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未泱之悲歎
央不過蕭元朗的無賴挽留,在帝都的幾天李驍鶴都住在在了蕭府,辛離辛雪也跟著住了進來,期間習陵來過,淩肅來過,南烜卻一次也沒來過。
“皇兄他身子還恢複好……”習陵吞吞吐吐地解釋道。
彼時李驍鶴正坐在庭院的樹下與白襲下棋,或者該說學棋,她可不希望自己招人的老公以後和別人去下棋。
聽到習陵這麽說也沒在意,雖然知道南烜是故意躲著自己,或者這輩子也不想再見自己了,但如此卻是最好,她從不相信當不了情人當朋友的說辭,那樣對南烜來說太殘忍了。
就這樣吧,她和南烜就這樣便好,畢竟,她已經有了一生陪伴的人了。
她抬頭看向對麵的男子,想到昨夜展梨對自己說的話,隻覺得喉嚨被什麽堵住了。
“認輸了?”白襲手指夾著一枚剔透的棋子笑眼清明。
李驍鶴搖頭,掃去心頭陰霾挑眉道,“我是跟你學棋,輸了也是你不光彩。”
白襲搖頭笑笑也不在意,“還下嗎?”
李驍鶴神色微斂,看向院牆之外的天空,許是夏日將至,丹朱在牆頭昏昏欲睡的樣子。
“不下了,出去走走吧。”
“好。”白襲扔了棋子便起身走到她身旁。
“習陵去嗎?”李驍鶴轉頭問她。
習陵一怔,搖了搖頭拒絕了,心裏卻為李驍鶴那一刹那的表情而恍神,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悵然若失。
“覺得失落?”
片刻後身後忽然響起另一人的腳步聲,來人走到她跟前擺弄著那盤殘棋。
習陵看著那一頭大波浪長發和純白的異域風情的衣裙笑了笑,“展姑娘。”
展梨坐在李驍鶴坐的那個位置上,看著她下巴揚了揚,“坐。”
習陵點點頭,移步白襲的位置落坐。
“不愧是公主,果然優雅大方。”展梨難得開口稱讚了一句,平時犀利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許多。
“哪裏,我以前可就是個小瘋丫頭,整天在宮外亂竄,不過現在知道了公主的職責,總不能太肆意了。”
習陵低頭垂眸淺笑,眼裏露出幾分懷念,“當年師父說公主可不是吃軟飯的,否則不拿來和親有什麽用,那時我是生氣的,甚至怨恨的,但後來一想,我既然享受了別人享受不到的東西,便該承擔別人沒有的責任,皇室肩負著整個坤域江山,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總得失去些什麽。”
說完這句後她不經意間抬起頭,正對上了展梨探索的目光,不經哂笑道,“展姑娘為何這樣看我?”
展梨托著腮目光有些悵然,“你們都對她有如此深的情感,這讓我覺得自己的位置被奪走了。”
習陵噗嗤一笑,“展姑娘真會開玩笑,在師父心裏怕是連白公子都比不上你的地位的,更別說我們了。”
“那十年,百年後呢?”
展梨纖長的手指摩挲著棋子,眼中映上了幾分悠遠暗淡的笑,“她終究會忘記,甚至連容貌都會模糊。”
習陵臉色一變,藏在袖下的手微顫,“展姑娘……會離開?那皇嫂……”
她緊張到忘了改變稱呼,但展梨卻知道她說的是誰。
“我肯定會離開,但小鶴她……怕是不會離開的了吧。”展梨說出這句的時候泛出一絲無奈的笑,抬手遮起有些刺眼的日光,看向這片熟悉而陌生的天空。
“若讓她離開的話她也不會開心的,讓她放下這裏的一切那就太殘忍了,殘忍到我會後悔一輩子。”
習陵看著眼前的女子神色動容,“展姑娘……”
“我一直希望能保護她一輩子的,但她現在已經有了這麽多人關心她,雖然我不能在她身邊看著她度過一生,但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就行了。”
丹朱懶懶地叫了一聲,抖抖翅膀在院子上空徘徊了兩圈,停在了石桌上的棋盤間,黑溜溜的大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展梨,似乎在打量她。
“丹朱神鸞,龍馬後裔,可真是一盤精心策劃的大棋啊……”
展梨居然嘲諷一笑,隨即迎上疑惑的習陵,“讓你皇兄來見最後一麵吧,小鶴等的人似乎不會來了,她也死心了。”
習陵不解,既然她這麽說那就說明李驍鶴等的人並不是她皇兄了,那麽她在等誰呢?那人為何沒來?
