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在乎什麽
國師昭言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問白襲李公鬱任何一個人得到的答案或許都是差不多的,但若是問李驍鶴的話,卻是完全不一樣。
在真正見到昭言之前李驍鶴的印象就是一個類似傳說中的人物的感覺,心裏還有點兒佩服。因為當時的她還太弱小,完全被鳳皎碾壓,可就是鳳皎那樣一個狂傲的不可一世的皇女,卻處處顧忌著一個國師,那時候她就對這個神秘的國師產生了那麽一些莫名的崇拜敬仰。
到後來從兒衫那裏知道了這位國師對自己超乎尋常的關注與幫助,甚至因為自己的假死不惜要廢了鳳皎的皇女之位,她的心裏除了震驚惶恐之外還有著不可否認的竊喜。
這樣優秀的像神一樣的人,自己一直仰望著的人,居然如此關注自己,幫助自己,讓她受寵若驚。
真正見到真人的時候李驍鶴又驚訝又是覺得果然如此,真的就像一個出塵脫俗的仙一樣。第一眼的印象讓她想到了莫留山上的龍瑤長老,但之後的相處她便知道這二人是不一樣的。
這個出塵脫俗的像幽蘭的女子,總是帶著一股莫名的悲哀,那雙空洞無物的眼明明什麽也看不到,卻又像看遍了世間之物,看透了悲歡離合。
人因欲而生,人因情而活,因此才有愛恨離別,貪嗔癡恨,但昭言的眼裏看著就像什麽也沒有的,但李驍鶴卻覺得她一定是有什麽在乎的,至於是什麽,她不知道。
“那樣的人,為什麽對奴隸會如此殘忍呢?”
白襲一踏進房間便聽到了這麽一句,抬頭便看到靠坐在窗前的書桌上的李驍鶴。
他走過去看到她的手上還拿著一封拆開的信,便笑著回道,“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有其目的,而其目的終究離不開她所在乎的東西。”
“那麽她在乎的是什麽呢?”李驍鶴目光迷茫地看著窗外,那裏丹朱正在天空盤旋著,不知道在玩什麽。
白襲知道她並非需要一個答案,隻是有些迷茫,看來那封信的內容給了她一些震撼。
他拿過信展開一看,雙瞳微縮,隨即目光幽深了起來。
信上並沒有他想象的那些一段段話,而是幾個詞,關鍵的幾個詞。
亡者穀,大荒,縛死。
這短短三個詞,組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當年亡者穀的真相。
除了李驍鶴本人,及白襲唐茗王天虎等身邊的知情人外,誰也不知道亡者穀之後的五年內李驍鶴身在大荒山脈,被縛死法陣封印了整整五年。
國師昭言似乎在光明正大地告訴他們,當年的事她知道,甚至她就是那個策劃一切的幕後主使者。
“白襲,我想不明白。”
李驍鶴向後靠在他的身上,有些疲累地閉上了眼睛,聲音低沉而緩慢。
白襲順勢坐在了她身後,將她抱在了懷中,“不明白就不想,見到後當麵問清楚便好。”
李驍鶴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麽什麽事被你一說好像很簡單似的?”
“本來就很簡單。”
白襲笑著親了親她的臉,將信還給她,“準備帶誰去?”
“辛離辛雪不能去,我和你,辛離,李公鬱,有章丘在旭城足夠了,至於風之浣……”
李驍鶴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他肯定會跟著的。”
白襲也了然一笑,“好在你現在做什麽都想著為夫,為夫很欣慰啊!”
“本夫人賢良淑德,不會忘了你的。”
門外宮長燕麵無表情地看著二人笑笑鬧鬧,冷不丁地冒了一句,“還有我。”
李驍鶴笑著回了她一句,“不行。”
宮長燕怒了,“憑什麽?”
“憑我是你師嫂,憑你聽你屍兄的,而你師兄聽我的。”
李驍鶴得意地笑著,她哪能不知道宮長燕想什麽,之前看到青玉就覺得不對勁。
堂堂一國帝王,在覺羅被自己鬧的一片亂的時候,明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見還巴巴地跟來了旭城,原因隻有那麽一個了。
白襲也回道,“長燕,別想著利用這次的事來逃避,這種事總是要你自己解決的。”
宮長燕臉上露出一絲被識破的尷尬,反而沒那麽高傲了,走到二人跟前陰沉著臉。
“荒謬至極,我乃帝女,扶風下一任大祭司,聯姻這種事怎麽能落到我身上?”
李驍鶴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聯姻?”
白襲也有些驚訝,“青玉提出的?”
宮長燕撇嘴,“之前是君相與白殿人提議的,但我拒絕了,後來青玉再次提起了此事,我權衡之後覺得他的提議不錯,但是他居然老是莫名其妙地以各種理由跟著我,我懷疑……”
“你懷疑什麽?”李驍鶴巴巴地問。
宮長燕一本正經地回道,“我懷疑他聯姻是假,是想通過我來尋找你或者白殿的消息。”
李驍鶴:“……”
白襲也忍不住偷偷地轉過頭去。
宮長燕皺眉,“師兄你笑什麽?”
