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說話要算數
待雲歡顏換好衣服出來，已經不見赫連玦的蹤影，隻是小宛一臉氣急敗壞。顧不得她正在擦拭頭發，拉住她的手，急切地問：“歡顏姐，你為什麽要拒絕二少爺的機票？大少爺差點殺了你，給你一點補償算是壓驚費，也是應該的。而且，你不是很缺錢，為什麽不要？”
兩百萬呐，她一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賺到那麽多。
相較於小宛的激動與驚訝，雲歡顏十分平靜：“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雖然我出賣自己來換錢，但那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大少爺會突然抓狂也是因為我踩死了他的小雪，歸根結蒂，我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我又怎麽能如此貪婪呢？拿了那些錢，我會於心不安的。”這是她的真心話，她雖窮，卻隻拿她應得的那一份。
也許別人會說她假清高，裝模作樣，但她不在乎，她隻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歡顏姐……”小宛仍是不懂她的想法及做法，剛要開口勸，卻被雲歡顏阻止了：“好了，小宛，我知道你關心我。有些原則性的問題，我不能改。謝謝你的照顧和早餐，也替我謝謝李嫂，她煮的粥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我先去看看大少爺，你也去忙吧，否則等下要挨罰了。”一口氣堵住了小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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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上三樓，那可怕的血蜘蛛和赫連羽猙獰的樣子在腦子裏越來越清晰，那雙手仿佛一直勒住她的脖子，從來沒有移開過。
站在房門口，閉上眼，深呼吸，不給自己退縮的機會，抬起手敲了敲門。
“都走開，走開，我隻要姐姐，誰都不許進來……”伴隨著咆哮是花瓶撞在門板上碎裂的聲音，雲歡顏驚得退了一步。
定了定神：“大少爺，是我，雲歡顏，我可以進來嗎？”話音剛落，門被快速拉開。
赫連羽一臉憔悴，在看到她時掠過一抹驚喜，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肩，聲音帶著激動的哭腔：“姐姐，姐姐，你為什麽不要我了？”突然爆出驚天動地的大哭。
摟著她的手力道很大，很緊，仿佛要她將鑲入生命才甘心。
強忍渾身骨骼即將粉碎的痛，盡管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我沒有不要大少爺啊，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你說話不算數，趁我睡覺時偷偷溜走，害我醒來找不到你。”哭著控訴她的“罪行”。
幾分無奈，強壓驚恐。看來，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沒了記憶。
突然之間雲歡顏有幾分羨慕，能遺忘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隻是到花園去走了一圈而已，這不是回來了嗎？”拍了拍他的肩安撫著，如此天真，單純，脆弱的孩子怎麽會有那麽凶狠，殘忍，嗜血的一麵？
“好了，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悄悄一個人溜走了，好嗎？大少爺，你先放開我，你抱得我好痛。”最後的哀求對極度恐懼失去她的赫連羽而言是極大的恐嚇。
“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此時此刻雲歡顏才看清楚他的樣子，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穿得歪歪扭扭。胡子拉喳，眼裏布滿血絲，手臂上還有被碎片割破的傷口，有些甚至還在流血。
“大少爺，你又不乖了是不是？”口氣有些嚴厲，像個老師一樣板起臉來。
房間裏的醫生皆嚇了一跳，深怕赫連羽再度情緒失控傷害雲歡顏，紛紛投來擔憂的目光。
出乎他們的意料，赫連羽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隻是頭垂得更低了：“我下次不敢了，姐姐不要不理我。”猛地抬起頭，眸中露出驚恐失去的瑩光。
拉起他的手，小心翼翼躲過滿地碎片，朝房間中央走去。“醫生，麻煩你幫大少爺包紮一下。”
“是，雲小姐。”見赫連羽如此聽她的話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而且，她的堅強與令人佩服。
差點兒被發狂的赫連羽掐死，任何人都會有陰影，何況她年紀輕輕，弱質纖纖。可是，她卻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對他的態度很自然，無一絲刻意。
