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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靈堂裏的話

  沈涯之妻玉紅盞之靈位。


  裏麵是一塊牌位,上麵刻著這幾個小字,整個房間也是布置成了靈堂的樣子。


  玉紅盞……李驍鶴蹙眉,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在什麽地方聽……不,見過。


  原來是重玄侯的王妃,也就是皇帥尚翼之母,李驍鶴用餘光偷偷覷過去。


  尚翼神情淡然,沒有悲傷,也不是那樣的冷漠,她有點失望,不過卻不意外,畢竟已經人過世了近二十年。


  聽七國對皇帥的傳聞中,有四個字可以概括他傳奇的身世,便是生於戰場。重玄侯彪悍英勇,萬夫不當,一生都為為尚翼國征戰沙場,鎮守疆土。即使後來在其王妃被反賊挾持至城牆之上時,重玄侯亦未投降,反而命大軍攻城,王妃早已身懷有孕,於城牆之上剖腹取子,扔給城下的重玄侯。


  後重玄侯之子被封皇帥,璿璣閣於天策榜上評論其,生於戰場,殺伐一生,雖為帥實為皇者。


  扶風大祭祀也曾說,皇帥尚翼,生於戰場,死於戰場,注定廝殺半生。


  撇開那詭異莫測,殘忍冷漠的性格,李驍鶴猛然才發現,站在她身邊的這個人也算是這個時代的天之驕子,無論他的下場是如何,後世尚翼國,甚至滄瀾大陸的史冊上都注定記載了他的故事。


  想到這裏李驍鶴還有點小激動,感覺就跟見證了曆史人物創立功績一樣,莫名的有種跟凱撒大帝握手的榮幸之感。


  帶著崇拜的小眼神扭過頭去,正好對上尚翼轉身遞給她三炷香,李驍鶴受寵若驚地接過了,看著他安靜地又點燃了另外三炷香遞給瘋瘋癲癲的老侯爺。


  “小玉……”瘋瘋癲癲的重玄侯此時也安靜了不少,眼巴巴地望著牌位,似乎神智清明了些,不知是否想起了他的王妃。


  尚翼靜默地彎腰一拜,李驍鶴也隨著他一拜,二拜,三拜,這樣的蛇精病讓她覺得莫名的悲傷。看來這個似乎冷血到骨子裏的蛇精病,對家人還是有一份牽絆的。


  老侯爺跟著拜了一下後便不安分了,伸手就要去摸那牌位,卻被尚翼一把抓住了手腕,似乎用的手勁還不小。


  李驍鶴大囧,我特麽剛覺得你有點人性,你這就開始謀殺親爹了!


  “疼!疼!鶴鶴!放!疼!”老侯爺雖是一身健壯,卻也被捏的生疼,淚汪汪地直朝李驍鶴求助。


  尚翼目光森冷,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那個,那個……”李驍鶴見狀不妙,又不知道如何阻止他,說起來他們還是敵人的立場,莫名其妙被拖來拜祭就算了,現在怎麽管起家裏事了?


  尚翼一個眼刀子掃過來。


  李驍鶴:“……”您隨意,反正不是我爹。


  “少爺!”老仆人突然出現橫在二人中間護住了重玄侯,“侯爺,我們先出去,夫人知道您來看過她了,不要打擾她了。”


  “可是我才看到小玉啊!”


  重玄侯再不甘願也被老仆人連拉帶勸帶哄地拽走了,臨走時看著尚翼想說些什麽,卻到底也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尚翼從頭到尾一直盯著李驍鶴,幽黑的眼瞳無波無瀾,“你可知我為何帶你來?”


  李驍鶴瞬間毛骨悚然,“不是我幹的!你娘死的時候我還沒出世!”


  尚翼微怔,隨即譏誚一笑,“不知道就算了,我又不會打你。”


  李驍鶴撇嘴,低聲嘟囔,“特麽的蛇精病,我怎麽知道你想什麽……”


  插好手中的香,尚翼站在那牌位前許久沒動,畢竟是在靈堂牌位前,李驍鶴也隻好跟著站在那兒,但時間一長她就耐不住了。


  原因有二,南烜受傷的事她還掛在心上,另外一件事,她看看手上拿著的毛筆白紙,快申時了,她的策論還沒寫……


  果然作業在哪個時代都是終極殺手。


  “這是我娘。”尚翼忽然開口。


  “奧。”李驍鶴乖巧點頭。


  “你可知道她如何死的?”


  “被叛賊挾持,於城樓前剖腹生子而死。”李驍鶴心說蛇精病今天的話格外多啊。


  “嗬嗬……”他陰森森地笑了幾聲,忽然轉移了話題,“你知道雲澤中有什麽嗎?”


  “樹……”不管裏麵有什麽,她看到的確實都是樹,全部都是樹。


  “你看到的是樹?”尚翼古怪地笑了聲。


  “我看到的……什麽意思?”李驍鶴疑惑。


  “你可記得丹陽城外不老林下的那個地下皇陵?”


