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下馬威

  柳諾依還沒有死,經過搶救留下一口氣,卻處於極度危險之中,隨時可能撒手人圜。嬈華幾次哭昏了過去,沒了雲歡顏,柳依諾根本撐不了多久。


  沒料到會在這節骨眼上出現這樣的紕漏,冷豔豔跟隨他多年,一直對他忠心耿耿,他怎麽都想不通她會背叛他!


  滿臉凝重,望著病床連呼吸都十分輕淺的柳依諾,眉心鎖得死死的,心的結爬上眉梢。


  深秋的蝶掙紮著張開翅膀,露出被它覆蓋的琉璃。柳依諾依然習慣性揚起笑,指了指自己臉上的氧氣罩。


  赫連玦蹙眉搖搖頭,卻拗不過她眼底的堅持。伸手輕輕摘下,他真的怕一個不慎會要了她的命。那麽的恩與情,他無以為報,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抬起透明的柔荑,水腫的手指如同沉浸過的豆芽根根飽滿欲裂。輕輕撫上赫連玦的眉,氣若遊絲:“別擔心我,快去救歡顏。”


  將她的手包在掌心裏,試圖將自己身上的溫度鍍一點給她。藍眸一片溫柔:“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玦,我的身體我很清楚,所以,不必為我難過。世上的事不是付出就有收獲,也不是所有的給予都想要回報。今生能認識你,是老天給我最大的恩賜,玦,謝謝你。”一句話消耗了她太多精元,氣喘籲籲幾乎說不下去。


  藍眸擔憂更甚:“諾諾,別說話,乖乖休息,我們都沒有放棄,你也不能放棄,知道嗎?就算不是為了我,你也要為嬈華堅強。”


  “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玦,我隻想告訴你,我愛你,但不要求你也愛我。世上有一個可以讓自己等待和思念的人是一件自私的幸福,我擁有了,我很滿足。玦,聽聽自己的心,別再辜負歡顏了,她真的很好,值得你珍惜。對不起,我累了,可能撐不了了,請你……照顧……我媽媽……”眸中有不舍,也有掛牽,但更多是坦然。


  “不,諾諾,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撐下去。我不會放棄你,你也不能放棄!”驚恐地握著柳依諾的肩,守在一旁嚴陣以待的醫生趕忙幫柳依諾急救。


  赫連玦站在牆角,卻一刻沒有離開。


  諾諾是那麽美好善良的一個女孩,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醫生的急呼和護士零亂匆忙的腳步聲響成催命曲,這樣的聲音他聽過多久,卻沒有一次這麽慌亂過。就因為知道她的病情危急,他才狠心下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那錐心噬骨的痛必是他此後一生的夢魘,但他不要乎,隻要能救諾諾,能救小顏,他願意成為魔鬼。


  隻是他的疏忽讓一切功虧一簣,現在縱然他有再大的權勢也挽不住諾諾的命!

  醫生驚急的指揮句句是柳依諾的催命曲,敲在他心頭,刨出一個個血色大洞。


  “玦少,查到了。”顧越將一個文件夾交給他,厚厚的資料是他疏忽的致命傷。眼前白影重重,如同地獄的鬼魅欲索人命。


  握著文件夾的手那麽用力,直到鑲鐵的文件夾生生彎了下來。


  並不急於看手上的文件,目光一瞬不瞬盯著被醫生包圍的柳依諾,站成雕像。身旁的顧越亦流露出幾分關切,冷豔豔的事件他也有責任,如果他能早一天發覺就不會有這今日。


  等待的時間一把刀威脅著從心頭劃過卻沒有用力割下,這樣的煎熬有多漫長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


  過了不知多久,東方煜摘下口罩,緊繃的臉色將凝重的氣息撲向赫連玦:“命是先保住了,但她的情況越來越差,隨時會……”沒有出口的那個字大家都很清楚。


  “好好照顧她。”拍了拍東方煜的肩,那是男人與男人間的托付,重若泰山。


  赫連玦深深看了眼昏迷中的柳依諾快步離開,顧越緊隨其後。


  書房裏,赫連玦眉頭緊蹙一直沒有鬆開過,紙張翻動的聲音唰唰的動靜是書房內的凝重。看完資料後,藍眸射向跟前的顧越:“這件事你怎麽看?”


