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等同於生命
回到客棧後,李驍鶴在窗前站了一整夜傅輕蘿也沒回來,她知道傅輕蘿和桑寧都在隔壁看護著白襲,但她卻因此不能靠近。
淩晨時王天虎來敲門卻沒人應,他歎了口氣便走下樓吃飯去了。
辛離和辛雪看著他一人走下來便知道李驍鶴還是沒有回複過來,兩人忽然也沒了胃口。
“叔叔,我們什麽時候離開苑城?”辛雪很不喜歡苑城這個地方,雖然這裏很好玩,但是卻讓姐姐這麽不開心,她一點兒也不想待在這裏了。
辛離比她年長,自然知道李驍鶴的並不是因為苑城而不開心,而是因為某些人。
這時候桑寧和傅輕蘿正好並肩走下樓梯過來,王天虎瞅了他倆一眼道,“什麽時候走得看他們的。”
辛雪聽的莫名其妙,於是轉頭去問桑寧,“哥哥,你們什麽時候離開苑城啊?”
桑寧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來李姑娘真的是有意跟著他們的。
“明日就走,那位哥哥生病了,需要休息一下。”
辛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始悶悶不樂地吃東西。
傅輕蘿看了這悶悶不樂三人組麵露笑意,同時心裏也在疑惑,她昨晚暗中觀察看李驍鶴那樣子都快崩潰了,那到底又是為何不與太子相認呢?
“來來來,咱們也吃點,讓公子自己休息下。”桑寧給傅輕蘿使了個眼色,故意嚷嚷了兩句,然後開始吃東西。
傅輕蘿秒懂,看李驍鶴昨晚那發狂的樣子一定憋狠了,總得留點時間讓她看看太子。
然而他們卻猜錯了,就連在房內假裝昏睡的白襲都沒料到,李驍鶴居然沒有偷偷去看他。
知道樓下五個人吃完早飯,桑寧和傅輕蘿回到白襲的房中時發現他們的公子一臉悲傷地看著衣服袖子出神。
桑寧一看到公子這表情就明白了,一臉驚訝地問道,“沒來?”
白襲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出神。
桑寧火蹭地一下上來了,袖子一擼就要去隔壁,好在被傅輕蘿一把拉住了。
“我去。”那也是她的房間,她回自己的房間再合理不過。
隔壁房裏李驍鶴坐在窗前提筆寫著什麽,傅輕蘿一下就驚訝了,然後就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猜錯了。
原因就一個,她聽桑寧說過,那李驍鶴就是半個文盲,字認得幾個,那寫是一個寫不來,看眼前這位寫字還是會的。
察覺到身後有人李驍鶴放下筆,折起了那張紙放進了一個木匣子裏。
她回過頭來還是帶著那張銀色麵具,傅輕蘿便知道她這還是不打算坦白了。
“展姑娘昨夜睡的可安穩?”她這句話問的就像是平淡的打招呼一樣,但卻是滿滿的譏諷嘲弄。
李驍鶴沒有理會她的挑釁,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決遺如何能解?”
傅輕蘿嗤笑一聲,自然知道她問這句話的用意,“展姑娘是以什麽身份來問的這個問題?”
李驍鶴冷冷地看向她,“不如我先殺了桑公子再來問?”
傅輕蘿臉色一僵,她心裏還真忌憚李驍鶴的這個威脅。
畢竟這個女人為了太子什麽事都做的出來,若她真的對桑寧下手,太子還不知道會不會阻止,這兩個人都沒人性。
“展姑娘。”傅輕蘿正了正色,十分嚴肅地看著她問道,“你應該知道太子他是為了什麽而練決遺的,別說沒有解決之法,就是有,誰能逼的了公子去解呢?”
