣想朵朵，怎麽可以這樣冤枉她？
不管怎麽說，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她的出現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隻是，事情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她已無路可退。
隻希望明天的婚禮如常舉行，不要因為她的罪過而生出什麽事端才好。
在妹妹攙扶下來到她的房間，一室粉色的浪漫營造出少女特有的夢幻。蕾絲燈罩下散發出迷離，輝映著牆紙上可愛的圖案，讓人倍感溫暖。
一到房間，雲朵朵撕去了偽裝，毫無預警鬆開她的手，讓她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咬牙忍住痛呼，她不怪朵朵。
任誰看到那樣一幕都會生氣，更何況她與赫連玦還有過那樣一段經曆，明天又是個特別的日子。一切會是她的錯，都是她不好。
被赫連玦細心推拿過的腳再度傳來針刺般的痛，勉強直起身子，手撐著地，抬起頭對妹妹解釋道：“朵朵，事情不是你想像的樣子。我和赫連玦什麽都沒有……”
冷冷的聲音夾裹著北極寒風襲來：“什麽都沒有？故意出現在偏僻的花園角落，是想勾引赫連玦吧？最後的懷抱多麽纏綿悱惻啊，我看了都感動呢。我的姐姐，我真是太小瞧你了。原果，你的心機這麽深沉。你的欲迎還拒這一招，用得可真高明。男人都是經不起撩撥的，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恨我破壞你的好事啊？”她每說一句，雲歡顏就搖一個頭。
隻是，那些話全化成了倒鉤，深深紮入她心裏，拔出的血與肉，模糊成團。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是的。這一切隻是巧合和誤會。”
沒想到朵朵將所有經過全看在眼裏，隻是，她真的什麽都沒有做。明明是問心無愧的，可，愧疚還是占據了她的心。
一開始就錯了，後來還能恢複嗎？
“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巧合和誤會！所謂的巧合是人為的掩飾和借口，所謂誤會，隻是將人當傻子耍罷了。雲歡顏，我真真料不到你手段如此高明。說，你到底還有什麽目的？”不知何時她已蹲下身，與跌坐在地上的雲歡顏對視，赤紅狂怒的眸子全是恨意。
此時此刻的朵朵如此陌生而可怕，解釋的話全卡在喉間，怎麽也吐不出來。
她們本應是世上最親近的人，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地步？為什麽？
雲歡顏的沉默，雲朵朵更加怒不可遏，將她自動歸結於心虛。她就知道世上沒有什麽人是可以信任的，口口聲聲為你好的人，往往傷你最深。
妹妹的目光如刀似劍刺得她心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好幾次唇已微微蠕動，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嗬嗬……詭計被拆穿了，無話可說了吧。我的好姐姐，你真是我的榜樣啊。我該好好向你討教學習才行呐，現在你就救救我吧。我該怎麽做才能拔除赫連玦的心頭刺，保護自己的婚姻呢？”那笑冷到了冰點，透著濃濃的血腥氣。
隆冬霜冷的天，雲歡顏竟急出了一身冷汗。瞠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在她身上，她已找不出一丁點兒朵朵的影子。
從外貌到靈魂，她已經脫胎換骨，完全成了另一個人。
“朵朵，我現在就離開，我明天就跟亨利去加拿大，我不會再回來了。”割肉之痛，在血液裏沸騰著，漫延著。
雲朵朵唇邊的獰笑更加扭曲恐怖：“加拿大到漓城有多遠啊？不過是一張機票的距離，他隨時隨地可以去見你，不是嗎？”
可怕的驚濤駭浪撞擊著雲歡顏的心，搖著頭，手撐著地，一步步後退。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曾經是她提心吊膽的一段日子。
往事重現，眼前人卻換成了自己最愛的妹妹。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隻有地獄人間的距離才夠遠，他一時半刻還到不了。”森寒的氣息吹在雲歡顏臉上，凍得她手腳發麻，心一陣陣驚恐的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