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引子卷 第一章 山中無歲月
十月,紛紛揚揚的大雪在冷風中飛舞。
遠遠看去,山,天,地,分明看不出什麽界限,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包裹著一切。仿佛混沌初升,一切都沒有分隔。
山上隱在朦朧中的道觀外牆上的木門吱呀一聲咧開個縫隙。一個年輕灰袍道人自門後走出。
今日,正是按道觀中規矩這灰袍道人打掃山道的日子。
道人手中扶著一柄一人多高的竹掃帚,眼睛在這一片白茫茫的的天際上掃了幾掃,口中微微歎口氣,喃喃自念叨:
“這昆侖山終年不見太陽,風雪肆虐,籠蓋四野,若不是我本自十月之時掃除冰雪,怕是不僅四季之時變換,連年月變更也沒個準數”。
說著,抽出一隻沒拿竹掃把的手把門輕輕帶上。
之後,道人便向前走了數步,來到山道前,一板一眼地打掃起山道來。
所謂山道,也不過是不知何人在茫茫大雪中用青石板鋪成的長道。
大雪像是紙片一片片拍擊在道人頭上,瞬時化為白水,又迅速化為一股股輕煙,仿佛雪花落入七月的炎夏一般。
掃帚一下一下地把地麵上的飛雪掃至下一台階,有時候用力大一點,一台階積雪便飛舞著向更下邊卷去。
這道人掃過的地麵,先是露出一層光滑的像是釉麵一樣的凍冰,之後隨著掃地人的離開,便有被紙片大雪花覆蓋,不一會,便又會堆著一層厚厚的積雪。
掃地的道人並不在意,頭也不回的向下掃。
他雖說行動不甚快速,但卻也不曾慢過。
一板一眼,一步一掃地走。
半日後,人已經從山頂邊下到了半山腰。
遠遠看去,漠白的山中,一條由山上至山腰的路徑逐漸顯現出來。
盡管打掃過的山路也是大體與雪同色,但淺色發青石板小路已經在薄雪下若隱若現。
如果有人眼睛像雪鷹的眼睛一般敏銳,便可以看到,在從山上連綿到山下的石板路上,多了一抹灰色,那便就是這掃地的道人。
灰衣道人掃至山半腰,回頭向山上望去。看著風雪又逐漸覆蓋住路,不禁無奈輕搖幾下頭。
道人輕聲自言自
語道:
“自到此地修行以來,七情六欲就彷佛都被這白皚皚融消地幹淨,再也不曾多想過。”
“然而,每天與各位師兄弟打坐念書修道,通讀道藏,修習法術,修心修體,時光也就沒有什麽概念可言,這許多年,便感覺就似從昨日到今日一般短暫。”
道人抬頭望了下天際,頭頂幾隻雪鷹尖嘯這飛過,轉瞬消失不見,輕輕笑著自言道
“說起來,倒是學得了一些本事。”
道人說話間,幾層石階便又被清理出青石的模樣出來。
”這樣的日子,倒是平凡而滿足,論道談法,我自然覺得歡喜,隻是,,,‘’
道人臉色顯示出幾分遲疑,自言自語喃喃道,
“最近這些時日這心中總是莫名的有些不安的感覺。”
“有幾日,打坐一晚後第二天無故地一身冷汗,心神不寧,細細想來,卻並沒有什麽不對”
“但這種種不安詭異之感頻頻浮現,有時念書修道也會忽的驚醒。”
“難道真是什麽凶兆不成?”
這灰衣道人到山中修道起,深居簡出,寡言少語,少與師兄弟交流溝通,消息閉塞。
其他大多師兄弟則不是這樣。
一來常有各方道友慕名拜訪昆侖,二來平日裏十年一次的論道大會上,許多師兄弟坐而論道,在論道之餘,多數人也都暗自交換消息。
總的來說,觀中消息不算閉塞。
隻是,灰衣道人卻不喜歡去八麵玲瓏、左右逢源,潛心修道。
人言:朝聞道息死可矣。
既然選擇拋去了七情六欲,必然要學到比七情六欲更好的東西,對灰衣道人而言,潛心鑽研典籍中的道術就是這些比七情六欲更好的東西。
而且修道,沒有有悠閑的修法可言。
道人心道,即使道法深如師傅,尚且還閉關苦練數年不見一次,弱小如自己等,怎可閑暇漫談怠慢?
也正是因為道人與其他師兄弟交流甚少的緣故,所以道人心中縱然十足不安,卻也沒有想著去找誰問上一問。
無從驗證之下,隻好靜待其變。
道人心念剛剛至此,忽然
手中的掃把一抖。
說什麽便來什麽,道人心中突然隱隱作痛,這幾天來一直纏繞著他的不安之感又悄悄地浮上心頭。
道人愈用力的去想,反而心中的奇異感覺越發明顯,像是一個火球一樣越來越膨脹,迷亂之感蒙在腦海中拔除不去。
那般不安隻攪得人心神不定,好似酗酒過度,又好似暈船迷江。
直到不知多久,腦子一蒙,道人才嗡嗡的醒過來。
此時灰衣道人臉上已經布滿汗珠,似乎是勞累消耗心神所致,再看身後,腳跟的石階已有一層冰雪,顯然停留已久。
灰衣道人心神一凜,心中明白自己剛剛進入心境大忌,心神不抱真魂,元神防禦有所缺陷。
倘若再嚴重一點,便是走火入魔!
這冥冥中的不安竟然如此亂人心誌。
道人急忙手中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道言:昔於龍元年甲??百神同遊,镸生可取。”
隨著一段經文的默念,道人腦中的沉悶逐漸消散,仿佛有清風拂過心神,心神逐漸安定下來。
道人經文念罷,擦擦額上殘留的冷汗,輕呼口氣,繼續打掃。
而這時身後石階上的冰雪也更厚了幾分。
昆侖山白天天空隻有一色,太陽,雲朵都被隱在蒼穹之上,晝夜之分,也隻有天色晴暗的區別,日落與日出,卻是不知多久不曾見過。這般景觀,普天之下,唯昆侖一山方有。
道人潛心打掃,不知多久,眼看已接近山腳,風雪與酷寒不見絲毫減少,但這天色,卻悄悄變暗了起來。
道人麵色生出微笑,明白今日之事即將做完。
隨後他又笑笑心道,今日之事,又何嚐不是今年之事?
修道之人,修的久了,便把年當做天來過。
“前麵的可是黃龍師弟?”
在這萬徑人蹤滅之地,一道聲音忽的自身後傳來。
“誰!”道人驀地聽到人言,警覺回地頭看去,隻見一身著錦色道袍的年輕道人負手而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