李驍鶴湊到白襲耳邊低聲問道,“你師妹一直這麽蠢萌蠢萌的嗎?之前看著挺聰明的,怎麽突然如此笨?”
宮長燕咬牙切齒,“我聽的見……”
白襲哭笑不得地搖頭,“她隻是對情感一事上不太明白罷了。”
宮長燕冷哼了聲,“本來就沒有純粹的情感,更何況是在皇室。”
李驍鶴嘖了聲,回頭對白襲低聲道,“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青玉隻說聯姻其他什麽也不說了,太可憐了這孩子……”
對於宮長燕這樣的性格,你對她說情愛還不如說利益,否則她還會以為你圖謀不軌,直接劈了你。
三日後宮長燕到底沒能跟著李驍鶴他們一起出發去天瀾城,倒不是因為她忽然想通了,而是因為扶風那邊有事急召她回去。
“似乎關於白殿的事。”
宮長燕留下這句後便匆匆離去了,青玉也跟著回了扶風,而剩下的人的神經再次崩了起來。
李驍鶴想起了之前白襲告訴她在瀚海以北發現了白殿使的蹤跡,回頭對王天虎再三強調一定看住辛雪。
辛雪縱然不滿,但終究沒有辛離那般執著的性子,被哄了兩句也就無事了。
那邊李公鬱也和章丘交代了下旭城的事情,唯一的糾結便是蕭元朗了。
“我要回坤域。”無論李驍鶴怎麽問,他都隻有這一句。
無論是真的想回坤域還是因為不想再見到鳳皎,蕭元朗都表示不願意隨李驍鶴去天瀾城,但他卻還是再三讓白襲照顧好她。
至於唐茗李驍鶴另有打算,之前直接公開帝侯死而複活歸來的消息,雖說是敲山震虎的作用,讓坤域內亂幕後的人收斂些,不至於在自己趕到之前肆意妄為地為難習陵,但也難免打草驚蛇,逼得那些人狗急跳牆做出些什麽事來,因此蕭元朗回去還不夠,唐茗必須也要回去。
“你和我哥一起回坤域,掌控唐家,做得到嗎?”李驍鶴問。
唐茗的回答隻有一句話,“這五年來淨忙著找你,唐家也該收拾收拾了。”
她說的輕鬆但李驍鶴卻是憂心忡忡,畢竟唐家能亂起來,也是家主的默許才導致的。
天傾的這灘水渾濁,在坤域更加渾濁。
同時,位於天瀾城的皇宮也收到了三皇女加急送回來的信件,知道了天曜軍首領與帝侯天子不日將到達皇宮。
兒衫聽到這個消息後興高采烈地跑進了心殿,想要和國師分享這個消息時,卻被翎攔住了。
“國師在休息。”他說。
兒衫有些失望地看著他身後的那道門,心裏明白國師隻是不想見她而已,或者是根本不想見任何人,這幾日都是如此。
“我明白了,兒衫告退。”
她轉身之際陡然聽到屋內又傳出了國師那熟悉的淡漠聲音,“別忘了每天的功課。”
兒衫露出大大的笑臉,對著那緊閉的房門恭敬地彎腰一禮,“是,國師。”
說完便愉悅地離開了,翎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回到屋內,而這時屋內昭言的跟前還站著另一個人。
“你如此培養兒衫是為了把她變成你想要的那個人嗎?”虹越抱著胳膊漫不經心地在屋內晃悠著。
“她本就是,隻是缺少了一些東西而已。”昭言半跪在桌子前,手上拿著一本空白的書,用手指慢慢摸著上麵的盲文銘刻。
“什麽東西?”虹越雖然追問,但臉上卻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鳳皎鳳薔,乃至整個天傾皇室都沒有的東西。”昭言回道。
虹越停止東張西望,忽然走到她跟前單膝跪了下來,湊近了她的臉,看著她無神的雙眼神色淡漠地問道,“陣術嗎?”
昭言正在“讀”書的手一頓,那素淨美麗的臉龐露出一絲笑意,“你誤會了。”
“那就好。”
虹越對著那雙眼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後起身便要離開,“我是來送話的,李驍鶴真的回來了,你自己注意些。”
昭言臉色微暖,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笑來,對著虹越離開的背影說了句,“多謝。”
“不用謝,隻要……你沒有騙我們。”虹越留下這句話後便消失在了心殿門外。
翎從大開的門走進來後不忘反手帶上了門,見到她又是一身單衣責備道,“怎麽又不穿上披風?回頭又凍著了怎麽辦?”
昭言沒有什麽表情,那雙無神的眼不知看著什麽地方,思緒也不知飄往了何方。
“翎,我最近又開始做夢了,都是以往的那些事,那些人的臉一直在我眼前晃,你說他們是不是等不及來找我了?”
翎臉色一下難看了起來,有些暴躁地吼了聲,“夠了!”
吼完之後昭言倒是沒什麽反應,但他看著她那張什麽表情也沒有的臉心又疼了起來。
“昭言,別說這些好不好?”
他走過去抱著昭言,低聲祈求著,“別說那些事了,忘了好不好?你這樣我會瘋的。”
沉默半晌,昭言“嗯”了聲,淡淡地回道,“不說了。”
反正,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