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為爾授帶
“傳聞這碎玉淩川乃是從天上來,以軒轅門祖師之名命名,與淩霄塔並稱為莫留山雙絕。”
眼前背對著的人似乎感覺到她的到來,也不曾回頭便悠悠開口道。
“名不虛傳。”
李驍鶴踱步走上前與他並肩,目光直視著眼前斷崖絕壁下的波濤雲海,從另一個較遙遠角度看夜色下的碎玉淩川別有一種蒼茫蕭瑟之感,仿佛跨越千百年的亙古夢景。
“聽說那位軒轅門祖師名為碎月,軒轅門是她留下的最後一處地方,之後便消失在滄瀾大陸之上,千萬年過去,世間再也沒有過她的蹤影。”
夜風習習,將二人寬大的衣袍吹的鼓起,李驍鶴這句話說完後便看向身旁的人道,“我在淩霄塔前的那座雕像底座看到了那四個字,這碎玉淩川怕是她寄予的最後一絲期望。”
身邊那人終於轉身看向她,容貌熟悉的就好像已相遇過了千百年。
“驍鶴。”
月色下白襲幽深的雙眸帶著點點溫潤的笑意,完美的麵龐在微光下瑩潤如玉,墨色長發被風揚起,與紫色的衣袍糾結在一起。
“嗯。”李驍鶴應了聲便淡然地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碎玉淩川,但心中卻是莫名的心酸委屈傾盆而來,將她那顆理智的心完全淹沒。
白襲知道她心中有氣,便也不說話,就那麽側身看著她,如此認真,就仿佛能那般不厭其煩地看一輩子。
那溫柔卻專注的眼神看的李驍鶴心中無奈,對著那深淵長歎了一口氣,“白襲啊白襲,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何出此言?”白襲幽暗的雙眸直視她。
“你本該在天傾國境蘭陵江畔對峙天傾士兵,但卻千裏迢迢來了莫留山,你將數萬神風將士置於何地,將桑寧傅輕蘿置於何地?”
李驍鶴說的內容很激烈,但語氣卻十分淡然,就像是真的在感歎一樣。
白襲的雙眸微垂,走到離她更近的距離,伸手遞給她一樣東西。
“你忘了麽?我說過的,等我。”
李驍鶴心中頓時一股暖流,心裏忍不住就愉悅了起來,但又不想如此輕易原諒他,便沉默地歪過頭去,看他手掌心的那根紫色絲絛緞帶一樣的東西,約有一丈長,直垂到了白襲的小腿,最底層繡著九層雲紋,上麵依次繡著幾種古老的花紋,像是文字又像是圖案,月光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銀色,看起來華貴不凡。
“這是什麽?”
“綬帶,軒轅門遊習弟子,內門弟子,真傳弟子都配有特殊的綬帶。”
白襲將那綬帶在她的腰上圍了兩圈後係緊,忽然問道,“玉佩呢?”
李驍鶴一愣,“什麽玉佩?”
“那日在尚翼皇宮送你的紫巒玉佩。”
“啊……”李驍鶴恍然,下意識地拉開衣領從脖子上掏出其中一塊玉佩來。
白襲見她如此率直坦然,不禁笑了起來。
李驍鶴納悶,“你笑什麽?”
白襲半彎腰湊近她笑道,“我卻不知原來你如此寶貝它,竟將它放在貼身之處。”
李驍鶴臉色一紅,嘴硬道,“我們那邊放玉佩都是掛在脖子上的,好歹是別人送的我總不能丟了。”
白襲抿嘴忍笑,“也不知當日誰心心念念地要桑寧找當鋪要當了我的衣裳。”
李驍鶴那個羞愧啊,喏喏地嘀咕,“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嗬嗬……”
白襲終是笑出聲來,接過那枚天下珍稀的紫欒玉佩,邊低頭將它穿在了那紫色綬帶之上邊說娓娓道來。
“乘輿黃赤綬,諸侯王赤綬,諸國貴人、相國皆綠綬,公、侯、將軍皆紫綬,九卿青綬,其次黑綬,黃綬,青紺綬。而綬亦分為七等,天下樂暈錦綬為第一等,雜花暈錦綬為第二等,方勝宜男錦綬為第三等,翠毛錦綬為第四等,簇四雕錦綬為第五等,黃獅子錦綬為第六等,第七等則為方勝練鵲錦綬……”
月光臨空,漫天星辰璀璨,陡峭的斷崖之上,樹木之下,遠處有絕美的碎玉淩川交相輝映在身後,寒冷的夜風拂起及腰長發與同為紫色的長袍。
一人彎著腰為另一人係著綬帶,用著世間最虔誠的姿態做著最用心的事。
李驍鶴聽著耳邊溫柔輕緩的聲音,默然看著眼前為自己彎腰的這個男子,心中猶如陣陣心酸侵襲著心髒。
這個男子,天子鴻淵,神風太子,未來的帝王,從出生那一刻便站在最高處,如天上那一輪明月,從不曾對任何人低過頭,如此優秀的男子,此刻卻在她跟前彎下腰,低下了頭,並且以如此虔誠卑微的姿態為她做著如此瑣碎的事。
身處這樣一個封建時代,一個身處高位的男子願為一個女子做到這般,甚至如此自然從容,這已不是用感動所能形容的了。
李驍鶴伸手想要觸摸眼前這張垂下的完美臉龐,她想對他說,留下吧,我們一起留在莫留山吧,陪我一輩子。
白襲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抬頭正好看到她的雙眼。
李驍鶴心中微顫,不,不可能的。
“多謝。”說完她便用伸出的手扶起他的胳膊。
白襲目光微閃,眼中黯然,“不必。”
“這綬帶……”李驍鶴笑了笑,撈起懸在腰間綬帶上的紫巒玉佩問道,“是真傳弟子的嗎?”