“那師父為何不去找她呢?”在他們的眼裏,李驍鶴可不是那種默默等候的人。
展梨淡淡一笑沒回答,因為她知道此去莫留山或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再也不會見到這些人了,而這些,眼前的這位公主殿下並不需要知道。
李驍鶴的確是在等一個人,那個人當然不是南烜,那個人是誰她沒有說過,也不會說,正如展梨所言,在這個亂世,每個人都有自己該承擔的責任,那些愛恨情仇早已過去,她現在想的隻不過能在這最後幾天再見一見這些故人好友。
既然那人真的不來,她也不記恨,人生起起落落,有許多人就那麽不知不覺消失在了你的人生中,再也遇不到。
她抬頭看身邊並肩的人,心裏一片寧靜,還好有這人一直在自己身邊不是嗎?
“白襲,你喜歡小孩子嗎?”
白襲神色微不可見的變了變,然後握緊了她的手若無其事地笑道,“又是王將又是皇帥的,我都吃了多久的醋了,若生了孩子我又得吃醋了。”
李驍鶴頭一次沒有笑出來,眼眶紅了紅,停下腳步看向白襲。
她剛要張口身後忽然一陣疾風拂來,將她眉心的銀紋露了出來,引得周圍路過的老百姓們驚呼出聲,紛紛駐足觀看,一時間圍了不少人低聲議論。
“看到了看到了沒?”
“呦!還是真的……我剛就瞅見他們從將軍府裏出來……”
“真是帝侯……頭上那銀色的東西我見過!”
“……”
李驍鶴心裏的那點悲傷情緒一下就沒了,牙齒咬的咯吱響,身旁白襲都忍不住抿嘴笑。
我頭上有犄角,後麵有尾巴麽……
“沒有合理的理由的話我捏死你。”她冷漠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某人。
一向淡然自若的虹越此刻的狀態卻不是那麽好,他紅潤的臉此刻蒼白如紙,呼吸也有些急促,甚至連腳步都有不穩。
李驍鶴頓時意識到不對勁,抓住他的手把脈,卻發覺他體內的源居然在四處亂竄,幾乎和她源暴動時的情況一樣!
“怎麽回事?”
虹越腳下一踉蹌,靠在了李驍鶴的胳膊上,還沒開口就暈了過去。
白襲忽然沉聲道,“驍鶴!”
李驍鶴轉過身去,對上了重重人群之外的一雙幽暗的眼眸,明明很年輕卻充滿蒼老之意的一雙眸子。
見到來人卻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畢竟天下之大,能讓白襲忌憚的人也隻有那幾個了。
白殿之主,未泱。
李驍鶴將虹越交給白襲,自己上前一步,靜靜與未泱對視。
氣氛冷凝了起來,似乎一觸即發,雙方雖然都未動手,甚至沒開口,周圍的人都覺得全身汗毛直豎。
“這人誰啊?”
“我想起來了!這人不就是……你不記得了?五年前在那城牆上……”
“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立刻便有幾人悄悄離開了人群向四處而去。
未泱沉默了片刻後終於開口,“你可決定好了?”
李驍鶴眉頭依舊皺著,因為虹越被傷心裏還是有些膈應這人,因此沒做聲。
未泱見她戒備的神色諷笑了一聲,雪白的長發從銀袍下露了出來。
“你以為是我傷了他?”
李驍鶴疑惑地眯眼,看了白襲,見他也搖了搖頭,便問道,“你什麽意思?”
未泱忽然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充滿的瘋狂和嘲笑,正在李驍鶴心裏發慌時,他突然抬頭指向天空,那寬大的兜帽被帶了下來,二人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真麵貌。
非常俊美的一張臉,是讓人為之一振的那種驚豔,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過了白襲。
光潔的額頭中央蜿蜒盤旋著交錯的枝蔓,正中心是一把銀色的劍一樣的印記,讓這張臉更顯得聖潔冷漠,而真正讓李驍鶴在意的卻是那似曾相識的臉。
太像了,盡管性別不同,但眼前的男人跟她見到的碎月之神太像了,除了眼神之外,兩人之間的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而此刻那張肖似神的臉卻露出一絲猙獰瘋狂,他指著頭頂的天空陰冷道,“你還沒察覺到嗎?這片天地……快要崩潰了!”
李驍鶴和白襲皆是臉色一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虹越顯然是因為天地變異而造成的源暴動。
李驍鶴心頭一緊,事情發展的比她預料的還要快。
她抬頭看向頭頂的天空,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雙目被銀芒覆蓋,在她的眼中頭頂這片天空上的那道覆蓋整個滄瀾的巨網都在慢慢融化剝落,要不了多久,這片大陸就會徹底暴露在虛空之中。
與此同時,皇宮和蕭府的方向也來了不少人。
南烜身體恢複的差不多,然而臉色還有些白,卻是在秦鷲的陪同下穿著一身龍袍朝急匆匆趕了過來。而另一邊展梨與習陵也靠近了李驍鶴身後,蕭元朗隨即趕來。
整條街立刻癱瘓了,那些好奇看戲的百姓們一見這架勢嚇的腿都軟了。
未泱看著一身瀚海特有的白衣的展梨,再看了一眼李驍鶴,那雙陰冷蒼老的眼裏忽然浮現了幾許悲色,沙啞而悲哀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滄瀾……就要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