赫連羽抬起頭，眼底蓄滿了淚：“我不要，會痛。”
蹲下身子與他平視，聲音十分溫柔，如同母親對待耍賴的孩子：“大少爺，你要乖。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會發炎的，一旦感染了，會更痛。所以，你要乖乖的，早點好起來，我們才能出去玩啊。”
“真的嗎？姐姐要帶我出去玩？”雙眸熠熠生輝，那璀璨的光芒比夜晚的星子還絢麗無分。
“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呢？來，讓醫生看看。”一邊溫柔跟赫連羽說話，一邊示意醫生。
已經兩天了所有人都拿赫連羽沒辦法，不管是凶殘嗜血的他，還是孩子氣執拗的他。他是赫連家最重要的寶貝，每個都對他言聽計從，輕聲細語，不敢有半絲強迫。
這一次他不單單差點兒將雲歡顏弄死，自己還受了一身傷。可不管他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肯讓他們替他包紮。
醫生訓練有素，動作純熟而快速。然，赫連羽的傷口裏有些玻璃渣子必須取出。不過，如果他不配合就很難弄。
於是，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雲歡顏。
眾人的目光令她壓力山大，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接過任務：“大少爺，你喜歡聽故事嗎？”
“喜歡啊，姐姐要給我講故事嗎？”雙目熠熠生輝，直看得雲歡顏幾分心疼，幾分無奈。看來，他的確很缺愛。
夫人請了許多人照顧他，給予他最好的物質，卻沒能好好陪陪他。所以，他喜歡跟動物為伍，因為，隻有它們會靜靜聽他說話，陪他玩，懂他的悲傷，他的孤獨。
想到這裏對赫連羽的恐懼一點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疼惜。
“那你乖乖讓醫生幫你把手臂上玻璃碎片取出來，我邊給你講故事，好不好？”提出交換條件。
看了看醫生手上的鑷子，露出幾分懼意，又經不起雲歡顏的蠱惑，一番天人交戰後，用力點點頭。
“好，真是個好孩子。”用眼神示意一下醫生，認真想了一會兒：“在很久很久以前……”雲歡顏給他講了大灰狼與小紅帽的故事。
赫連羽聽得很認真，完全沉浸於故事中，眉宇間滿是認真。連醫生取碎片時造成的痛都渾然不覺，雲歡顏一邊講著，一邊注意著醫生的進度，放慢或加快語調，吸引赫連羽的注意力。
雲歡顏講的故事十分生動有趣，學的有模有樣，宛如就在眼前，赫連羽聽得津津有味。
“那最後誰救了小紅帽呢？”赫連羽的問題不單單難住了雲歡顏，也難住了所有人。故事有了完整的開始與結束，很少有人會去注意到最後誰救了小紅帽。
而且，書中隻字未提。
“姐姐不知道嗎？”赫連羽突然露出幾分洋洋得意的表情，雲歡顏順勢問：“你知道？”
“當然啦，是獵人嘛。獵人路過殺了大灰狼，救了小紅帽啊。”公布了正確答案。
雲歡顏怔了一瞬，很認真地看著赫連羽，他真的隻有四歲小孩的智商嗎？會不會是偽裝出來的癡傻呢？
她不清楚他是否在偽裝，可是，一個四歲的小孩是萬萬想不到這樣的答案的。
“姐姐，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剛要抬起手，雲歡顏及時按住他：“沒有，沒有，我隻是在想一些事。”
“雲小姐，謝謝你啊，總算傷口沒有感染。不過，這幾天切記不要碰到水。”醫生感激地囑咐著。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本能地道歉，半晌才發現她仿佛越界了。她和他們是一樣的身份，都是來照顧赫連羽的。
“姐姐，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出去玩啊？”赫連羽突然拉著她的手很興奮地問。
“呃……這個……這個……”遲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剛剛就隨口那麽一說，哪知道赫連羽當真了。
她忘了一句很重要的箴言，對小孩的承諾一定要做到。
眸中的璀璨暗淡了下來，如同沒有光的燈，漆黑中透著幾分淒涼：“沒關係的，媽媽也沒帶我出去玩過。她告訴了我很多次，不過她很忙，沒時間。”高大的身軀透著濃濃落寞，雲歡顏隻覺心一陣陣酸楚。
明知不該同情心泛濫去關心一個隨時可能會幻化成魔，吞噬掉她的男人。可是，這時候她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母親在她四歲那年失蹤，自此杳無音信。學曆不高又沒有一技之長的父親每天忙碌地工作著，既當爹又當媽。
小時候她也羨慕過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陪，可以出去玩，一家人開開心心。無知的她曾哀求過父親幾次，父親答應了，卻總是一次次食言。
有段時間她不能理解，漸漸長大後，她明白，有些事不是不想是無能為力。
父親心疼她所以答應，又迫於生活的壓力無法現實。無意間給她留下了難以抹滅的遺憾。其實，赫連羽和她的心境是一樣的。
隻是，她長大了，懂事了，也釋然了。而他卻一直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