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五年有多久,在人的一生中或許並不算太長,但五年卻能發生很多事,尤其在這個紛亂的時代,誰也不知道五年後,一切還是不是原來的模樣。
“真好看的嫁衣!”辛雪笑的格外開心。
李驍鶴看到那套五年前的嫁衣後沉默了許久,久到她身後的唐茗都產生了擔憂時她才有了動靜。
李驍鶴緩步上前伸手觸摸著胸前的那些紋路,然後將火紅的嫁衣緊緊擁在了懷裏。
門外傅輕蘿回頭別有深意地瞥了眼江原與桑寧燕玄三人,三人臉上的神色也悵惘起來。
身旁的丫鬟笑著道,“這嫁恐怕是我這輩子看到的最好看的嫁衣了!”
李驍鶴笑了笑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發蒙。
而那眼角的淚水被丫鬟認為是喜極而泣罷了,她們不知道的是這套嫁衣早該在五年前被穿上了。
“東西既然送到了咱們都出去,別在這兒礙事了。”傅輕蘿拍拍手,攬著桑寧的肩膀就要離開。
江原臨走之際忽然轉身對李驍鶴彎腰一禮,“皇後讓我帶一句話給您。”
想到白靜凰,李驍鶴心裏一緊,那個女人怕是還恨著自己……
“說。”
“皇後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讓我兒孤獨一人了。”江原說完便離開了,神情恭敬地退回了門外,其他三人欣然一笑,也都依禮退出門外。
辛雪有些戀戀不舍,還是被辛離帶走了。
幾個丫鬟自聽到皇後二字便都低頭默不作聲,動作也拘謹了起來。
李驍鶴心裏驚訝不已,她沒想到白靜凰居然就這麽無聲無息地原諒了自己。
“那本就不是你的錯。”唐茗拿起梳子替她慢慢梳起頭來,動作看起來倒也熟練。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讓白襲為我如此傷心,她恨我也是理所當然。”
李驍鶴手中把玩著一枚珠釵,仰頭問了句,“我能不能不帶這些重物?”
“隨便。”
唐茗隨口回了句,那些丫鬟本想勸說幾句,最後還是乖乖閉嘴了。
“她再恨也無用,她兒子非卿不娶。”唐茗想了想從懷中拿出了一根銀色的流雲狀簪子,將她半束頭發束在了頭頂。
“成親的禮物?很好看,謝謝。”李驍鶴是真的喜歡這個銀簪,精致又不俗氣,隱隱還帶著一種瀟灑的味道。
“我爹送我娘的定情信物,後來我爹娶了繼室後這簪子便一直在我這兒了,希望白襲不像我家老頭子那樣三心二意。”
唐茗說完也不去管李驍鶴一臉無語的表情,讓那丫鬟給她換上嫁衣。
幾天前李公鬱便在城中公布了這一喜訊,城中的百姓們並不知道成親的二人都是誰,隻知道一個是白公子,一個是李姑娘。
剛經過戰亂的城池在這樣一個喜訊麵前一掃之前灰敗頹廢的死氣,所有的百姓們包括奴隸都笑逐顏開地擠在了城主府外等著這場喜事的開始。
城主府正對著一家酒樓,二樓靠外麵的地方尚翼非亂靠著欄杆手裏拿著一杯酒看向那熱鬧非凡的城主府,之前蒼白的臉色如今已恢複了正常,但眼底的那黑色還是濃鬱如初,藏著說不清的情愫。
徐燃和豔娘各自坐在旁邊,看著自己主子目光投向的地方心裏惴惴不安,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要劫人,且不說這是奴隸軍的地盤,那府裏還有著天子鴻淵和唐茗,就是那帝侯李驍鶴他們如今也不是對手了,更何況主子的傷還沒好。
但誰也不敢開口勸他離開,雖然看著心上人嫁為他人婦的感覺不啻於剜心。
那邊城主府內喜婆喊了聲新人到,人群頓時哄鬧了起來,蕭元朗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卻帶著別樣的喜悅期待。
走廊那頭一個身穿嫁衣的人緩緩而來,唐茗走在她身邊一手扶著她,辛離和辛雪緊隨其後。
火紅色的鸞鳳展翅欲飛,金銀色交織的雙翼環繞腰際,高腰束起的錦帶上繡著神風皇室特有的花紋,象征至高無上的地位,寬大的袍袖隨著步伐微微晃動,行走間閃爍著淡淡的銀光,墨色長發垂在身後裙擺之上。
如此端莊安靜,讓眾人有些不敢相信此刻戴著蓋頭身穿嫁衣向他們一步步走來的人不是那個一劍劈開城樓的李驍鶴。
“看來我還是理解錯了,李姑娘原來也可以如此端莊。”風之浣站在大堂笑道。
旁邊李公鬱等部下們也都熱鬧地討論著,唯有王天虎一臉膈應地看著,總覺得完全換了一個人嘛。
“姐姐好好看!”辛雪笑的直拍手。
“那是衣服好看。”王天虎反駁道。
然而不論他們怎麽說,耳邊喧嘩漫天,此刻李驍鶴的心中無比的寧靜,超出她想象的寧靜,完全沒有她當初以為的慌亂害怕,她每踏出一步都非常的穩定,不知道是因為失去了心髒還是如何,她覺得無比的安心,一點兒也不緊張。
盡管隔著一層布,但她卻覺得能看到在自己的前方站著的那個男人,此時一定是一如既往地笑看著她,溫柔淡然,就像她無數次看到的那樣。
