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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飛翔的車輪泡芙 (五)

  尼卡2020-07-27

  靜儂聽見她打通電話嗯呀嗯呀的應了好一會兒,也不知她跟誰講電話還這麽耐心,不禁轉頭看了她一眼。藤子指指手機,看了她,說了句回頭我問下範靜儂她有時間的話我把她也拽過來。藤子又笑了一會兒,收了線。


  靜儂問:“誰呀?”


  “霍思璿嘛,前天生了寶寶,八斤的大胖閨女,還是順產……她在月子中心,卸了貨就覺得無聊,盼著人去看她。”藤子笑著說。“我可想去看小 baby 了……蔡思璿早就說挺想你的,好久沒見了,我們上個月聚那一次,她挺著大肚子都來了,你沒空來。”


  “咱們班那次聚她也沒來。”靜儂說。


  “是哦,那你有空沒有?我跟她約了明天早上。”藤子說。


  靜儂說有空啊,跟你一起去,看看新生的醜娃。藤子敲了她一下,說不是每個新生兒都醜,蔡思璿女兒胖嘟嘟的,不是那種皺巴巴的娃娃……兩人笑了會兒,藤子說:“哎呀,忘了八卦——不過我也是最近這段時間老是跑魚市什麽的,才注意她的。不過我跟她沒正麵接觸過,一般都前後腳,她跟誰也沒什麽話講,來了就直奔主題,拿貨就走,下手又準又狠,很多尖貨都被她拿走。咱們倆之前撲空的幾次,估計就是因為她。”


  “挺有能耐呢。”靜儂歎道。


  “是呀,有機會能認識下就好了……不過不好讓她知道我是涵哥的朋友。”藤子笑。


  “跟他有什麽關係啊?看中人家了?”靜儂問。她倒沒聽說陳潤涵最近跟誰走得近。“他沒什麽定性,一會兒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一會兒喜歡那樣的女孩子……喜歡起誰來那架勢也挺嚇人的。一般人吃不消。”


  “反正這回也有點不太對勁兒。不曉得怎麽追的,那天在遊艇會,讓人給扔海裏了。”


  “真的?”靜儂手指敲敲方向盤。“肯定沒幹正經買賣。”


  藤子笑道:“不過看得出來他還是挺喜歡人家的。”


  “誰受得了他的喜歡法兒啊……”靜儂慢條斯理地說。


  車子裏有海貨那新鮮的腥氣,問起來有種特別的香甜。靜儂幫藤子把東西送回餐廳,一起去吃了早點,又把她送回家,約好明天一起買了禮物看蔡思璿。靜儂準備離開,忽然想起剛剛那個沒能接起來的電話,翻了下通話記錄,發現是修任遠的來電,有點意外,馬上撥回去。


  修任遠這回立即接了電話。靜儂從這個細節判斷出來他應該有急事,先跟他說抱歉剛剛手機沒電了,回電時間拖得太久了,又問有什麽事。修任遠說沒關係,我剛剛也是著急,沒管是幾點就打電話了,也不想想你接電話方不方便……他說這會兒我冷靜多了,真不好意思。


  靜儂問:“急事?”


  “是,方不方便見麵聊?我要說的事兒大概十分鍾能說完。”修任遠說。


  “我剛好也有事想當麵跟你說。這樣吧,你現在哪裏?”靜儂問。


  “我在你們學校附近。”


  “那不然去蘇記?”靜儂問。“要是你不像過去,附近有一家正午時光咖啡館……我最多一刻鍾就到了。”


  “蘇記吧。”修任遠說。


  靜儂答應。


  掛斷電話,她很快往蘇記來了。


  周末這個時間路上車還少,越往老城走,街上越空曠,她比預計時間還要早幾分鍾就到了,看了下蘇記門前,果然停了那輛舊貨車,修任遠比她還要早到。她帶著 Luna 下車,Sukie 先跑出來了,喊著範老師這是你的狗呀、太漂亮了……Luna 倒不認生,不管是對可愛的 Sukie 還是跟著出來的蘇爸爸和修任遠,都表現得比較友好。不過修任遠沒上前,隻是隔空跟靜儂打了個招呼。蘇家父女就留在外麵逗 Luna,過了會兒才帶它在店門口的椅子上坐了。


