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換臉
戰事一畢，永州城下起了雪。
曾經被往生蠱覆蓋的龍首原，如今已經恢複了平靜。
白雪覆蓋，分外好看。
曾幾何時立在龍首原上的界碑已蕩然無存，就連龍首原過去的郴州、衡陽等地方，都早已是西陵天下。
軒轅冽為人算計的太精，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如今總算是安分了。
而且，經此一戰，東周元氣大傷，內憂外患，他不想安分都不行。
托他的福，邊境能有好幾年好日子過了。
馬上就要新年了。
此時班師回朝也已趕不及回京過年。
司徒炎便決定，這個新年索性就在邊境與軍民同樂，年後再回京。
南疆內亂也平複了，哈利受邀來永州過新年。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他已經大好。
得益於蠱王，他不但體內餘毒盡清，體質也好了許多，如今已經開始正經八百跟著林逸之學武了。
但新年林逸之沒來，據哈利說，他正和阿穆華在月宮裏逍遙呢。月宮經過一場動亂，也是元氣大傷。不過，靠譜的宮主回來了，也就不擔心了。
大年夜，隨著漢人習俗用過了年夜飯，哈利便神神秘秘把秦晚歌拉到了外麵說悄悄話。
“姐姐，那個司徒睿一死，你為了脫身也使了金蟬脫殼之計假死。現在要隨姐夫回京城，你這模樣太紮眼，萬一叫人認出來，可怎麽辦？”
如今他張口就能叫司徒炎姐夫了，可見早已不同於往日。
秦晚歌愣了愣，“那，你認為姐姐該怎麽辦？”
“換張臉。”哈利果斷道。
秦晚歌猶豫了一下，“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母親若是泉下有知……”
“母親早已去世多時，即使母親在世，也希望姐姐你能幸福。至於那個薄情寡義的父親，就讓他守著他的王位終此一生，足矣。你在世人眼中已經是個死人，為何不能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秦晚歌過去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向哈利開這個口，可最後卻是他自己先提的頭。
秦晚歌幾乎要熱淚盈眶，沒枉費她為了他挨的心口那一刀。
之前秦晚歌就曾追問過十六，是誰替她易容成的王夢婷的模樣，但她卻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那是個很神秘的人，那人不為星宿閣辦事，也不是凰殺的人，即便是司徒蕭這個星宿閣的老大，也要對他畢恭畢敬。
據說是花了重金，還有其他附加條件，才請得動他做這件事。
但如果看哈利這麽有把握，她突然有預感，這個高人，多少與他有關係。
“可是哈利，以人皮麵具易容無法長久，若是要徹底改變相貌，天底下能做到這件事的，寥寥無幾。”
“不怕，咱們南疆就有一位。姐姐還記得那個咱們從小就認識的查泰大叔麽？”
哈利這麽一提，秦晚歌在記憶裏搜索。
那個叫查泰的大叔，是宮中的侍衛，因為有此被母親所救，在那之後，在他們母子三人最難的時候，都是他暗中幫忙，有時候送吃送穿，有時候送些炭火。
安靈素的記憶裏，這個人是溫暖的存在，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姐姐，我把他帶來了。”
記憶裏的查泰大叔站在麵前，秦晚歌有些緩不過來，驚喜來的猝不及防。
脫口而出說了一句：“我，有將近四個月的身孕。”
年夜飯後，司徒炎四處尋不見秦晚歌。
連哈利也都找不見了。
他分明記得，最後見到晚兒是同哈利一起出去的。他在府中搜尋，卻怎麽也找不見秦晚歌與哈利的人影。
這下他就急了。
不說司徒炎一個人急，所有人都急了。長公主腹中可還懷著個孩子呢，她也是大家的救命恩人，她若是有個意外有個好歹，天都要塌了。
眾人分散開來在城裏尋找，卻什麽都沒有找到，司徒炎的臉色已經冷若冰霜，這千年不化的冰山也不過如此。
“找，繼續找。若是她有一絲絲意外，朕要整個南疆陪葬！”
龍衛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他們家主子從多年前就對先皇後一往情深，如今先皇後換了個身份，變成了長公主，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經曆了這麽多坎坷，倘若有人敢把長公主從主子身邊帶走。
主子他絕對會瘋狂。
像雲若天幹的那種事情，說不定他也能做的出來。
但幸好，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重。
子時，新年鍾聲敲響，就在司徒炎要廣布兵力大規模搜索的時候，消失了近兩個時辰的人終於出現了。
