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嚴禦史情緒激動的跪在地磚上告薑妤的狀,太後見自己的外甥孫被打成這樣,氣得不行,一方麵是心疼孫子,另一方麵是薑妤這丫頭驕縱跋扈,欺負到她娘家人頭上了,她眼裏分明是沒有自己這個太後了。


  “皇上你聽聽,嚴禦史是言官,監察百官,彈劾違法亂紀本就是他職責所在,薑妤那丫頭平日裏就專橫,欺壓百姓,如今都欺壓到當朝禦史的身上了,再這麽縱容她,豈不是讓百官寒心。”


  寧熙帝聽了太後的話,心知這事確實是薑妤不對,但還是下意識的維護道:“母後稍安勿躁,依嚴愛卿所言,那夥賊人打完嚴愛卿便跑了,並無證據證明那些人就是阿妤派去的。”


  “那為何她會在那裏?”


  “也可能隻是恰好路過那裏。”寧熙帝的心是偏的,說出的話自然也是偏的。


  立在一旁的汪祺福拱手道:“郡主性格直爽,若是她派的人,必然會直接亮明身份,以此挑釁嚴禦史,可嚴禦史剛剛說郡主戴著帷帽,行事低調,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她,奴才以為,郡主應該是恰好路過那裏。”


  “永安郡主先是派了一夥人將臣套上麻袋毆打,她人就站在一邊看著,然後又假意路過,派家中仆從替臣驅趕賊人,永安郡主帶著帷帽,讓臣誤以為她真是幫臣的好心人,向她道謝,被臣發現了她的身份,她派過來的仆從便對臣惡語相向,拳打腳踢,這還不是挑釁是什麽?”


  太後聽了這番話,氣惱道:“皇上,永安行事如此沒有分寸,不是哀家危言聳聽,去年她當街鞭打皇上欽點的探花郎,潘文遠出身忠毅伯府,忠毅伯府幾代人在朝為官,為了不讓皇上為難,忠毅伯府並未追究此事,如今他又派人去平陽王世子府上脅迫平陽王世子,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康定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嚴禦史不過是參了她一本,她便派人毆打嚴禦史,此等行徑,哪裏有大宏郡主的風範。”


  寧熙帝瞥了眼太後的神色,知道她這回是鐵了心的要罰阿妤了,太後雖非他生母,但他五歲起便養在太後身邊,太後膝下無子,對他視如己出,太後出身不高,原隻是他生母宮裏的一位低位嬪妃,他生母過世後,先帝將他交由如今的太後撫養,晉了她位份,太後恪守宮規,一向不喜阿妤言行無狀,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在他麵前挑明態度。


  養母與外甥女之間,寧熙帝一時難以抉擇,此次的事情,阿妤確實該得個教訓,但他私心裏還是想以舅舅的身份教導她,而不是當著臣子的麵,在太後的說動下,下旨申斥阿妤。


  他不想讓皇室的其他公主郡主看阿妤的笑話。


  汪祺福看出寧熙帝的心思,進言道:“郡主脅迫平陽王世子一事世子已經向陛下解釋了,是場誤會,至於郡主毆打嚴禦史,郡主並未承認,嚴禦史並無證據證明便是郡主所為,此事有待查證,不如在證實是何人所為之後,再行論處。”


  寧熙帝道:“汪祺福所言有理,母後覺得如何。”


  太後強壓下心頭的火氣,皇帝都說有理了,她哪裏還能說不妥,“便這樣吧。”


  寧熙帝道:“那依母後覺得派誰去調查此事合適呢?”


  太後看了眼下首坐著一直沒開口的宗紀,“平陽王世子做事牢靠,且他是宗室子弟,由他去信陽侯府問話也不算辱沒了永安郡主的身份。”


  寧熙帝沉吟片刻,“阿紀雖聰慧,隻是阿妤在他跟前容易放肆,不如換個人吧。”


  太後知道皇帝偏心,一心維護薑妤,但是看到渾身青紫狼狽的外甥孫,心裏不甘,若是由皇帝派別人去調查這事,最後定是按著皇帝的心意推出個替死鬼,宗紀從小受薑妤欺壓,由他去,才不會包庇薑妤。


  “平陽王世子是受皇命前去調查問話,永安郡主難道還能抗旨不遵嗎?”