  蘇記店鋪裏最近在臨窗的位置貼邊安置了一張長條桌,加了幾把高腳椅,又多了一台咖啡機,開始提供簡單的飲品,也像便利店那樣給客人提供坐或站在這裏解決簡單一餐的機會。據說蘇老板開始是不讚成的,嫌怪模怪樣,不像糕點鋪子了,不過 Sukie 把這點事都攬過去,實行了幾天之後效果還不錯,蘇老板也就不吭聲了。


  這會兒那長條桌上就擺著一碟點心和兩杯咖啡,靜儂和修任遠隔了個座位並排坐著,看著外頭蘇老板慈祥地摸著 Luna 的頭,跟經過的一對帶小朋友的年輕夫婦不知在說著什麽……靜儂問修任遠:“你找我是因為宗小苔嗎?”


  修任遠點頭,並不意外靜儂猜到了原因。


  “我知道前陣子她出意外被送進醫院了。最近她似乎不是很順利。不過我並不怎麽關心她,沒有太留意她的動向。”靜儂說著喝了口咖啡。Sukie 恰好走進來,她轉頭對 Sukie 舉了舉杯子,無聲地說了句好喝。


  Sukie 笑笑,去忙了。


  修任遠說:“她的情況確實不太好。”他猶豫了下,沒接著往下說。靜儂的態度有點冷淡,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宗小苔的事向她詳細解釋了。


  靜儂說:“我聽說是服藥過量。是誤服還是?”


  “自殺。”修任遠說。


  靜儂沒出聲,隻是小口啜著咖啡——她回想著最近什麽時候見到過宗小苔……校慶那天,在文學院的座位區,宗小苔坐在離薑山不遠的位置;過了沒兩天,在圖書館又看見她一次……當時她在書庫忙著,突然一抬頭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鬼一樣站在玻璃門後,嚇得心跳幾乎驟停。當她認出是宗小苔,還是覺得有點可怕——宗小苔比校慶那天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縮水了,也許是因為沒有化妝的緣故……宗小苔不像是認出她的神氣,隻是停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那腳步飄忽,真的有些像隻鬼……


  靜儂忽然覺得脖後發涼。


  她放下杯子。被咖啡杯暖透了的手指放到脖子上,但仍然沒有驅散那股突如其來的寒意。


  “為什麽呢?”她問。


  “她不說。不過送她去醫院的同學也不清楚狀況,隻是說該是因為論文什麽的……她學習壓力會這麽大嗎?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修任遠問。


  靜儂心想難怪修任遠要約她麵談,可是這原因,如果她要說,就不止他提前講的那一刻鍾的時間了。她默默歎氣,覺得這些也沒有必要全跟修任遠說,畢竟不是什麽好事……她看看修任遠,說:“我也隻是聽說了一點,應該是畢業論文寫得不順利。她預先聯係好的工作,可能泡湯,這樣的話壓力就比較大了。現在好的工作也並不好找。文科博士的出路其實不算太多。”


  “醫生說她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需要人照顧,也讓她按時去看心理醫生。我跟她講了,她說知道了。”修任遠說。


  “你跟她什麽時候聯係上的?”靜儂問。


  “咱們在飯館子遇到之後第二天。是她找我的。”修任遠說。他語氣很平靜。


  靜儂看看他,問:“她怎麽聯絡到你的?”


  “我也不知道。她打通我的電話,直接就叫我修任遠,說別出現在我麵前。她說的,不想看見我。我跟她講,我先前想過聯係她,沒有別的目的,是想跟她道歉的。她讓我去死,然後就掛斷電話了。”修任遠說。


