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寧熙帝和太後過來, 壽宴就算正式開始了,歌舞奏樂間隙,由寧熙帝起頭, 眾宗親上前獻禮, 寧熙帝仁孝,對太後這個養母很重視,眾宗室自然也鉚足了勁的為太後準備壽禮, 討太後歡心。
薑妤特意留心了宗紀準備的壽禮, 是一尊玉佛像,太後是禮佛之人, 見了他的壽禮很合心意,眉開眼笑的讚了句他的孝心。
宗紀回了自己的座位,並沒有提出準備什麽特別的表演, 一切如常,如果她沒有給他下過藥的話。
隔著中間走道, 薑妤撐著頭斜望宗紀,宗紀指間把玩著酒杯, 一雙幽潭似的眼眸像刀鋒一樣刮過她的臉, 薑妤連忙逃避他的視線, 下意識的端起桌上的茶盞, 頓了頓, 又放了回去。
華陽公主見她一直沒動筷, 夾起一個蜂蜜醬糖藕放到她跟前的纏枝蓮紋盤裏,輕聲問道:“這些不都是你愛吃的嗎?怎麽什麽都沒吃, 可是身體不適?”
薑妤站起身道:“表姐,我剛讓珍珠去毓慶宮幫我拿披風,這丫頭到現在都沒過來, 也不知跑哪去了。”
“雅竹——”
華陽公主正要命人去找,薑妤道:“還是不要興師動眾了,我自己過去瞧瞧,正好也透透氣。”
她睨了眼正拉著孫靖雪說話的太後,華陽公主以為她這是看不慣太後一直誇讚孫靖雪,歎了口氣,“行,你出去走走,等會別忘了回來。”
太後壽辰,總不好一直都不在,寧熙帝膝下子嗣不豐,擺得上台麵的宗親後輩也沒有幾個,她身為備受寵愛的郡主,即便再與太後不和,在這種場合上,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
“好的。”
薑妤站起身,捏著手心深吸口氣,往宗紀的方向看了眼,早死晚死都得死,經過她的深思熟慮,她覺得還是自首把這事挑明了比較好,免得他給自己使暗招。
兩人視線在空中對上,薑妤能聽到自己胸口劇烈跳動的聲音,而宗紀卻好整以暇的坐著,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她戰戰兢兢的往外走,才走了兩步便被貴妃叫住了。
“阿妤,你怎麽了?”
貴妃身為後宮之首,她揚聲一喊,眾人便都看了過來,太後見薑妤不老實,皺了皺眉,看向寧熙帝,一臉對薑妤不滿,想讓寧熙帝主動開口訓斥薑妤。
寧熙帝手裏端著酒杯,他自然不會在這種場合訓斥薑妤讓別人看自己外甥女的笑話,何況他又不是不知道太後故意誇讚孫家姑娘性情溫婉是什麽意思,在他心裏外甥女沒有鬧起來隻是默默的要退出去已經是很乖了,他裝作沒有看見太後的神色,扭頭往另外一邊,指著肅王道:“來,與朕喝一杯。”
眾人見寧熙帝替薑妤掩飾,便收回了目光。
隻有貴妃還在追問薑妤是不是身體不適。
薑妤揚著唇角笑了笑,走到貴妃跟前,貴妃拉住她的手說:“本宮瞧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可是還在想你那根金簪,你放心,回頭本宮讓人開了本宮的庫房,由著你挑喜歡的好不好?”
她邊上的一個嬪妃道:“貴妃娘娘對郡主可真是疼愛啊。”
貴妃還握著薑妤的手不放,笑著說:“阿妤是本宮看著長大的,本宮拿她就像對親生女兒一樣,不過這也是阿妤招人疼,前些日子太子身體不適,多虧了阿妤經常過去看他,陪著他,這不,又能跟陛下學著處理政務了。”
薑妤心裏冷哼,你就裝吧,還像親生女兒一樣,哪一回私底下不是仗著永安郡主想嫁給太子對她擺譜。
貴妃話裏有話,眾人聽出來什麽意思都不敢再搭話。
太後特意把孫靖雪叫到自己身邊,想讓孫靖雪做太子妃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說不定等會就要趁著自己的壽辰聖上不好駁她麵子提出這事了,貴妃卻在此時把永安郡主叫到身邊說了這番話,任誰都知道她這是不滿孫靖雪做兒媳婦。
太後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了,薑妤抽回手,湊到貴妃耳邊,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娘娘,我想去茅房。”
人有三急,這是個不能拒絕的借口,貴妃隻好放她出去。
薑妤從泰安殿出來,沒走幾步宗紀便跟了出來。
他經過她身邊,看都沒看她,徑直的向前走,薑妤默默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段,越走越冷清,見他往一處隱蔽的假山去,瞬間腿肚子都軟了。
這種地方,最適合下手殺人了。
她停在原地,宗紀感覺她沒跟上,轉過頭,目光冷冷地看著她。
薑妤悶著頭,舌尖打著顫,“世、世子,不知你看見珍珠了沒有?”