  劍眉緊蹙,顧越恭敬垂下頭:“對不起,門主,是我的疏忽,我早該發現冷豔豔不對勁。”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周海藍不在玫莊?”一個雪園,一個莊玫,他早該有所覺察。看來赫連羽比他想像中的更難對付,同處一個屋簷下,他居然一點沒看出來。


  可是,他為什麽要偽裝?為什麽不堂堂正正地站出來?這些資料看似齊全,卻過於表麵,有人刻意粉飾過的。


  至於真正的原因若這麽輕易查出,他也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她的私人飛機昨天離開,去向不明。”顧越再度愧疚,他真的太粗心大意了,太無能,居然連周海藍的去向都查不到。


  藍眸淡淡抬起,一掃而過:“你不必自責,周海藍向來狡猾,現在又多了赫連羽,她真是如虎添翼。


  “我們去玫莊拜訪一下赫連羽。”站了起來,收起最後一絲表情。冷硬,剛毅,從容不迫,仿佛又恢複了昔日的睿智。


  隻是他的決定遠遠超出了顧越的想像,不由驚呼:“門主,現在去赫連羽不會見我們的。”送上門被人羞辱,不是赫連玦的處事風格。


  “不,他會見我們的。”將敞開的扣子扣緊,大步離開書桌。


  雖對赫連玦的決定有些不解,但顧越從不會違抗他的命令,忙跟上。


  全球限量版的蘭博基尼停在精致的雕花大門前,由這裏看不到莊園的真麵貌,隻覺得無比宏偉壯觀。


  身著黑色燕尾服,身板挺直,雙鬢染霜的劉武成慢步而來,微微躬身向赫連玦施禮:“二少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劉武成同季若蘭一樣都是周海藍身邊忠心耿耿的奴才,看來,赫連羽的計劃由來已久,是他太疏忽大意了。


  壓下內心的驚,表麵不著痕跡:“劉叔,你還和以前一樣硬朗。”


  “這些都是托主人的福,我們當下人的,主子好了,我們才有安逸的生活過。”回答得不亢不卑。


  嘴角含笑:“羽同意見我了嗎?”


  劉武成麵露難色,幾分歉意:“對不起,二少爺。大少爺現在沒空,他說,如果你願意等,他會盡快辦完事見你的,可是,他也確定能不能擠出時間來。所以,請你還是先回去吧。”為難人的話說得自己很為難,這也是一種境界。


  “沒關係的,我今天沒事,可以等。”笑容不變,這樣小小的叼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二少爺請便,等大少爺得空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沒有請赫連玦進門的打算,佝僂著身子關上門。


  赫連玦也沒有回車上的打算,靠車而站,姿態優雅而閑適。季風吹來陣陣寒氣,赫連玦的風衣獵獵作響。


  不言不動,站成一幅絕美而寧靜的畫。從他的身上看不出一點點焦急或不安,平靜得令無法猜測他的心思。


  午後的天突然陰了下來,大片大片鉛雲遮住秋天湛藍的臉,高高雲山聳立天邊,以傾倒之姿威脅著欲壓下。


  沒過多久,雨絲飛揚。裹了霜的雨雖細卻滴滴穿透衣物,滲入皮膚。顧越從車上下來,臉上凝聚一份擔憂:“門主,你上車等吧。”


  “不必。他就在看著我。”平靜的聲音裏卻有著不容人置疑的篤定。


  “他是故意叼難你的,你何必……”話還沒說完,收到一抹寒光,忙住了口。丟掉手中的雨傘和赫連玦一樣毫無遮蔽站在雨中,軍人之姿,威武剛毅。


  雨越來越急,從開始的壓抑抽泣到後來的號啕大哭,仿佛有難以傾訴的委曲。赫連玦姿勢不改,雙手愜意環胸,交疊著雙腿,雨將他淋成冰人,卻絲毫無損於他的氣勢及優雅。


  別墅的陽台上,赫連羽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著望遠鏡,身上三件套的西裝將他的氣質襯托無疑。


  嫋嫋煙霧自杯中升起,現磨咖啡特有的香醇散發著誘惑的味道。輕抿一口,唇齒留香。雨帶來冬日的寒氣,喝著咖啡,眺望玫莊的美景,真是一件愜意的事。


  花在雨中或嬌媚生姿,或狼狽墜落,樹上的葉子更綠了,有些耐不住摧殘掉了。潤物無聲,用動作表達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你覺得他能撐多久?”聲音帶笑,難掩裏麵的愉悅。


  依然是一身紅衣的冷豔豔沒有表麵,對於赫連羽幸災樂禍的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


  放下望遠鏡,一把摟住她的腰,邪氣噴在白皙無瑕卻冷若冰霜的臉上:“怎麽?這樣就心疼了?”


  紅唇緊閉,沒有回答,亦沒有推開赫連羽。從她平靜淡薄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修長的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細細摩挲著,聲音倏地變冷:“真那麽心疼就為他祈禱吧,雨停了,我就見他。”


  說著抬頭看了眼依然陰沉沉大雨磅礴的天,幸災樂禍呢喃:“看樣子老天爺都想殺一殺他的銳氣,站在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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