  靜儂微微皺了下眉,沒出聲。


  “我確實沒想要讓她難受。她說不準我出現,我就沒有再出現。那天半夜我手機響了,看是她的號碼我就接了。開始我以為她可能又要罵我,接通了才知道是她同學……就是她服藥那天。她同學問我能不能聯係到她家人,或者能不能幫忙聯係下,當時她情況很危急的。我哪有那本事?我問清楚在哪家醫院,就趕過去了。她被搶救過來之後,還沒醒過來的時候,有一陣子挺危險的。我那天晚上就守在醫院了。我本來想趁她沒醒先走,可是也太累了,就不小心睡著了。我睜開眼的時候嚇了一跳——她穿著病號服蹲在床上,就那麽盯著我……”修任遠說著,一個大男人,輕輕打了個寒戰。


  靜儂想起那天宗小苔的神氣來,很能體會修任遠的感受。她想了想,修任遠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下,不能扔下她在醫院不管吧……她果然聽他繼續往下說,就是那幾天宗小苔住院,他定時去探望。宗小苔其實也不理他,不跟他說話,不過她還接他電話,雖然接通了也不出聲,知道她暫時安全,他也就放心一點。


  “咱們在老陝西吃飯那天,我本來想跟你說的,想了想沒好說出口。我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修任遠說。


  靜儂想了想,問:“她有沒有什麽其他異常的表現?”


  “也沒有什麽……這個病我也不懂。不過這陣子惡補好多資料,還去問了大夫。大夫反複強調她一定要按時服藥、按時去看醫生。她說她都知道。我問她要我做什麽。她說……”修任遠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特別痛苦。


  靜儂說:“她讓你去死。”


  “嗯。說她不需要我道歉,也不需要我做什麽。她說要道歉就去沈緒模那裏吧。你有多少話都當麵跟他講。”修任遠說。


  靜儂看了修任遠。


  不難想象他在宗小苔麵前是怎麽樣的一個姿態。他能想到去跟宗小苔道歉,一定是把各種情況都考慮在內的。然而這些話隻要想一想,被當著麵說出來,雙方想必都不好過。


  “這是我該得的。”修任遠說。


  靜儂不語。


  修任遠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他似乎也不是想要靜儂的回應,隻是自言自語。靜儂看看他。人高馬大的,說這話時人也像是縮小了……像宗小苔出現在圖書館時候的樣子了。她習慣了宗小苔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突然間意識到在這個外表之下,她有另一幅麵目,一時之間扭不過來。


  但是,這是不是他該得的?


  是的。


  修任遠見她不說話,就把宗小苔的病情和身體健康情況跟她說了一下。


  “抑鬱症持續多年,情況比較嚴重。身體呈現營養不良的狀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另外還有些小的毛病……你希望我做什麽?”靜儂問。


  修任遠說:“我有問過她家裏人的情況,她說都死了。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也確實不曉得該怎麽辦。她身邊沒有什麽可以依靠的人。你能不能在方便的時候關心她一下。我不是請你照應她,就是,如果她有什麽情況,你能不能告訴我?”


  靜儂看著他,說:“我今天來見你不光是想聽你說的。這些天我也猶豫要不要給你打個電話,提醒你一些事情。”


  修任遠不看她。


  靜儂說:“你還要照顧宗小苔?宗小苔是成年人了。沒錯是有嚴重的健康問題,不過,首先要對她負責的是她自己。你照顧她?不加重她病情就算好了——還有,你離假釋期滿還有幾天了?能不能在這段時間,對自己負責一點?你知道如果犯錯,後果多嚴重?”


  修任遠等她說完,好一會兒沒出聲。


  靜儂說:“我沒什麽資格幹涉你。不過我從心裏希望你能順利度過這一關口。你錯一次錯兩次,不能再錯第三次,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你提醒。”修任遠說。


  靜儂說得隱晦,修任遠一下子就明白她所指,兩人這份兒心照不宣,引發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靜儂寧可他質問自己怎麽能這麽說話,到底聽誰瞎說的,他這樣簡單地回答,半句不否認,那意味她看到的資料也可能隻是一部分。


  靜儂忍了忍,沒有說小心翼翼夾尾巴做人,還有人等著揪你的小辮子,何必又去做些打擦邊球的事……她猜想修任遠是有他的不得已,重新回歸社會不是那麽容易。理論上來說每一個刑滿釋放人員最終的歸宿都該是回到社會中,正常地生活,但理論畢竟是理論,實踐中是有不同程度的困難的。她又忍了下,沒有歎氣,說:“我沒幫你什麽,不用謝我。你拜托我的事,我會放心上。她有什麽意外情況,我會通知你。”