李驍鶴垂下目光,“你隻管回答我的問題便可。”
“決遺並非是毒,也不是邪功,隻是某種煉體煉脈之法,來自扶風白殿,與莫留山的神秘力量相輔相成,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那種力量的。”
傅輕蘿歎息一聲,“太子雖天縱奇才,但那力量隻有特殊的人才能掌握,但也隻有這種力量才能將白殿連根拔起,而莫留山從五年前亡者穀一役後在七國徹底銷聲匿跡,誰也無法踏入莫留山一步,太子也隻有走上這步了。”
“我曾聽聞莫留山有延續生命的秘法,而決遺的代價是折壽半生,可能唯有莫留山人才能救的了太子。”
莫留山……
李驍鶴手指微動,這個本來她當作歸宿和責任的地方,現在卻成了她最無法預測的地方。在大荒山脈的五年內,丹朱無數次帶著闖守山大陣殘留的源而歸來,然而直到王天虎的意外到來,丹朱也無法飛過莫留山的守山大陣。
“誰給他的決遺?”李驍鶴問。
“你別怪宮長燕,為了阻攔太子,她幾乎與太子決裂,也盡力了,可這世上有誰能攔得住天子呢?就連皇後都……我可是第一次見那女人哭啊……”
傅輕蘿言語間帶著淡淡悲哀與無奈,讓李驍鶴心裏堵的難受。
她沒見過白襲的母後,但卻聽過神風皇後的傳說,一個與神風帝並分王朝的女子,在天子鴻淵出生之前,神風幾乎是皇後白靜凰與神風帝並肩執政的局麵,那個一手創立凰禦宮的高傲女人,唯一的弱點便是他的兒子了。
“她一定恨死李驍鶴這個女人了吧。”
傅輕蘿看了她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意味深長地說道,“對太子來說,除非白殿覆滅,李驍鶴複活,否則他是不會廢去決遺的,你懂了嗎?”
李驍鶴似乎沒聽出來她那鄭重的語氣,而是看著自己的手指沉思著。
傅輕蘿見她這般不動聲色也和桑寧一樣心裏無名火起,她真想問問眼前這個女人的心是什麽做的,自己都這麽說了她居然還無動於衷。
她握緊拳頭,突然整個人躥到李驍鶴跟前,抬手襲向她的麵具!
李驍鶴一驚。
另一邊的房內,心裏氣不過的桑寧越想越納悶,蹭的一下站起來。
“不行!我還是親自去問問才行!”
然而白襲卻淡淡一句阻止了他。
“坐下。”
桑寧從來無法違抗他的命令,這次自然也是,他轉身坐在白襲跟前,一臉凝重地問道,“公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明明……”
明明李姑娘就在隔壁啊!
“刺啦!”
白襲忽然撕下自己一截袖子遞給桑寧。
“斷……”桑寧尷尬地指著他手上的袖子,吞吞吐吐地吐出兩個字。
“袖啊……”
“……”白襲緩緩抬頭看向他,眼神淡淡。
桑寧立刻知道自己想歪了,忙接過那塊布料看過去。
“唉?這是……汙漬嗎?”
這塊淡紫色的布料上染上了一塊白色的汙漬,還泛著銀光,圓圓的一大滴,然後是越來越小的圓點。
“看來這東西帶有粘性。”桑寧放在鼻下聞了聞,目光一凜,抬頭猶疑不定地看向白襲,緩緩說了句。
“似乎……有血的腥味。”
沒錯,血腥味,雖然很淡很淡,但卻逃不過他的鼻子。
“這是什麽東西和血的混合物嗎?”
白襲沉默著將那布料拿回來,說了句讓桑寧驚訝不已的話。
“這是……她留下的。”
這個她是誰桑寧再明白不過,但卻有點轉不過來腦子,“什麽意思?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殺了那四個殺手後受傷了,似乎吐了血。”白襲眼神幽深地看著那塊銀色汙跡。
桑寧心神一震,“不不不會吧……我並沒有看到屍體啊?”
“屍體被毀了,完全地毀了。”
白襲的話讓桑寧全身一冷,完全地被毀是什麽概念?那可是活生生的幾個人啊?怎麽可能完全毀掉?但他昨夜趕過去的時候,的確沒有發現任何有人或屍體的痕跡啊?
“太可怕了……”桑寧隻覺得後背發涼,這種殘忍而恐怖的手段真的太像邪教了。
然而白襲還隱瞞了一件事,一件讓他從昨晚就心慌意亂到現在的事。
昨夜驍鶴慌亂中抱住他時,他竟然……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心跳。
沒有一絲生機,甚至沒有呼吸。
“哐啷!”