她讓珍珠在毓慶宮看著他,如今他已經過來好一會了,卻遲遲不見珍珠蹤影。
宗紀淡淡道:“她是你的婢女,怎麽問起我來了。”
薑妤聽著這輕描淡寫的語氣,知道珍珠肯定在他手裏,急白赤了臉,“世子,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下的,世子要打要罰都衝著我一個人來好了,珍珠她隻是一個婢女,她什麽都不知道的。”
宗紀見她急著為珍珠脫罪,眸光漸冷,她給他下藥,到現在都不問問他如何了,好,當真是好的很。
“郡主做什麽事了?”
他明知故問,薑妤哆嗦了下,訕訕道:“就,下了點迷藥。”
宗紀咬著牙道:“就下了點迷藥,郡主是不是覺得藥下少了。”
薑妤縮著肩膀,先發製人,“那誰讓你把蘇綺荷騙到你身邊的,我這不是生氣嗎?我——”她抬起頭,見宗紀雙手背在身後,目光陰冷的看著她,脊梁骨發冷,“我錯了。”
宗紀抬起腳,向她走了過來,“你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在糕點裏下迷藥,怕別人發現我,把我放進衣櫃裏,這些都不是一句吃醋可以說清楚的吧,郡主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參加宴席,郡主到底有什麽目的?”
薑妤被他逼得步步後退,磕磕巴巴的說:“沒有,我那迷藥份量不重,對身體也沒什麽損害,我就是想讓你缺席宴席,讓聖上訓你一頓,我怕有人在宮宴前發現你把你叫醒了,所以才把你藏在衣櫃裏,我怕衣櫃裏不舒服,我還在你身下墊了好多衣服,我就.……”
“薑妤。”宗紀一把拎住她的衣領把她拽到假山後麵,光線陰暗,她的背靠著僵硬的石頭,冷汗直冒,宗紀的胳膊按在她的胸口,手掌一點點的上移,他盯著她細白的脖頸,沉聲道:“從我生下來那一刻起,就有很多人想讓我死,我躲過那麽多明槍暗箭,卻不敵郡主的好手段,如果郡主今日下的不是迷藥,而是別的,我這條命,就要喪在郡主手裏,郡主,你真的讓我很為難。”
他對她毫不設防,她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取走他的命。
薑妤瞥著他搭在自己脖頸上的手,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似是在極力忍耐著掐死自己,薑妤聽了他的話,胸口發悶,捏著手心保持鎮定。
他的眸底盡是失望之色,看著她含了水汽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郡主還想用眼淚騙我嗎?”
薑妤搖了搖頭,“我從沒想過,也不可能害你性命,我其實給你準備了許多藥,沒有一樣是傷人性命的。”
她急忙從腰上卸下香囊,從裏麵取出好幾小包藥,“你看,這一包是迷藥,這一包是瀉藥,這一包是癢癢粉,我真的隻是生你的氣,本來想著要讓你吃點苦頭,可我見到你就舍不得了,癢癢粉會讓人渾身發癢,皮膚紅腫,瀉藥讓人腹瀉不止,我最後隻下了迷藥,就隻會讓你睡一覺,頂多就是被聖上訓一頓而已。”
她一口氣摸出那麽多藥,宗紀臉都氣綠了。
她把那幾包藥遞給宗紀,宗紀沒有立馬接過去,目光凝在她臉上,然後才鬆開她的下巴,把那幾小包藥拿了過去。
一共四包,薑妤隻說了三包,宗紀掂量著最後一包,斜著她道:“這一包是什麽?”
薑妤就怕他問這包藥,抬頭望天。
宗紀道:“這包不會是能毒死人的藥吧。”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薑妤被他盯得頭皮,扯了扯嘴角,尷尬道:“是那、那啥藥。”
“嗯?”
宗紀歪了下頭,好奇的看著她。
薑妤眼神飄忽,放棄抵抗,“春/藥。”
這些藥都是她在原主調香的房間裏找到的,她本來就沒打算給宗紀下□□,隻是想著有備無患,萬一能用上,就把幾種不傷性命的藥每樣都帶了點。
她用手撐著額頭,不敢看他,宗紀似乎對那包藥很敢興趣,拆開用食指抹了一點,抬起手,放到麵前。
“這個不能吃。”薑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宗紀微微含笑,又恢複了溫潤如玉的模樣,“我知道,我沒打算自己吃。”
薑妤心裏咯噔一下,警鈴大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你這是?”
宗紀把沾了藥粉的食指抵到她紅潤的唇邊,輕聲道:“吃下去,迷/藥的事,一筆勾銷。”
薑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