她穿的是用年夜飯時穿的那身衣裳，披著狐裘，頭上卻多了頂鬥笠。
“你這是去哪兒了！”司徒炎第一時間衝上來，抱住她雙肩，“有沒有什麽事？這麽長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我沒事。”
一堆人圍了上來，全圍著她一個人。都鬆了口氣。
“我的夫人啊，您要是再不回來就要出大事了。”龍衛激動地都想衝上去親她一口了。
當然，這就是一時衝動想想，真這麽幹了。司徒炎一定第一個掐死他。
“你去哪裏了？為何一去兩個時辰毫無消息？”
秦晚歌沒說話，哈利在後麵進來了，看了看戴鬥笠的秦晚歌，轉而看著司徒炎：“姐夫，我姐姐就正式拜托給你了。往後很多事情我都插不上手，隻能由你來保護姐姐了。”
司徒炎不明所以，卻見秦晚歌撩開了頭紗，摘掉了鬥笠。
“是我。”
在場所有人瞬間都呆在原地了。
就連司徒炎也不例外。
他把黑眸瞪得老大，對眼前看到的，難以置信。
這張臉，分明，分明是從前的秦晚歌！
秦晚歌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沮喪：“你失望了麽？我本以為，往後以這張臉生活，會更妥當一些。”
龍衛、木清以及樓宿、十六等人，全都驚詫得不知該作何言語。
這簡直是大變活人！
明明是長公主的聲音，卻是先皇後的麵孔。
與當年一模一樣的輪廓，這眉眼，分毫不差。
司徒炎情不自禁地撫摸著她的臉。
“不。隻要是你，不管是什麽樣的容貌，我都要你。”司徒炎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失蹤的這兩個時辰，就是為了這張臉麽？”
秦晚歌點點頭，“哈利和我走的匆忙，便沒來得及告知。”
“沒，沒事。你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你是，徹底拋棄了那張臉麽？往後，往後就永遠是這樣了？！”
司徒炎看看秦晚歌又看看哈利，還不確定自己的妻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從今往後，姐姐就不再是南疆的長公主了。我遠在南疆千裏萬裏，看管不到，隻能拜托陛下照顧姐姐後半生了。”哈利說著，朝司徒炎單膝跪下，“小王在南疆等著陛下大駕光臨。”
正月初一的清晨，哈利以南疆王儲的身份向天下宣布，南疆從此自願歸於西陵治下。
司徒炎也以聖旨的方式昭告天下，南疆為西陵附屬國，仍尊南疆君長為南疆王。將迎娶寄養在南疆皇室多年的秦家孤女為皇後，從此共享太平，親如一家。
秦晚歌頂著安靈素的名字頂著南疆長公主的身份轉了一圈，又姓回了秦。
自此又多了一個身份流落在外的秦家孤女，也就是先皇後秦晚歌的親妹妹：秦靈歌。
故而，即便她生了一張與秦晚歌一般無二的臉孔，也沒人能說三道四。
況且，在後世傳說中，此戰大獲全勝，她這個秦家孤女出謀獻策是大功臣，如何還有人敢說什麽閑話？
前世今生加起來，她在西陵這座皇宮兩出三進。
第一次嫁了司徒睿，全心全意想做個賢妻良母卻死於非命甚至於連累全家；
第二次再嫁司徒睿，帶著滿腔仇恨滿門血海深仇歸來，卻和司徒炎走到了一次，定下了執手一生到白頭的約定；
第三次，終於是為了司徒炎，終於能堂堂正正成為他的妻。
封後大典絲毫不遜色於司徒炎當初登基的場麵，貫徹了他這個皇帝一貫簡單不鋪張的風格，但卻比司徒睿時期奢靡成風的任何一時都來得隆重。
秦晚歌一襲鳳冠霞帔，金絲繡線繡著百鳥朝鳳，更勝當年風華蓋精華的絕世美人安靈素。
司徒炎執起秦晚歌的手，祭天祭祖，宣告天下，這女子便是他要護寵一世的唯一人。
沒有後宮三千，沒有妃嬪無數。
隻她一人，足矣。
百官震驚，但看著皇後酷似當年舊人的模樣，他們又都釋然了。
人生一世，最難滅是心頭一點執念。
何況，這位陛下鐵腕作風，攸關天下他絕不一意孤行，但他的家事，卻容不得別人插半句嘴，這是底線，也是原則。
天威不可犯。
衛兒和木清、曼沙華一起，就在站在人群裏看著。他悄悄對木清說：“小姑姑都已出嫁，衛兒要添個弟弟或妹妹了。木頭叔叔，你什麽時候要與曼沙華姐姐成親，也給衛兒生個弟弟妹妹玩兒？”
一向早熟老成的衛兒滿臉天真無邪地說出這話，木清隻覺得老臉一紅，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衛兒下一刻便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板起小臉，嚴肅道：“木頭叔叔請放心，你們就算再過十年再成親，別人也不會說你老樹逢春的，你看著一點都不像年近不惑的老人，你還年輕。”
木清摸摸自己的臉皮，“我就說我還年輕……好你小子，你下套坑我！”一拳揮過去。
當然，這拳頭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