  修任遠又說了聲謝謝。猶豫了下,他說:“我知道我跟她再也不見麵是最好的。可是她現在這個情況,我不該不理。當年錯是我犯的,是我衝動。我不想她一直背著這個包袱。”


  靜儂不出聲。


  修任遠說:“不好意思,說多了……我,那時候比現在還頭腦簡單,簡單到愚蠢……還不能理解到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一個人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甚至可以都是真心喜歡……人的感情也是會隨時變化的,今天還愛一個人,也許明天就不愛了……這不是打比賽爭勝負,贏了輸了,不是感情上該計較的……我想明白了也晚了。”


  “以後別再犯。”靜儂說。


  修任遠將麵前者杯咖啡喝光。


  “有些債欠了是永遠還不上了的。”他說。


  靜儂低了下頭。


  “我打聽過……聽說墓遷走了。”修任遠說。


  “修任遠。”靜儂突然打斷了他。


  修任遠像是被她這突如其來嚴肅又有點嚴厲的聲音驚動,抬起頭來。


  “是的,遷走了。不要去打擾模子,不要接近沈家任何人。聽我勸,這對誰都沒有好處。”靜儂說。


  “明白。”修任遠說。


  “小心做事,注意安全。”靜儂說著看看時間。


  修任遠也看了下手機,說:“耽誤你這麽久,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周末嘛,不趕時間。你呢?”靜儂語氣緩和多了。


  “我去接大禹,過海,有個公司處理一輛舊轎車。”修任遠說。


  靜儂點頭。


  修任遠說他先走,靜儂又點頭。他們走出蘇記,修任遠跟蘇老板打過招呼,匆匆開車走了。靜儂蹲下來,摸摸 Luna 的腦袋。


  Sukie 跑出來,說遠哥走了嗎,給他帶點心呀。蘇老板說你腳程這麽慢,哪趕得及。父女倆又逗了會兒嘴。


  蘇老板笑著進店裏去了。靜儂帶著 Luna,Sukie 把給修任遠準備的點心塞給了她。


  “您別客氣……就幾個早上烤的核桃酥。範老師,後來我跟我老爸打聽了一下遠哥父母的情況。他進去以後第二年,他爸爸因為腎病過世了……後來,他媽媽跟一個從新西蘭回來找老伴兒的人再婚了,把房子賣了,跟那人去了新西蘭。不過聽說前年那人也去世了,倒是留了牧場什麽的給她。遠哥姥爺去世,她回來奔喪,據說沒怎麽露麵,很快又走了。這些也是老鄰居們東拚西湊聽來的,到底是不是這樣的,也不敢保證。遠哥看樣子也不想打擾我們,這些私事不好求證。”Sukie 說。


  靜儂點頭。


  修任遠在說到宗小苔身邊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的時候,神情是很落寞的。她以為他是為宗小苔難過,可也許同時也想到自己了吧。


  “……本來他們家好好兒的,全被他一下子毀了。”Sukie 小聲說。“我看他日子也很難過。”


  “他自己說這是應得的。”靜儂說。


  Sukie 沉默片刻,說:“是啊,全是代價。”


  Luna 有些不耐煩,站起來咬著繩子拽靜儂。


  靜儂說:“我們得走了。早上出來就沒回去,好幾個小時了。”


  Sukie 說那您慢走。


  Sukie 一直把她送上車,站在路邊衝 Luna 揮揮手,說您經常帶 Luna 來玩呀……靜儂微笑,想起來跟李晴晴約好十點半帶 Ruby 上門,這眼看就十點鍾了,得趕快回家。


  路上果然接到李晴晴電話,出發之前再次確認一下約會時間。


  靜儂把車停進車庫,先把 Luna 放出來。看著 Luna 一路奔跑著,她想起之前給它拍的照片和發的動態,邊走邊翻看——Luna 太漂亮,風景太美,動態收到了好些留言。她翻到底,沒有發現沈緖楷的留言。


  一個表情都沒有。


  (下麵幾天都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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