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月三日,上巳節,楊柳春風,鶯飛草長。


  天邊金色光芒籠罩,康定皇城下駐軍嚴守,城門開闊,車馬轆轆而過,街道兩側酒肆林立,小販叫賣的起勁。


  上巳春嬉是大宏朝曆年風俗,城中妙齡少女三兩成群,盛裝出行,以求一段美好姻緣。


  正午時分,通往臨源閣的長寧大街人聲鼎沸,一輛朱紅色華蓋馬車緩緩行在街道中央,金絲繡花帷簾圍繞,上綴珠寶,穗子鈴鐺垂墜,朱輪華轂,微風拂過,馬車四角叮當作響,引人駐足。


  馬車兩旁跟了數名膀大腰圓的隨從,手裏舉著鞭子,凶神惡煞的驅趕街道上的百姓,“閑雜人等,速速退散。”


  不遠處幾人身穿信陽侯府統一護衛服,腰間掛著刀,圍著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走了過來,四周嗡聲交疊,“這又是哪家倒黴的公子,運氣如此不好,得罪了永安郡主。”聲音裏充滿惋惜。


  “隻怕不是運氣不好,是模樣俊俏,被永安郡主瞧上了吧,說不定是未來的郡馬爺呢,聽說這永安郡主花容月貌,長得跟天仙似的。”這人笑的有些猥瑣。


  另一人感慨道:“樣貌美有什麽用,脾氣暴躁,陛下欽點的探花郎,潘文遠潘公子,儀表堂堂,走馬遊街時那是何等的春風得意,多少閨閣少女往他身上丟香囊,去年讓永安郡主這個女霸王給瞧上了,探花郎高風亮節,威武不屈,被永安郡主當街鞭打,抽去了半條命,躺在床上半個月爬不起身呢。”


  “這都算輕的,去年花燈節,永安郡主在燈會上猜燈謎輸給了一位書生,失了顏麵,派人把書生家裏的房子都給燒了。”


  提起永安郡主做的混賬事,那真是罄竹難書,一籮筐都說不完,永安郡主乃壽昌長公主與信陽侯之女,壽昌長公主與當今陛下一母同胞,先帝駕崩時,福王叛亂,企圖謀朝篡位,壽昌長公主替陛下擋箭,救駕而亡,留下了唯一的女兒永安郡主。


  陛下痛失胞妹,對永安郡主這個外甥女疼愛有加,比宮中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永安郡主驕橫傲慢,惡行昭彰,言官數次請奏陛下懲治,皆被陛下無視,甚至禦賜了她一根鞭子,永安郡主對禦賜的鞭子愛不釋手,常年掛在腰間,看誰不爽就掄一鞭子,有陛下給她撐腰,無人敢管。


  在這京畿繁華之地,紈絝公子哥調戲民女隨處可見,但做派張揚,任性好色,瞧上俊俏的少年郎便派人強搶的姑娘,永安郡主算得上本朝頭一個,前無古人,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眾人雖懼怕永安郡主的護衛,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遠遠的觀望著,隨車的婢女瞧見府上護衛帶過來的人,挑開車窗紗簾,麵露討好的笑意,“郡主,您要的人已經帶過來了,可要停車?”


  語畢,拉車的馬突然前蹄高抬,嘶嘶鳴叫,不受控製的向前跑去,侯府婢女護衛驚愕失色,大喊道:“保護郡主。”


  為首護衛身手敏捷地製住發狂的馬,車廂震動,車內坐著的永安郡主還未來得及呼救,便從鋪了絨氈的軟榻上甩開,一頭撞向車廂,昏了過去。


  兩個婢女急急挑開簾子爬進車廂,瞧見永安郡主額角一片紅腫,閉著眼睛,麵色蒼白的倒在底下,忙不迭的把永安郡主扶到軟塌上。


  “郡主,郡主。”


  永安郡主躺在榻上沒有回應,馬車外傳來護衛的聲音,“兩位姑娘,郡主可有大礙?”


  珍珠翡翠兩位婢女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恐慌,背脊發麻,珍珠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探向永安郡主鼻下,永安郡主忽然睜開眼睛,長睫卷翹,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疑惑的盯著湊在她眼前的珍珠。


  珍珠見她醒了,縮回手,喜極而泣,“謝天謝地,郡主您沒事,不然奴婢萬死難辭其咎。”


  郡主?


  什麽情況?

  她這是在——做夢?

  薑妤眼神迷離的看了會珍珠,又將視線移向翡翠。


  永安郡主薑妤品性雖然不怎麽樣,一張臉蛋卻是絕美,不過十四五歲,便有傾城之姿,五官明豔,皮膚白淨細膩,身段纖細,一雙桃花眼含著朦朧的氤氳,楚楚動人。


  她用懵懂的眼神盯著珍珠翡翠,兩個丫頭都有些頂不住,這樣一副清純無辜兔子般的模樣,哪裏像是平日裏眼神常含凶光,充滿不耐煩的永安郡主啊。


  兩個丫頭相覷一眼,心中俱是咯噔一下,完了,她們郡主不會是被撞傻了吧。


  珍珠小心翼翼的問道:“郡主,您身上可有不適?”


