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蟄伏的危機
“啾~”
尚翼看著手中丹朱,幽暗的眼神不帶一絲感情。
“好久不見。”他慢慢握緊它的翅膀。
丹朱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完全看不出翅膀被捏碎的痛苦,卻是一直看著眼前這個蘊含殺意的人。
“真是頑強,不愧是丹朱。”
整座皇宮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一隻如此特別的鳥兒又怎能逃過他的眼睛,哪怕這隻鳥兒聰明到屢次躲過黃泉衛的丹朱。
他不管李驍鶴用這隻鳥兒傳遞了多少消息給鴻淵或者那個打傷自己的坤域太子,就當作在陪她玩遊戲好了。
但現在不同,計劃即將開始,他不會再讓李驍鶴破壞,畢竟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否則他也不會選擇她。
“啾!”丹朱終於發出一聲鳴叫,隨即掉落在地上,一張布條被展開扔在地麵上。
看著眼前捧著書滿臉淚水的老人,李驍鶴心裏開始感歎。重玄侯為了整個尚翼國而賠上了自己的愛人,讓自己痛苦半生,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若有一日她麵臨這樣的難題,她該如何選擇呢?或者說,其實她心裏最想知道的是白襲麵對這樣的事會如何選擇?
國家,還是愛人?
江山,還是,她?
眼前這老人在用痛苦的眼淚懺悔,能讓一代名將重玄侯如此傾心不忘的女子,玉紅盞必定也是個奇女子。
重玄侯待她如此,奉她為一生唯一的王妃,因此她也不會讓他背上罵名。若沒有嫁給重玄侯,她也許會幸福許多。
到底是誰連累了誰呢?
“我就是霧,你就是星。你不過是光明中的一點,而我卻是黑夜中永久的黑暗。 我是在暗中吹滅燈火的嘴。”
李驍鶴不記得是在哪裏看過的這句話了,如此景象下竟忽然想起來了。等到重玄侯楞楞地看著她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直接念出來了。
“呃……”她趕緊反應過來,趁熱打鐵地追問,“小玉是哪裏人呢?”
“小玉,小玉是扶風人,小玉是扶風的公主。”重玄侯擦擦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李驍鶴看著不忍,也沒帶手帕直接用袖子給他一點點擦幹淨,老人居然也就一動不動地讓她擺弄,全神貫注地望著她,像是要把她這個人看個清清楚楚一般。
這眼神讓李驍鶴心中有些難過,眼前這老人畢竟是蛇精病的爹,又是尚翼名將,前半生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絕不是個善良可憐之輩,無須她同情,但她卻從這老人身上看到了她家老頭的影子。
若是老頭老了,得了老年癡呆,會不會也會這般孤獨可憐呢?若沒了她的照顧,他會不會也這般狼狽呢?
畢竟,他的腿已經廢了啊……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重玄侯像是回憶一般把玉紅盞的來曆一一說清楚了。
玉紅盞,扶風長公主,現任大祭司之孿生胞妹,在大祭司的甄選中失敗,擔負著和親的責任遠嫁尚翼。
並且,很美。
“不過,小玉說她放了很重要的東西在那個……那個……”老侯爺撓頭想了半天,“在那個祭天台,說要給雲澤的人……”
雲澤!李驍鶴心中大喜。
除了這個線索外,其它問到的東西都很普通,基本上從宮女侍衛口中就可以問到,但李驍鶴在其中看出了兩個疑點。
“扶風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會讓公主來和親呢?”李驍鶴盡量用著柔和簡單的語氣來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重玄侯呆呆地望著她,“不知道。”
李驍鶴歎氣,果然不記得了嘛……
“那麽,小玉有說,扶風的大祭司是如何甄選的呢?是誰負責甄選?”
重玄侯繼續搖頭,不知道。
“算了。”李驍鶴終於放棄,看來這位的腦子確實受了不小的刺激,“來,把書還給我啊,您好好休息,我走了啊,改日再來看您。”
“我餓了。”委屈的小聲音。
李驍鶴真是無奈,“我去給你拿吃的。”
轉身向門走去,還沒拉開門,門就從外麵被撞開了,尚翼一臉陰冷地衝了進來,隨即攔腰將她抱起,轉了半圈後帶進了懷裏。
李驍鶴:“……”
“臥槽你有種放開我我保證不打死你!我特麽被你捂死了!”李驍鶴的臉被他按在胸口上,快被悶死了。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尚翼目光森冷地看著眼前的老人,他的父王。
此時的重玄侯毫無一絲癡傻的樣子,雙目精光,臉上帶著陰狠,高舉的手上拿著一把匕首,若李驍鶴還站在原地的話,便正對著她的後心。
重玄侯看著尚翼的眼神帶著一絲警告,但尚翼絲毫不曾動搖,任李驍鶴嚎叫也不曾放手。二人目光對峙半晌,重玄侯隻有慢慢放下手中匕首。
“你特麽何棄療啊!”李驍鶴終於掙紮出來,本想踢他一腳泄憤,奈何蛇精病氣場太強大,隻好悻悻然地放棄了。
轉身看到重玄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手裏拿著《九州誌》,似乎是要還給她,卻又很舍不得的樣子。
李驍鶴陡然反應過來,然後狠狠地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滿心愧疚地將那本書推回去道,“對不起,我一時忘了,真是該死,這本書就送給你吧,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重玄侯明顯的一愣,像是不敢相信的樣子,倒是尚翼絲毫不驚訝的樣子。
“你的,鶴鶴,看……”重玄侯又要將書還給她,似乎也知道這本書很重要。
能不重要嗎?看那字跡就知道是玉紅盞唯一的手寫本,怕是再也沒有第二本《九州誌》了,也不知道如何流落到坤域的皇宮裏去了,李驍鶴會將它一路帶著,自然也是很看重它的。
但是這些都比不過一個垂暮老人對自己已故愛人的思念,這本書花了玉紅盞很多隱心血,也算是這個老人的一個念想了。
“那我就告辭了,我下次再來看您。”
李驍鶴笑著跟他揮手再見。
直到漸漸走遠,李驍鶴才忍不住開始質問他,“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會殺了你爹來報複你啊?”
