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毒殺 二
說起趙天複,小五眼圈頓時通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他盡力忍住,讓自己堅強,可再想自己再也見不到趙大叔,還有趙大叔對他的關懷關愛,還有對他的期望,小五禁不住大哭起來。
這一哭便一發不可收拾,越哭越傷心,越哭越難過,淚水止不住,那顆心也是愈發脆弱,即將碎裂,想起趙大叔羅員外還有那些朝夕相處的朋友夥計,還有幾個隻有一兩歲的孩子,還有……那些無辜被毒殺的村民,想到這些小五怎能不哭,哭聲傳開,感染到了附近的一些人,他們為之動容,搖頭歎息。
許久後,小五才平複情緒,大哭後鬱結的心氣反而舒暢了一些,但身體愈發虛弱了,他用盡力氣才能坐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無神,身子還在微微顫抖,看樣子似乎隨時都能昏迷,或者是死去。
邢岷山一直都在旁邊,他真是鐵石心腸,小五的悲愴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他的神情毫無變化,漠然沉靜宛如岩石。
見他如此冷漠,小五喘著粗氣問“既然知道是毒郎中,你為什麽不去緝拿他?水泉村那麽多人……難道就白死了?”
邢岷山漠然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們沒去緝拿毒郎中?”
小五振作精神忙問“有沒有抓到他?你是總捕頭,抓他應該沒問題吧?”
邢岷山暗暗苦笑,這算不算嘲諷?是啊,在一個鄉村小子眼裏自己這個總捕頭應該是無所不能,抓人抓賊應該是手到擒來啊!
唉!暗歎著,他漠然道“抓人沒你想的那麽容易,毒郎中還在太平山。”
小五甚為激動的道“既然知道他在太平山,就該去抓他啊!”
邢岷山沉聲道“抓他是早晚的事,我不會讓毒郎中逍遙法外,也不會讓水泉村那些人白白死去,現在我問你,案發當日,羅府有沒有什麽貴重物品?”
小五一愣,想想道“我聽說羅員外這次回家是帶回了很多金銀珠寶,具體有多少我不知道。”
邢岷山點頭道“這就對了,毒郎中就是為財殺人,據說羅府去年將自家生意做了歸整,應該在府中留存了不少金銀,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以引來太平山賊寇。”
小五知道圖財害命,也聽趙天複說過不少例子,說有些人能為幾兩銀子殺人放火,這世上很多人都是被金銀之彩蒙蔽良知人性,隻是那時他隻是把這些事情當故事來聽,如今他才深切體會到了,有人為財能夠窮凶極惡到什麽地步,二百五十條人命在一些人眼裏根本沒有絲毫分量,這些人早已失去人性,早該千刀萬剮,早該下地獄下油鍋!
小五先前是悲痛欲絕,此刻又是憤怒至極,眼裏不覺燃起仇恨之火,他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報仇!
對!報仇雪恨!
一定要為大家討個公道!毒郎中該死!那些山賊也該死!他們都要死,必須要償命!
見他雙拳緊握,眼裏恨火熊熊,散發出來的殺氣竟是十分濃鬱,邢岷山多少有些意外,這樣的殺氣本不該在小五身上出現,隻有殺人之人才能有這種殺氣,難道這個少年曾經殺過人?
不,很快邢岷山否定了這個想法,覺得是強烈的仇恨激發出了這樣的殺氣,而殺氣也隻是殺氣而已,小五想要複仇手不可能的!
“你想為他們報仇?”邢岷山忽然這樣問了一句。
小五眼神堅定,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報仇,大家不能就這樣死了,那可是二百多人,裏麵還有好幾個孩子,最小的才一歲多,他們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真是禽獸不如,也該千刀萬剮!我……不會放過他們!”一樣堅定的語氣,讓人不能不相信他的決心,隻是決心是決心,能力是能力,沒有能力決心再大又有何用!
邢岷山漠然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欣賞,勇氣可嘉,隻是憑你在趙天複學到的東西就算在苦練三十年也報不了仇,或許連毒郎中的身邊都接近不了,想殺他更是癡人做夢,毒郎中以毒為名,可身手武功已是非常了得,他的五毒刀亦是江湖一絕,凶狠毒辣,令人防不勝防,不客氣的說,單論刀法趙天複能在毒郎中手下走上十招已是不易,你或許以為趙天複非常厲害,其實趙天複在江湖上隻能算是三四流的好手,和毒郎中這等人物相比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的話小五當然不信,在他心裏趙大叔即便不能縱橫無敵,也是少有敵手,怎麽可能如此不堪,竟然連毒郎中十招都接不下!