“然也,長九尺九寸,天下樂暈錦綬,卻取銀紫色,更勝王公諸侯。”
白襲朝她走近一步,連同紫巒玉佩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輕摟住她的腰,“有這兩樣東西,天下沒有人敢動的了你。”
“是麽?”李驍鶴靠在他溫熱的胸口,眼神茫然若失,“白襲,你到底是為何而來?”
“來見你一麵。”白襲道。
“見了又如何?龍瑤說的對,是我欠軒轅門的,也欠從雲爹的,我不能置整個莫留山於不顧。”李驍鶴輕聲低語。
“所以來見你一麵。”白襲放開她注視著她的眼睛,然後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最後一麵……”
三日後。
內門大考的文考就如此結束了,若說君文垣行事大膽,劍走偏鋒,那麽那個李小鶴便是真正恐怖的角色了。誰不知莫留山以一種神奇術而淩駕於七國之上,而那李小鶴竟能利用區區幻術將兩位長老困住,其中一位甚至還是術堂長老。相比之下君文垣便相形見絀了,而之後的人縱是再出色也無法超越李小鶴帶給眾人的震撼了,因此第一日考過的人也隻有區區六人。
遊蘭閣。
“君文垣,皇嫂,唐茗,大表姐,還有兩個人是誰啊?”習陵掰著手指算著。
浮寧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回答,“你和風之浣。”
“啊?怎麽會?他又沒有參加考試,他那天根本就沒出現啊!”習陵不解地反問,她是真傳弟子可以直接通過文考,但是風之浣又不是真傳弟子,憑什麽可以通過?
浮寧將碩大的包袱扔到她身邊,拍拍手道,“他也是真傳弟子。”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哪個長老?刑堂長老嗎?那個老古板?”
作為莫名其妙被性情古怪的術堂長老收為真傳弟子的習陵來說,心裏一直都有種走了狗屎運的暗爽感,現下忽然聽到別人也有這樣的狗屎運,頓時心裏多少就有了那麽一點失落感。
門忽然被推開,唐茗背著包袱穿著平時的衣服腰上係著炫目的千層綾道,“他是胥殊長老的唯一真傳弟子,也是他的孫子。”
“胥殊長老?”浮寧蹙眉沉思,“原來如此,胥殊長老居然是風家的人。”
習陵倒是沒怎麽在乎,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唐茗腰上的千層綾吸引了。那日除了大表姐犀利的一槍破了一名內門弟子,唐茗也是出盡了風頭,那一手千層綾使的猶如天外飛仙,上百個銀色流雲暗器化成了數十個圖形在空中圍繞著千層綾飛舞,看著美輪美奐,實則殺機重重,隻一眼便得到了她師父的誇讚。
“這千層綾有什麽操縱法決麽?”
唐茗皺眉,“什麽?”
浮寧一把拎住習陵,麵無表情道,“趕緊趕緊即刻收拾你自己的東西,否則……遲一步下山,秦鷲和你皇兄便多一分危險。”
習陵本想還嘴,一聽到後麵那句話立馬臉色變了,急哄哄地就收開始拾行李。
浮寧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問唐茗,“李驍鶴呢?她真的不下山了嗎?”
唐茗沒回應,隻搖了搖頭。
“難道皇嫂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習陵覺得真是憂傷,“皇嫂該不會真要在這莫留山待上一輩子吧!”
“請問南姑娘在嗎?”門外芥阿禮貌地問道。
“他喊誰呢?”習陵茫然抬頭問道。
浮寧捏捏眉頭,“喊你呢,永安公主。”
唐茗嘴角抽了抽,正好也站在門邊上,伸手就把門拉開了,對著門外驚嚇的某人到道,“在,進來。”
“多謝。”芥阿定定心神道,“諸位可準備好了?在下來帶你們下山。”
另一邊,身在淩霄塔中的李驍鶴剛走過懸空橋準備去送送唐茗她們,但卻又猶豫了會兒,怕到時習陵那丫頭會哭鬧糾纏,而就在這猶豫的片刻間,一個內門弟子忽然上前將一封信交給了她。
李驍鶴本想追問,卻發現這信若用的紙和自己平日在軒轅門收到的那些情報所用的紙一樣。
她半帶疑惑地打開了那封信,發現果然是情報,但是仔細看下去臉色立刻變了。
神風天子失蹤,疑被俘,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