尚翼笑的戲謔,“本王是怕你勾引我父王,本王還沒娶你,你就成了本王的後娘,那本王該多虧。”
李驍鶴表示鄙視,對那碎裂的節操。
“那段光明與黑暗,後麵還有嗎?”他問。
“有啊。”李驍鶴向前走去,“你,速速離開。”
你,速速離開。
因為是黑暗,所以光明會速速離開嗎?
尚翼垂下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另一隻手摸上腰間的葫蘆,目光如最深的黑夜。
但黑暗寧願摧毀一切光明所棲之地,隻為讓它重回自己身邊。
“這葫蘆許久沒見你戴了。”
“嗯。”尚翼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李驍鶴心不在焉地走著,踏出大門的那一刻,她似不經意地抬手遮住了臉。
尚翼看了眼天邊的落日,目光幽深。
“回宮吧。”李驍鶴說。
“不去水府?”尚翼不動聲色地問。
“不去了。”李驍鶴走了幾步後發現他還站在原處,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禁心頭一跳,假裝若無其事道,“怎麽了?”
話音剛落,一聲慘叫忽然響起。
李驍鶴迅速向聲源看過去,前方一陣混亂,光天化日之下,一群穿著普通尚翼百姓衣服的人拿著短刀向這邊衝過來,同時毫不留情地用手裏的刀收割著因倉皇奔逃而擋住他們路的普通人。
鮮血一路灑下,許多不知情的路人紛紛帶著驚恐的表情倒下,整條街道徹底亂了。
李驍鶴不敢置信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隨即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匕首縱身躍入混亂的人群中間。
趁著大混亂的這一刻,她迅速向附近的一間客棧跑過去。丹朱的鳴叫聲一直沒有響起,她剛才假裝不經意看向客棧,那裏卻一個人都沒有,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接受到自己的消息,尚翼不可能無緣無故帶著她四處亂晃,這是個陷阱。
以她為誘餌的陷阱。
而尚翼則是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看著尚翼族人被殘殺,看著李驍鶴浴血奮戰,而向他襲來的殺手們根本不能近他的身三尺。
他的身旁徐燃如煞神般,帶著幾十名黃泉衛阻殺著靠近尚翼的殺手,細薄的莫染無聲無息地割斷殺手的脖子,在尚翼周圍真空的地方灑了一地的鮮血。
尚翼如花園中觀賞般,輕輕道,“將皇妃帶回來,其他人全部誅殺。”
“是。”
殺手穿著尚翼百姓的服飾以假亂真,隻為了擾亂視線,所謂全部誅殺,便是無差別地屠殺。
加上殺手,雙重的屠殺讓這條街道更加混亂,那些把皇帥當作救命稻草而撲過去求救的人,被一一誅殺,帶著驚恐疑惑倒下。
李驍鶴被撞地東倒西歪,同時還要防備著突如其來的殺手,一個不經意間撞倒了一個人。
“啪嗒。”一把折扇掉落在地上。
“抱歉……”下意識地道歉後她立刻戒備起來,將匕首橫在她身前。
被撞的是個年輕的男子,容貌俊郎斯文,溫潤如玉,一眼看上去竟跟白襲有三分相似,長身無立,翩然之姿。
男子隻後退了兩步,並沒有被一身蠻力的她撞倒,顯然是個高手,不過對方顏值高氣質好,又沒有動手,況且當殺手也不能穿的如此華麗招人,李驍鶴大概也知道是個誤會了。
“抱歉啊!”說著便彎腰要去撿那扇子。
“住手!”男子忽然低喝一聲。
“什麽?”李驍鶴拿著折扇茫然地問了一句,隨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廝殺,直接拉起他的手將那把雪白的折扇放在他手心裏。
“你趕快離開這裏,不要進城了,這裏很危險!”
“多謝姑娘告誡,我必須進城,那裏有我必須要做事。”男子果然如看上去那般有禮,一派謙遜溫潤。
李驍鶴愣了一下,看他眼神如此堅定不禁笑了,“那便去吧,不要走正街,雖然你的衣服不一樣,不過也可能會被誤傷,你要小心些!”
“多謝!”
李驍鶴笑著婉拒,轉身跑開了。
身後青南看著她的身影又低頭看看手中的折扇,久久才回神離開。
不遠處李驍鶴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那男子正向偏街走去,從正麵看有些像白襲,然而那背影看起來卻比白襲多了些什麽東西。
那個人的眼神,非常堅毅,不容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