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首殺 二
小五緩步走出大廳，站在台階上看向天井，那人就在大院中心，水井欄邊，負手而立，神態淡然，甚為從容，很有幾分氣派威嚴。
二人對視，小五目光凝聚，十分犀利，雙拳緊握，似乎隨時都能爆發出手。
那人從容不迫，淡然平靜，彼此看了片刻後，那人又道“你看起來精神不錯。”這很像是朋友之間的問候，如果再來一句“吃飯了嗎？”那就更好了。
小五咧嘴一笑，是冷笑也是苦笑，精神不錯？我這樣也算精神不錯？你真會說啊！
“你……你為什麽要陷害我？”小五這樣說著，而一張嘴他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嘶啞到了什麽程度，簡直不似人聲，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人神色不變，緩緩道“不是陷害，這是一種謀略，也是一次試煉。”
小五想不到對方竟然能夠如此心平氣和，毫無愧疚之意，怒火頓盛，大聲質問“謀略試煉？誣陷我，殺害我，這些都是……你說的謀略試煉？！”
那人淡然點頭道“不錯，你的表現讓我滿意，你沒有令我失望。”
小五咬牙切齒地道“你……你居然說的這樣輕鬆，你……你……”
那人沉聲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小五怒聲道“什麽理由？什麽理由可以讓你草菅人命，顛倒是非？虧你還是金州府總捕頭！還是什麽虎頭名捕！你和那些強盜土匪有什麽區別？！”
那人就是金州府總捕頭，虎頭名捕邢岷山，被小五喝問，邢岷山平靜如故，緩緩問道“你想報仇嗎？”
小五一愣，隨即道“想。”
邢岷山道“想就好，我做這些就是在幫你。”
幫我？這也算幫我？
小五怒聲道“我差點死了，還是被活埋，你就這樣幫我？”
邢岷山卻道“但你沒死，還活著很好，我對你的表現很滿意，你現在已經有了報仇的資格。”
小五正欲開口，邢岷山繼續道“羅五，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沒有和太平山賊寇勾結，而你能活下來又是一個奇跡。”
小五穩住情緒，不發一言，冷眼望著邢岷山，聽他講下去。
“你醒來後我便有了一個計劃，可以讓你報仇也可以瓦解太平山，前提是你需要受點委屈，接受一點磨難，但我相信你能挺過來。”
小五明白了幾分，冷聲問“如果我死了呢？”
邢岷山道“你沒死，還活著。”頓一頓，他接著道“你不要怨我，任何事情若想成功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你想報仇就要犧牲一些東西。”
小五道“我可以不顧生死，可不想成為……忘恩負義的畜生！”死了還要背負這等罪名，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邢岷山神情不變，淡然道“你都不怕死，你何須在乎名聲，如此做也是一舉兩得。”隨即他解釋道“此案要了結，知府大人要一個結果，光有證據口供可不行，二百五十條人命可不能隻用幾張紙來抵消，所以隻能找一個……”猶豫一下後他才道“替罪羊，而最適合的人就是你。”
然後他給出小五符合替罪羊的條件，一是這場慘案的唯一幸存者，二是身世身份，三是年紀，綜合這些條件，小五會吃裏扒外，勾結賊人，羅家龐大的財物足以讓一個少年泯滅良心，道德淪喪，成為一個忘恩負義，禽獸不如的敗類。
既然小五是最合適的人選，其他方麵邢岷山當然能夠安排的妥當周全，各種證據以及小五的口供簽字畫押都是真的不能再真，有人就算懷疑也找不到任何破綻，因為小五已經死了。
“然後呢？”等邢岷山講完，小五居然甚為平靜的問了一句。
見他不再激動憤怒，邢岷山眼裏有了欣賞之色，回答道“之後，世上再無羅五，有的隻是一個複仇者，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讓你混入太平山，當我的眼線耳目，等機會成熟，你我裏應外合，將清風寨這顆毒瘤徹底鏟除，讓你報仇雪恨，也是為民除害，完成一件大大的功德。”說這些時，他略顯激動，眼中閃動著異彩精芒，並且還帶著十分的自信，他認為隻要一切按照計劃行事，必能成功，太平山覆滅就在不久的將來。
小五聽後神色並無多少變化，沉聲問“這就是你的計劃？你不是說官兵很快就會對太平山有所行動嗎？”