隔壁忽然傳來雜亂的響聲,桑寧慌張道,“不會是打起來了吧?傅輕蘿那個女……”
不等他說完白襲便飛速跑了過去,倒不是擔心傅輕蘿被傷,而是擔心某人被逼急了會直接逃走,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絕不能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房門緊閉著,白襲和桑寧推門之前就聽到傅輕蘿一聲怒吼。
桑寧心裏後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該讓傅輕蘿去了,這要是再把李姑娘逼走了公子絕對要瘋!
白襲猛的把門推開,迎麵便聽到李驍鶴冷冷的一句。
“我不是李驍鶴!”
白襲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她。
“太子?”
傅輕蘿轉頭看到他有些驚訝,然後便帶著些慌張地喊了一句。
“公子……”桑寧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背影,心裏隱隱不安起來。
李驍鶴見到白襲的那一刻便僵住了,她不知道剛才那句話白襲有沒有聽到,又或者是他讓傅輕蘿來質問她的……
許久後,白襲麵色才恢複淡然。
“展姑娘?”他說。
李驍鶴不知道該不該回,氣氛一時凝固了起來。
“白……”
李驍鶴一個字剛落,白襲便突然飛身衝了過來,修長的手朝她麵門襲來!
李驍鶴大驚,慌忙往旁邊閃躲,她想開口阻止,但白襲動作越來越快,讓她連一絲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桑寧和傅輕蘿看的心驚,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忽然動起手來了。
“公子生氣了。”桑寧心有戚戚的樣子。
傅輕蘿眉頭皺的死緊,現在這個樣子的太子她也無法攔住。
她有點後悔動手了。
白襲的身手一點都不像身受重傷的人,甚至身形比昨夜對戰殺手更快,每一掌揮到李驍鶴跟前都帶著疾風。
但他越是這樣強悍李驍鶴越是擔心,交手越多,她就能感覺的到白襲體內創源之力的強大,如此也代表著決遺的危害越大,她絕不能再讓他繼續修煉決遺!
“嗬,展姑娘……”白襲忽然冷冷地輕喊了聲,然後整個人便消失在李驍鶴眼前。
李驍鶴一愣,隨後身後便帶起一道疾風,直襲向她耳後的麵具。
隻有半寸就能揭下那張銀色麵具,桑寧和傅輕蘿看的眼睛都不忍眨,心一下都懸了起來,充滿了期待地準備看麵具後的那張臉。
然而就在李驍鶴驚恐的眼神裏,那隻好看的手竟然停頓了那麽一刻,也就是這一刻裏,李驍鶴打掉他的手轉身朝窗外跳出去。
“哎!”桑寧還沒來得及喊她,便見那窗前已經失去了李驍鶴的蹤影。
白襲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窗外一言不發,許久都沒有轉過身來。
“公子……”桑寧忽然覺得公子的背影很可憐,很孤寂。
傅輕蘿瞥到李驍鶴放信的那個木匣子,便鬼使神差地打開來,發現那裏麵堆放著厚厚一大疊的信,足足有上百封。
她拿起一封信拆開來讀了幾行後便睜大了雙眼,然後將那信交給了白襲。
“太子,這個……”
白襲接過後隻看了一眼便愣住了,然後也睜大了雙眼,手微微地顫抖著。
看完一封後他又迫不及待地拆開了另外幾封,看完後再拆開,就像是等不及一樣。
桑寧見狀也跟著幫忙拆起信來,也跟著掃了一眼,目露驚訝後便是不忍與悲哀。
一封又一封,白襲拿著信緊緊抱在了懷裏,低頭一言不發。
“她把她所有埋葬起來的希望都放在給你的信中了。”傅輕蘿歎道。
桑寧心裏酸澀不已,這些信……每一封,每一句,每一字,都是李姑娘對公子的思念,她的痛苦也不亞於公子。
“對驍鶴來說,我就是她的全部了。”
白襲慢慢閉上雙眸,聲音帶著一絲顫。
“而她早已等同於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