從雲澤禁地裏的第一次相遇,到後來無數次的交集,生死相依,之間五年的分別,在她再次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知道了自己從死亡爬回來的真正意義,原來隻是為了那麽一個人而已,隻因為還有那麽一個人在等著她回去,一生為期。
她是驍勇滄瀾的鶴,他是孤獨眾生的月,在這紛亂的時代,她穿越了時空與他相見,緣分似乎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樣神奇,就像神在白殿地宮所說的。
你為了他而來。
白襲,我為了你而來。
張燈結彩的大堂中間,白襲換上了一身大紅嫁衣,更襯的眉目俊美如神。
他伸手從唐茗那裏接過李驍鶴的手,緊緊握住。
“這是第二次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了,我不論你是鴻淵還是白襲,這輩子,你給我用命護好她,否則,你就等著一輩子被我追殺吧。”
唐茗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白襲握住李驍鶴的手,看向那被宮蓋頭擋住的臉認真地說道,“以命相護。”
李驍鶴回握緊他的手,旁邊喜婆正要喊拜堂,那名為景宏的老人換上了一身完好的服飾看著這對新人渾濁的眼裏帶著欣慰。
“有客到!”門外有人高喊。
李公鬱皺了皺眉,看了眼章丘,見他也搖了搖頭,顯然是不速之客。
天曜軍雖剛獲大勝,但旭城也正值多事之秋,而這拜堂成親的二人的身份也不得了,這時來送禮的怕是來者不善。
“將軍?”章丘遲疑地看向李公鬱。
而李公鬱則看了白襲一眼,卻見頭帶蓋頭的李驍鶴問了句,“來者何人?”
“李姑娘。”
外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人群紛紛讓開,一個身穿戎裝的青年走了出來,臉上一道舊疤痕破壞了原本俊朗的外貌。
“吳柯?”
沉默許久後,蓋頭下才發出聲來,而吳柯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鼻子一酸,狠狠握緊了拳頭,這個看起來帶著幾分殺戮之氣的男人此刻居然紅了眼眶。
見李驍鶴認識這人,眾人也放鬆了警惕,隻當是李驍鶴的朋友過來了。
“怎麽不說話啊?聽說洞房前揭蓋頭會不吉利,我可看不到你的表情啊。”
李驍鶴雖然沒聽到他的聲音,但卻能感覺的到他情緒的激動,便出口調笑道。
這時辛雪拉拉她的衣袖低聲說道,“姐姐,這個人想哭。”
李驍鶴藏在蓋頭下的神色微怔,然後慰然一笑,“小柯啊,我這大喜的日子,你就算舍不得也不能哭啊。”
吳柯喉頭哽咽了幾聲,那張本已成熟的臉龐此刻卻顯出了幾分稚嫩的脆弱來。
“是,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很開心你還活著,很開心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如此幸福。
“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李驍鶴笑著回道,“一直是。”
李驍鶴相信,就算尚翼非亂犯下的錯,吳柯也沒有參與其中,很可能還被她連累了。
吳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李驍鶴跟前,將手上捧著的那個精致的木盒遞給了她。
“這是……主子讓我送來的。”
李驍鶴接過之後便猜到了這是什麽,一時間沉默無言,不知道該對尚翼非亂那個男人說些什麽。
“主子他……從沒有像重視你這樣重視過其他人,除了死去的老王妃。”
“李姑娘,當日被毀的那個棺中人是主子用秘法,以半身鮮血來鑄造的,而那個秘法則是老侯爺從扶風白殿那裏得到的。”
李驍鶴心中微動,似乎猜到了什麽。
“縛死陣法?”
白襲握著她的手一緊,眼底劃過一絲悲哀。
“沒錯,老侯爺一直要為王妃報仇,從小主子就被告知,何時為王妃報仇,何時才能用王妃給他的名字。”
李驍鶴忽然想起了五年前在地下溶洞時,那個男人脆弱地喊著母妃的樣子,他告訴她,我名非亂。
“而那個秘法,本是用來複活老王妃的,但是主子卻……”
吳柯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一絲沙啞,“他卻用來複活了你。”
盡管李驍鶴的心裏猜到了些,還是因為吳柯的話而震撼了,她隱約知道對尚翼非亂那樣一個人來說,母親可能是他心中唯一的柔軟之地,幾乎是支撐他所有的一個支柱。
“代我謝謝他的賀禮。”她說,同時握緊了白襲的手。
吳柯笑了笑,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便離開了。
眾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卻都自覺地沒有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