邢岷山坦然道“朝廷現在隻顧著開拓疆土，太平山雖然危害一方，但朝廷眼中還隻是小患而已，短時間內朝廷還是想以招安為主，動兵清剿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這與他先前所言是截然相反，接著他又道“所以朝廷不作為，我們卻不能任其繼續為非作歹，太平山清風寨不除，水泉村這樣的慘案還是會有的。”說這話時，他臉上自然顯現出了一絲正氣，表現出了為民除害，弘揚正義律法之心，也符合了他虎頭名捕的身份，也是很有感染力和說服力。
邢岷山很有信心，認為小五會配合他，因為小五年輕有血性還有一顆炙熱的複仇之心，為了那二百五十條人命，還有羅家以及趙天複等人對他的恩情，小五定會答應，他的一番籌劃不是白費功夫。“小五，想想無辜的水泉村村民，羅家還有趙天複給予你的恩惠，你難道不願意為他們報仇，為他們不惜一切嗎？”邢岷山有些動情的說著，目光與月光一樣落在小五的臉上，看著他，等他回答。
小五微微點頭，緩緩道“我當然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情，他們不能白白死去，他們……是我的親人朋友。”回首看了一眼靈堂和那些靈位名字，眼前又出現了那些人的音容笑貌，眼淚不覺湧出，無聲滑過臉頰，滴落在地。
見他流淚，邢岷山甚為感傷的道“為他們報仇吧，用惡人之血來祭奠他們！小五，我有件東西要給你。”說著他從背後取下一個長長的包袱，隨手扔出就到了小五身前。
包袱入手，無需打開，小五便知道裏麵放著何物，那是很奇妙的感知，手指掌心透過層層厚布，將那件東西一覽無餘，也讓他心神震動，險些失聲驚呼。
“羅府裏的物品都已被官府收存，當做證物，如果羅家還有親戚的話是可以領回的。”邢岷山這樣說著，心裏卻是很明白羅家遺留下來的物品已經算是沒收充公了，太平山帶走的隻是金銀細軟，而那些古董字畫雖然價值不菲，但攜帶起來實在是不方便，所以留了下來，知道還有這些物證，知府大人就讓人全部打包送到了金州府衙，說是等羅家的人來認領，可羅家都死絕了，又有誰能去？結果自然是便宜了知府大人，了結了一件大案又能小賺一筆，當官當到這種境界也是很厲害了！
邢岷山帶給小五的物件不是什麽古董，知府大人不會在意，但他清楚這東西對小五有怎樣的意義，再次見麵，這就算是見麵禮，也是他們今後合作愉快的開始。
緩緩打開包袱，一柄長刀顯露真容，這是小五最熟悉不過的東西了，正是趙天複的佩刀，秋水刀！
睹物思人，見到秋水刀，小五鼻子酸澀難當，險些大哭起來，但是當他手握刀柄，感受到長刀的堅韌鋒芒後，情緒頓時受控，眼中淚水似乎被長刀吸收了，心神平穩，腰杆挺直，心智精神便與刀一樣堅毅剛硬，堅不可摧，或許也能無堅不摧！
長刀在，人已亡，拔刀出鞘，寒光流轉，鋒芒依舊，映射月光，秋水刀的光芒比之以前似乎又銳烈了些許。
小五拔刀時，邢岷山清楚感受到了一股氣息，鋒銳凝聚，肅殺淩厲，赫然是刀氣！
暗暗駭然，他很清楚小五的身手功底，絕不會有這樣的功力，不可能催發這樣的刀氣，如果馭刀之人是趙天複不足為奇，可小五怎能做到？
不過很快那股氣息收斂，轉瞬即逝，再看小五隻是神情眼神堅毅了不少，邢岷山就想，先前隻是他的錯覺，也許是這柄長刀自身氣息的散發，隻是一時，一陣而已。
心想，看起來我還是低估趙天複的功力了，能將一柄尋常鋼刀磨礪到這種程度，五行刀客名不虛傳，可惜了！
小五凝視刀鋒，右手輕顫，秋水刀發出陣陣輕鳴，向他傾訴這些日子它遭遇到的事情，這或許也是趙天複的精神通過秋水刀傳來的話語，是安慰也是無奈的囑咐，叫他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好好活下去。
許久後，小五還刀入鞘，收斂鋒芒，還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神色複雜，有感傷也有釋然，憤怒之色倒是淡化了很多。
“這柄刀一直都在趙天複身邊，就算死了，他也是和它在一起。”頓一頓後，邢岷山繼續道“刀柄裏有他留給你的東西，我想……應該是給你的。”
小五微微一愣，右手用力，緊握刀柄，奇異的感知立刻探知到了刀柄的秘密，裏麵真的有些什麽。
以前小五可不知道刀柄裏居然另有乾坤，雖然秋水刀他可是施展過很多次了。
刀柄上的機關並不複雜，用力旋轉，一聲脆響中，刀柄和刀身分離，小五從刀柄裏拿出一卷東西。
那是薄薄而又非常結實的絹布，白色半透明，但已微微發黃，隻有五寸寬，尺許長短，正麵是文字，反麵是圖案，開頭幾個字最為醒目，五行刀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