  薑妤據實回答,“頭疼。”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薑妤腦子慢悠悠的有些清醒。


  不對啊,做夢怎麽會頭疼?

  兩個丫頭目光落在郡主額角那片腫脹泛紫的包,看著都疼,郡主身嬌體貴,哪裏吃過這種苦頭,往日裏婢女伺候她梳頭不小心扯到一根頭發絲她都要大發脾氣,叫人拖出去打板子,今日受了這麽重的傷,她們這些跟著伺候的怕是少不了一頓罰。


  到現在還未發作,估摸著是真被嚇到了。


  珍珠轉身撩開簾子對著外麵的護衛吩咐,“陳護衛,郡主磕了頭,受到了驚嚇,速速重備車輦回府,派兩人先行回信陽侯府請府醫到棲霞院候著,這匹闖了大禍的畜生先帶回府,等郡主發落。”


  “珍珠姑娘,平陽王世子已經請來,眼下郡主受了驚,不知這——”


  剛得了永安郡主命令,把平陽王世子請過來的護衛頭子看向被信陽侯府護衛圍在中間的平陽王世子,說是請,實際上跟脅迫也沒什麽兩樣。


  永安郡主深得聖寵,整個皇城,除了陛下和太子,沒有她惹不起的人,他們是郡主的護衛,跟在郡主身邊為非作歹,郡主指哪他們打哪,隻聽著郡主的吩咐把平陽王世子帶過來,並不知平陽王世子哪裏惹了他們郡主不快,這會郡主馬車受驚要回府,怕是沒心思理會平陽王世子了,但他們也不敢這麽把人放走,免得那位祖宗想起這茬拿他們撒氣。


  珍珠眼波微轉,回身請示薑妤,“郡主,今日您受了傷,不宜大動肝火,且將平陽王世子放回去吧。”


  薑妤本就頭昏腦漲,聽到信陽侯府,郡主,平陽王世子等字眼頭皮便是一陣發麻,陌生的記憶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她摸了摸自己額角處隱隱作痛的腫包,慢慢反應過來自己眼下的處境以後,差點一口血噴過去。


  她昨晚臨睡前看了一本男頻虐渣文,書中男主平陽王世子出身宗室旁支,十歲便被寧熙帝召入皇城,明麵上是留在皇城與宗室子弟一同聽講,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寧熙帝控製平陽王的質子,處境艱難,少時受盡皇城貴族子弟折辱,外人眼裏的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實則性格隱忍腹黑,運籌帷幄,最終登上帝位,君臨天下。


  新帝手段陰狠,登基第二日便血洗長明殿,斬殺異己,但凡得罪過他的,無一逃脫。


  他的原配妻子永安郡主,是先帝賜婚,永安郡主是先帝最寵愛的外甥女,身份尊貴,一向瞧不起他這個藩地來的質子,背地裏沒少給他使絆子,夫妻二人成親後感情一直不和睦,永安郡主從不讓他近身。


  所有人都以為新帝會貶妻為妾,另選名門閨秀為後,畢竟永安郡主德容不堪,本就不配為後,就連皇室宗親也不對永安郡主抱太大希望,可他卻出乎意料的冊封永安郡主為後,安撫了皇室宗親和前朝老臣的心。


  但永安郡主卻不願向新帝低頭,冊封當日便把聖旨摔到傳旨太監的臉上,並辱罵新帝,被宮人強行壓回了乾寧宮,從此再也沒走出過那座宮殿,宗紀的意思是,要讓她在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囚禁至死。


  讓她擔著皇後的虛名,不過是為了利用她平衡朝局,每每藩王進獻美人,便以皇後鳳體抱恙為由遣散,以皇後的名義將有不臣之心的宗親召入宮中斬殺。


  用對皇後不敬之罪,斬殺皇後少時出言讚美過的男子,滅其族。


  世人都說新帝風光霽月,而皇後德容不堪,為了替皇後遮掩醜行,用心良苦。


  施暴行者是他,擔著罵名的卻是永安郡主。


  而她,好死不死,穿到了永安郡主身上,如果原主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那她現在帶著一群護衛氣勢洶洶的出行,就是為了去找那位未來的暴君,平陽王世子算賬。


  薑妤想到書中後期平陽王世子對付永安郡主的那些手段,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永安郡主和平陽王世子的梁子已經結的很大了,她現在浪子回頭,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啦,希望喜歡的小天使多多支持,點個收藏,冒個泡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