  寧熙帝垂了下眼皮,對著宗紀道:“既然母後覺得阿紀合適,那阿紀,你便去信陽侯府走一趟。”


  宗紀拱手道:“微臣遵旨。”


  宗紀正要轉身退下,太後又說:“此事如果真是永安郡主所為,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寧熙帝掃了宗紀一眼,宗紀微不可察頷了下首,寧熙帝手指敲了敲案桌,感慨道:“朕這些年對阿妤太過縱容,養成了她現在這副無法無天的性子,母後所言有理,若不嚴加管教,隻怕日後會生出事端,朕今日才與阿紀說,調阿紀入刑部,此事既交給阿紀去辦,查明結果,該怎麽罰,由阿紀定奪吧。”


  太後對寧熙帝這個表態還算滿意,心氣順了不少,待宗紀和嚴文軒退下後,又安撫了寧熙帝幾句,她知道皇帝不忍苛責永安郡主,但一味溺愛,並非好事。


  宗紀從乾元宮出來便直接往信陽侯府去,嚴禦史要跟著去與薑妤對峙,一路上扒著宗紀的衣袖讓他看自己的臉。


  “平陽王世子,我知你辦事公允,似你這種正人君子,這些年竟然飽受永安郡主迫害,蒼天有眼,陛下聖德,派你調查此事,讓你全權處置永安郡主,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為那些被永安郡主欺淩的百姓做主啊。”


  他覺得陛下聽太後的意思把這事交給宗紀辦,便是不再包庇永安郡主,又倒豆子似的把他在朝堂上參奏永安郡主的那些惡行念了一遍。


  宗紀嫌他聒噪,出了宮門便飛身上馬,往信陽侯府去。


  嚴禦史話說了一半,一眨眼的功夫宗紀就走了好遠,站在遠處揮著手臂讓宗紀等他,被宴義拎著後領提上了馬。
……

  薑妤一回府便在自己院子門口看到信陽侯身邊護衛,回憶了下原主記憶裏的爹,發現這個爹總是板著張臉,還挺嚴厲的,就有點怵,不過好在信陽侯任越騎營統領大將軍,兵部尚書,常年忙於公務,並不經常在家,信陽侯大多數回來都是為了解決女兒闖禍留下的爛攤子,原主又常年處於叛逆,父女倆經常話不投機,並不交心。


  薑妤進屋的時候,信陽侯正坐在首座上喝茶,下首是蔫頭耷腦的薑譽,她走的時候他還是鬥誌昂揚的公雞,這會像是被拔了毛一樣,一看就知道被信陽侯教訓了。


  看到薑妤回來就忙不迭的向她比口型,“姐,救我。”


  薑妤沒理他,朝著信陽侯隨意的福了下身,“爹。”


  信陽侯放下茶盞,嚴肅板正的臉上一絲笑意也無,像座冰山一樣,“又去哪闖禍了。”


  薑妤,“.……”


  這位侯爺倒是挺了解自己女兒,不過這個又字用的極為精妙,薑妤看向薑譽,薑譽提醒道:“就嚴禦史那事,我不是跟你商量要用麻袋把他套起來打嗎?姐你沒答應我這麽做,這事就作罷了,三妹在外麵聽到了就把這事跟大伯說了。”


  薑妤無語片刻,這個薑嬌還真是煽風點火小能手。


  “爹,嚴禦史在朝堂上參了我,二弟才跟我說要拿麻袋去套嚴禦史,不過是私底下的氣話罷了,沒有真的去打他。”


  想到今日恰好撞到嚴禦史被打,隨後霍英彥又出現在那裏,薑妤就覺得這口鍋不能背,現在嚴禦史已經進宮告狀去了,不知道聖上會不會召她進宮問話,如果真是宗紀設局陷害自己,現在自己情況還沒搞清楚,也隻能靠爹了。


  她相信以信陽侯的能力,必能查清楚此事與自己無關。


  “不過大概是嚴禦史平時在朝上得罪的人多了,我今天出門剛好看見他被人套了麻袋揍,我好心讓人趕走那夥賊人,他見我在那裏,便誣賴是我打他。”


  薑譽雙眼一眯,懷疑的看著他姐。


  實不相瞞,他懷疑嚴禦史得罪的那個人就是他姐。


  不過他姐行事素來張揚,這回打了人還裝不是自己打的,這是手段高明了點啊。


  信陽侯聽了她的話,抬起頭目光直直的盯著她的臉,薑妤心裏一緊,覺得自己剛剛那話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信陽侯怕是不信,扯了扯嘴角正要解釋,就見信陽侯朝她招了招手。


  薑妤小步挪過去,緊張的說:“爹,真不是我惹禍,這次是禍來惹我。”


  信陽侯板著張臉,抿著唇角,很是嚴肅,難怪原主對自己親爹一點都不親近。


  薑妤斟酌著到底要怎麽解釋才能讓他信自己,這事太巧了,嚴禦史早朝參了自己,薑譽中午跟自己說要拿麻袋套嚴禦史,自己下午出府就恰好撞見了嚴禦史被打現場,如果不是親身經曆,薑妤也覺得是自己做的。


  信陽侯盯了薑妤半晌,薑妤腿都軟了,信陽侯突然衝著她的臉揮手,薑妤嚇了一跳,以為他要打自己,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薑譽也在邊上緊張的喊,“大伯不可,要打打我。”


  信陽侯溫熱的大掌落在薑妤額角的傷處,聲音冷硬的問,“受傷了為何不派人跟爹爹說,是何人傷了你?爹要剝了他的皮。”


  薑妤:“.……”


  這和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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