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新法令
李驍鶴和風之浣進去後的第二個時辰,風之浣一個人走了出來,身後的門依舊緊閉著。
李公鬱看了他身後一眼,還沒等他問,風之浣便向他抱拳禮貌道,“她想自己呆一會兒,二位不用擔心。”
李公鬱看著眼前恭敬禮貌的公子,不能理解他為何被挾持而來還如此溫和客氣。
“她怎麽了?”他也知道問李驍鶴是問不出來,一時頭腦發熱就開口問了這位公子。
風之浣臉上的笑意斂了斂,“她……受了很多苦,卻還是在尋求著某些答案,可是那些答案終究傷了她的心。”
風家幾個護衛聞言對視一眼,眼底盡是震驚與了然,心道怕是錯不了了。
風之浣說的話李公鬱一點兒也聽不懂,因為他不知道李驍鶴的過去是怎樣的,但他隱約知道,她遭受了很多痛苦。
“就不叨擾二位了,在下……就住在太守府,還請告知李姑娘。”
風之浣不僅悠悠然告辭,甚至還自己留了下來,讓李公鬱等人驚訝不已。
“你……不逃跑嗎?”
風之浣啞然失笑,“兄台何出此言?我與李姑娘乃是故交舊友,還是師出同門,此番能再見到她,也是萬分喜悅,又怎會逃跑呢?”
李公鬱聽了一頭霧水,就連李嬸都聽的糊塗了。
“可是她剛才不是還要殺你嗎?”
風之浣臉上笑意漸沒,出現了幾分感慨之色,“她隻是不敢信任何人了。”
李公鬱一怔,也沒有再追問,跟風之浣客氣了幾句便送他們離開了。
一路上風家幾個護衛心思各異,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少爺,剛才那個李姑娘,是不是那個李姑娘啊?”
風之浣勾起嘴角,“哪個李姑娘?”
護衛急了,“就是那個李姑娘啊!那個坤域的帝侯李驍鶴啊!”
“到底是不是啊少爺?”
這幾個人都是風之浣的心腹,他也沒想瞞著他們,於是便點了點頭。
“猜的不錯,不過不要聲張出去。”
幾人雖然心裏有了七八分把握,但聽到自家少爺親口確認還是驚嚇不小。
“這……不是五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對啊,連璿璣閣都默認了,說是死在亡者穀的暗算謀殺之下?”
“這怎麽可能死而複生……”
風之浣的腳步變得緩慢,神色凝重而認真,“當日亡者穀的真相不久就會大白於天下,而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七國會再掀起怎樣的風雲,我們隻管看著就好。”
護衛猶豫了下道,“可少爺,我們之前不是奉命去皇宮嗎?不去了嗎?”
“已經不需要了。”
風之浣搖搖頭,停下腳步看著眼前完全不一樣的太守府,臉上盡是高深莫測。
“因為我已經見到她了。”
從風之浣走後足足三天,李驍鶴都沒有踏出屋子一步,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間房裏,也不說話,李嬸每次進去都看到拿來的食物動都沒動一口,小勝拿給她的水也沒動過一口,誰說話她都沒有理。
李公鬱也不想別人打擾她,將其他人都並到別的屋子睡去了,每天都去看一趟,告訴她一些事。
李家這一派其他的奴隸對此也不敢有異議,畢竟當日在城門外都看到了李驍鶴的本事,連莫留山都不放在眼裏的人,誰也不想去招惹,不過偶爾會私下李公鬱從哪兒撿來的這麽個不得了的人。
盡管那日李驍鶴在城門外鬧的動靜不小,但意外的沒漏出什麽風聲,一切風平浪靜到詭異,其他人更不敢透露什麽。
直到第三天晚上,一群人圍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不知怎麽的有人提起了離得不遠的另一座奴隸城又發生了暴亂什麽,在場的一些人忽的就安靜了下來。
“聽說是因為朝廷頒布了新法令,有幾個人反抗了,當眾被打死了六個,一下子就暴亂了。”
氣氛凝固了起來,沒人接話,這晚連蠟燭也沒有點,隻有一堆撿來的枯樹枝點燃的火堆,劈裏啪啦的燒著。
隔著一堵牆,李驍鶴聽著他們的談話,感受著那突如其來的死一般的寂靜,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睛忽然泛起了一絲冷意。
第二日朝廷頒布的針對奴隸的新法令也在倉衣城宣布了,除了要每年定期挑出一批奴隸送入各地挖礦外,還要送一批人去皇城為國師修建觀月台,所有奴隸都要在一個月內趕到皇城,違期者斬立決,親人連坐。
此法令一出,整個倉衣城頓時轟動了。
天傾國的奴隸本就處於社會最底層,除了最基本的生存條件外,幾乎完全沒有人權,甚至根本就不被當人看。
比之當年的空語族,他們甚至連尊嚴都沒有,更別說保住命了。
幾乎是在法令宣布的當日,倉衣城那個從不露麵的太守就挺著個大肚子出現了,開始派人從各門各戶抽取人丁去皇城。
然而縱是如此,所有人都知道,從倉衣城到皇城至少要兩個多月才能到達,就算是日夜兼程恐怕也不能準時到達,更別說比倉衣城還要遠的幾座奴隸城了。
當夜,李公鬱等人便在這間破屋子裏討論起了這件事,依舊很沉默,沒有人站出來去皇城,畢竟下場隻有一個,就是死。
許久之後,有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
“要不……咱們逃跑吧?”