  李驍鶴心生戒備,“你進去過?”


  “不然你以為那個土匪是如何死的?”


  尚翼依然背對著她,但李驍鶴卻感到身後陣陣陰冷起來,她怎麽也沒想到那時居然還有一個人和他們一起進去了,還殺了那個土匪陸豪。


  “你想說什麽?”不管他是如何進去又如何出去的,目的又是為何,事情已過去,他根本不必再提起。


  “你在那扇門後見到了什麽?”尚翼轉過身看著她,步步逼近,“現爾所想,全爾所願,你想到什麽便看到什麽。”


  “陣。”李驍鶴平靜地回道,從唐家宗室開始她就已經開始了解這個神秘而強大的東西,而在宗室後山的那片山穀的森林裏,她初步動用了創源的力量,仿照白殿使者而構造出她的第一個陣。


  因此尚翼不僅封住她的經脈還封住了她的丹田,為的就是封住創源的力量,這一點她和尚翼心照不宣。


  尚翼懂的陣和如何破解陣,但他不知道那種構造陣的奇怪力量,可聰明如皇帥,他在被困的那短暫時間裏,便找出了這股力量的源頭來自丹田,那股未知的力量讓他也感到了一絲畏懼,也讓他對李驍鶴產生了更大的興趣,因此他隻能封住李驍鶴的丹田,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至少這股力量不能被其他六國的人得到,尤其是神風。


  “沒錯,是陣,雲澤裏的也是陣。”尚翼停下腳步不再逼近,神情玩味起來,“你看到的居然是樹,你果然不是滄瀾人。”


  李驍鶴的後背不知何時已沁出了冷汗,她出身異世並非是什麽大秘密,但在尚翼麵前的這種毫無秘密的感覺總是讓她感到心驚肉跳。


  “告訴我進入雲澤的方法吧。”尚翼忽然抓住她的手,居然有些激動起來,眼裏的光芒變得幽暗如深淵,“我可以給你一切想要的東西,包括讓你回去神的身邊。”


  “你的家鄉。”


  李驍鶴心頭一震,連心髒都不可遏製地猛跳了一下,她毫無疑問地心動了。


  雲澤與她何幹?坤域與她何幹?滄瀾七國與她何幹?這所有的一切與她何幹?

  隻要她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這裏的一切不過就是一個夢而已,她早已隱約猜到打開雲澤的方法便是創源的力量,她完全可以不顧一切地回到那個世界。


  “尚翼宣帝崇寧十三年春,隋呈遺族判亂,重玄侯披甲迎戰,叛賊連奪辛欒,桓台,明樓三城,據辛欒而挾持重玄侯夫人玉紅盞……”尚翼依然在笑,卻是帶上了淡淡的嘲諷和苦澀,“你以為我想進入雲澤是做什麽?李驍鶴,我也有想要的…… ”


  我也有想要的,李驍鶴不適應這樣的蛇精病,她知道他又在設陷阱了,但她卻無法拒絕,因為自己也心動了。


  “如何?”尚翼對她伸出手,嗓音如誘惑的海妖般吸引著她的心神。


  “我……”李驍鶴緩緩伸出手去。


  明明如此明朗地知道想要的是什麽,卻為何腦海裏如此紛亂,一個個片段飛速劃過腦海,老頭子和戰友的臉,唐茗和黃翔他們的臉,現代世界與滄瀾的記憶紛至遝來。


  “明月高懸人間,冷眼看眾生,我不願再做明月,隻想離你再近一些。”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丟下我逃命去嗎?因為你定然不願我守寡的。”


  “其實,第一次在雲澤遇見你時我正泡在水潭裏療傷,然後你從天而降掉進了水潭。”


  “我曾想,到底是哪裏來的女子?忽然在我麵前出現,踏進了原本隻有我的那個世界……”


  “當——”袖中玉笛忽然掉在地上。


  腦海裏紛亂的麵孔也隨之定格,她紛亂的心緒忽然如一泓清冽的湖水般靜了下來。


  “我拒絕。”李驍鶴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幹脆而鎮定,手也隨之收回去。


  好險,她低頭撿起玉笛的那一刻如此想著,她差點就上了他的當。眼前的這個人可是皇帥尚翼,即使她答應和他合作,他進入雲澤得到想要的東西,也不會放過自己。


  更何況,無論她是否願意,她與這個世界都有了關係。


  尚翼的臉瞬間冷了下來,恢複了一直以來的狂妄邪肆,似乎之前那個悲傷絕望的人從不存在一樣,一瞬間他便再次強橫起來。


  “嗬……”他輕蔑地嘲諷一聲,輕浮地想要勾起李驍鶴的下巴,卻被她後退一步躲過去了,他也不在意,隻笑道,“世人道女子最是多情傷感,明明心最狠,卻又隨時隨地地表達自己的善,李驍鶴,你怎的如此無情呢?我剛才難道不可憐嗎?”


  “是可憐。”李驍鶴嗤笑一聲,“但你不值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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