見他不信,邢岷山又道“你見識太少,江湖上藏龍臥虎,高手如雲,你覺得趙天複厲害了得,可實際上他真的隻是一個小角色,而毒郎中這種貨色也不是什麽一流高手,絕頂人物,不說別人,就以太平山七位寨主來比較,毒郎中是最弱的,而呼延長壽身為匪首是名副其實,一身武藝堪稱一流,江湖上能與他一較高下的真是沒有幾個,他的那杆丈八蛇矛真有奪魄追命之威,不然他如何能夠威震太平山群賊,凶名冠蓋千裏方圓。”
邢岷山說的平淡,對這些賊寇的評價都是相當的高,等他講完,小五就問“你和呼延長壽誰厲害?”
邢岷山坦然道“我不是呼延長壽的對手,純以武功來說,在這西北諸省,呼延長壽……可謂無敵!”
小五駭然,一個山賊土匪竟然如此厲害,居然會被金州府總捕頭這樣推崇!
邢岷山又道“太平山清風寨能夠屹立不倒這些年,就是因為呼延長壽的存在,此人有勇有謀,絕對是個厲害角色,你想報仇隻是癡心妄想而已。”
小五咬牙道“我……隻要我活著就一定要報仇。”
邢岷山歎道“你能活著已是奇跡,做人還是要量力而行,等此案了解後,你繼續你的生活,平平淡淡過一生未免不是一種幸福。”頓一頓後,他繼續道“我可以告訴你,無需多久,朝廷就會對太平山有所行動,他們作惡多端必有報應。”
小五卻說“如果朝廷也拿他們沒辦法呢?你不是說他們已經橫行霸道很多年了嗎?”
邢岷山沉聲道“清剿山賊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以前朝廷對太平山確實不夠重視,以為隻是疥癬之患,可現在清風寨氣候已成,對西北諸省已有不小的影響,朝廷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任其坐大,這次朝廷會派重兵名將前來,太平山清風寨的覆滅指日可待。好了,先不說這些,你身體還很虛弱,這些日子現在這裏休養,等康複後,我派人送你回家。”
聽到回家二字,小五心中刺痛,我還有家嗎?水泉村還在,可大家都……,我回去又能做什麽?
一想起逝去的親人好友,小五忍不住流淚哭泣,邢岷山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也沒有安慰一下,轉身而去。
小五在床上邊哭邊想,師父知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師父知道我在這裏嗎?師父還好嗎?
小五非常擔心戰天風,師父雖然是修士,可現在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身體異常虛弱,雖然還有幾分神通,但隻能夠延續一段生命,就算師父知道水泉村發生了什麽,也是鞭長莫及無能為力,師父,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不行,我要回去,看看師父!
小五想下床離開,隻是他根本無力動彈,那雙腿就如灌滿了鉛,重逾萬斤,此刻他腳趾頭想動一下都很困難,更別提下床走路了!
小五又是傷心又是著急,哭著哭著就昏昏睡去,恍惚中仿佛聽到了師父的呼喊,聲音急切滿含憂慮,小五想答應想回複,可發生的聲音隻有他自己能夠聽到,那感覺真是無助無力極了!
睡了許久,醒來時已是深夜,屋裏沒有燭火,但有月光從窗外透入,銀白皎潔,明亮無塵,今夜是幾時?十五還是十六?外麵的月亮還是那麽圓滿無暇嗎?
心裏想著,外麵景象已然映入腦海,月色下的縣衙和尋常住宅建築似乎沒什麽不同,少了那種威嚴肅穆之氣,若不是有衙役在巡邏,小五真會懷疑自己還在縣衙裏嗎?他在縣衙後院,十分僻靜,是一個比較狹小的獨立院落,有四間屋子,南麵兩間,東西各有一間,他住在南屋,也是最大的房間,而整個獨院也隻有他一個人,孤獨寂寥,無依無靠。
躺在床上,身體不動,小五卻能讓感知不斷向周圍延伸,真是非常奇妙,不過一會,整座縣衙就被他的感知覆蓋,凝神靜心,他甚至可以“看”清楚縣衙內的一切,所有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不光是看到也能聽到,也許是到了深夜,感知愈發明銳,與白天相比,他看得更清楚,聽得更明白。
夜裏,縣衙裏隻有幾間屋子亮著燈,他看到距離最近的一間大屋裏邢岷山正和幾個人談話,那是四個年輕人,兩個白天見過,另外兩個也都是一身捕快裝扮,佩戴腰刀,英氣勃勃,比那兩個仿佛還要英武強硬一些。
但不管這四個青年捕快如何強勢,怎樣英武,對邢岷山都是十分恭敬,敬畏之色顯現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