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既然明知是死,不如拚一把,反正被抓回來打死是死,到不了皇城也是個死,都一樣。
沒人回答,但他們的心裏都傾向於這個答案,但也有人沉著臉沒反應。
直到李公鬱開了口。
“我們能跑,但我們的家人呢?小秦你爺爺呢?你馬你那癱了的婆娘呢?他們怎麽逃?”
一時間眾人又沉默了下來,臉上布滿了灰敗之色。
“我要去天瀾城。”
他們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眾人回頭看到的便是好幾天沒出來過的李驍鶴,此刻正站在他們背後看著他們,火光映在她的臉上像血色一樣。
那些被救的奴隸看著她都沒敢做聲,卻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李公鬱,他們不怕李公鬱,但卻怕這看著柔弱的女子。
李公鬱知道他們肯定不願意,不管李驍鶴為什麽忽然想去天瀾城,他也是不願意連累他們這些族人的。
“我……”
他商量的話還沒說出來,便被李驍鶴冷冷的一句打斷了。
“所有人都要去,否則你們都得死。”
李驍鶴目光陰冷地看了所有人一眼。
那些人頓時臉色慘白,連旁邊看熱鬧的奴隸也變了神色。
“你什麽意思?”
“李李李公鬱!你趕緊說兩句啊!”
李公鬱也拿不準李驍鶴的心思,之前雖然不怎麽接近人,但說話還是帶著笑的,可從那小巷子裏出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路上都沒說過話,也沒吃過東西。
後來經過李嬸和小勝的影響態度剛軟化了些,這下又打回了原型,甚至更加冷漠了。
“我陪你去,他們不能去。”她能做到的也隻有這一步,不能無緣無故地拖累別人。
李驍鶴朝他們踏出一步,站在火堆中間,眼神冰冷。
“你們逃不了,奴隸對於天傾來說不過去牲畜騾馬罷了,就算今日沒有這道法令,明日也會有另一道法令。”
李驍鶴這番話很傷人,但說的卻是實話,李公鬱等人再明白不過。不過他們又能如何?天傾千百年來的曆史上不是沒有奴隸反抗起義的例子,但都無疾而終,因為種種原因而失敗。
他們終究是鬥不過朝廷的,與一個國家為敵,太困難。
“我可以頂替一個人,其他的九個人你們在明日之前挑出來。”
法令上要求一座奴隸城必須上交出一百人,分到李公鬱這塊區域便是十個人,李驍鶴自願頂替一個人當然不是善心大發,隻是她正好要去天瀾罷了。
對於她的想法李公鬱心裏猜到了幾分,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隱約猜到了那日她為何對著大皇女的馬車如此失態了。
“為何要背叛我?為什麽……”
他深深記得那日她的悲鳴,想必當初她之所以跟著他來天傾時就是把目標放在了天瀾城上了。
“我知道了。”
既然躲不過,他也不會退縮,不過他絕不會讓自己的親人族人白白去送死,他的爹娘,他的妹妹,那樣的慘劇他絕不會再讓它發生!
至於李驍鶴,他知道她的目的不單純,但是也無妨,隻要她有能幫到自己的能力就行了。
夜深,眾人相繼散去,李嬸戰戰兢兢地不敢靠近李驍鶴,經過這幾日的事情後,她對這個看上去孤僻乖巧的姑娘充滿了害怕和畏懼之意,小勝也被她拉到身邊,不再讓他接近李驍鶴。
李驍鶴見狀也沒有多驚訝,她早就料到了是這樣的結果,索性也不再礙眼,直接踏出了院子外,縱身飛出了院子,踏上了屋頂。
身後李嬸看的驚訝不已,小勝看的眼睛發光,卻因為叫不出來而激動地直跺腳,被李嬸拉住訓斥了幾句。
而那邊李驍鶴乘著月色直接去了太守府,而太守府旁的屋頂上,風之浣早已站在那裏恭候多時。
李驍鶴與他相對而立,幾乎不用開口,她就知道這人已經知道自己來找他做什麽了。
“李姑娘決定了?”他問。
李驍鶴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這道法令來的太巧,巧的讓她原本的打算都沒用上。
今夜李公鬱的眼神她看的明明白白,那樣一個人是不會屈服於命運的,他的血統裏有些反叛的因子,這道法令便是點燃他血統裏的反叛的引子。
而這一切,還缺的不過那幾樣,她會為他一一解決。
“勞煩你寫一封信回風家了,盡快。”她不忘加上這兩個字,畢竟時間緊迫。
“那我能得到什麽好處呢?”風之浣笑而不答,算是默許了。
“也許在我對上莫留山的時候,可以放你一馬。”李驍鶴故意說這話也是帶著試探的意味,她要逼風之浣表個態,莫留山對她的態度。
果然,風之浣臉色頓了頓,“請相信在下一言,莫留山絕不會害你的。”
“那你之前那些話又該怎麽說?”
李驍鶴心頭火起,帶著質問的語氣道,“璿璣閣的確包庇著那人不是嗎?我會親自殺了那人,當著你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