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三千尺
“不講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我不煩你,你也不準趕我!”
玉珍笑嘻嘻的講了一句,身型一轉,衣裾漂動,步子歡快的往外走。
男子沉淡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之後再來徑直進來,不準再在門邊逗留,更加不準跟他們胡混!”
玉珍“噢”了聲,忽然雙眼一張,迸發出驚喜的光彩,兩步又跑回,胳膊撐著桌子,激動的道,
“你的意思之後我可以隨時進元帥府啦?”
荀獲抬頭瞧她一眼,聲音安靜的道,
“本元帥是不想守門的護衛再捱打!”
玉珍才不管他由於啥,男子允準她隨意進來,對她來說已是天大的喜事兒,眼睛輕轉,笑顏逐開,一跳三尺的出去了。
望著少女的身影兒,荀獲搓了下腦門,自個兒仿佛招了個麻煩。
豆蔻不知去了何地,天黑掌燈時分才回來,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唯恐自己又惹了男人不開心之後不許她來啦,
“那個,天晚了,我歸家啦!”
荀獲頭沒抬,隻“恩”了聲表明知道了。
玉珍站那,偷摸對著男人作了一個鬼臉,轉頭出了門。
荀獲停下來,瞧了瞧窗子外,見天兒已黑透了,眉角一蹙,叫了一個護衛進來,囑咐道,
“在後邊隨著玉姑娘,把她送歸家!”
“是!”
護衛恭順搭腔,才要走,又聽前邊那個人張口道,
“若無事兒,不用現身,隻須在後邊隨著便可!”
“屬下明白!”
護衛聽命而去,荀獲繼續看公文,一直至接近亥時才起身,推開黃花兒梨鏤花紅漆椅,一抬首便見花廳的窗戶上擱著一個丹青色的汝瓷瓶,裏邊插著數朵恰在盛放放的桃花兒。
不必想,也知到這是何人放這兒的。
幽微燈火下,桃花兒開的明媚,冰瑩的粉白色花瓣兒層層迭迭,暗香沉浮,如刹那間便入了這沉悶的書屋中。
荀獲目光淡微,展眼的刹那,嘴角卻本能的輕輕揚起,連他自個兒都未發覺,心情忽然便好起。
飯廳中,仆人見荀獲進來忙上菜擺飯,特地把一盤桃花兒麻魚擱最是近的位置上,道,
“這是玉姑娘親身摘的桃花兒,一瓣瓣擇幹淨了,又用青酒釀過的,元帥嚐嚐。”
荀獲望著那白色的魚肉上粉色點點,分外賞心悅目,用筷子夾了擱口中,魚香中帶著淳厚的酒香,如還帶著一縷清甜之氣,他本不愛甜味兒,今天卻覺的這桃花兒魚確實還不錯。
而玉珍回至家,卻又是另一通光景。
堂屋裏玉文徵跟夫人蘭氏坐在紅漆椅上,麵含慍色,對著晚歸的玉珍瞋目而視。
玉珍大眼呼嚕一轉,退了步,返身往屋子中走,聲音極快的道,
“父親、娘,非常晚了,你們早些歇息!”
“你給我回來!”
玉文徵怒吼一聲,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邊的茶觥一陣叮當亂響。
玉珍隻的又入了屋,對著玉文徵討好笑說,
“父親,你是不是上火了,女兒立馬給你倒茶,你消消火氣!”
玉文徵唯有倆女兒,平常裏對玉珍非常驕縱,然卻這段時候確實也把他氣壞了,一個閨女家,成日纏著男人不放,對方還是朝中一品大帥,如今整個洛陽都傳開,眾說紛紜,話裏話外全都在暗指他們玉家趨炎附勢,存心出賣女兒,攀附交元帥府,他作人一生清白耿直,怎樣能受的了身後給人這般戳脊梁骨。
文人有文人的骨氣倨傲,也有文人的執拗的迂腐。
“你給我跪下!”
玉文徵起身冷臉嗬了聲。
玉珍見爹爹動了真怒,乖巧的跪下。
“你賭誓,往後再不去纏著大元帥,再不去元帥府!”
玉珍驟然抬首,
“不、我不要!”
玉文徵麵色紫青,瞠著自個兒的閨女,滿眼灰心失望,抄起桌麵上的木棍便對著玉珍抽去,邊抽邊大聲怒斥,
“我要你不要臉,我要你頂嘴兒,我玉文徵沒你這般不知羞的閨女,我今天便打死你!”
蘭氏瞬時一驚,撲身過去擋在玉珍身上,哭叫道,
“老爺,你怎可以真動手,她可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呀!”
玉珍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下,捱了打卻一聲不響,眼中淚滴打著轉,卻倔強的不願掉下來。
“珍兒,你認個錯,說你改了,不要惹你爹爹生氣,好不好?”
蘭氏心痛不已,低低的勸著玉珍。
玉珍死死咬著下唇,卻依然搖首。
玉文徵心疼不已,見玉珍不知悔改瞬時又火氣衝天,舉起木棍就要再抽下去,胳膊舉到一半兒,見玉珍烏黑含淚的雙眼看過來,悲疼哀淒,可憐楚楚,他心頭一疼,瞬時趔趄倒退之後,重歎一聲,丟了木棍,一拂衣袖,闊步離去。
堂屋側門的簾子後,一女人躲在門後悄悄的探頭望著,嘴角勾起一縷冷嘲,目光陰冷,爹爹自小就偏愛她這個妹妹,啥都向著她,現在合該有今天。
女子麵顏跟玉珍有七分相像,僅是身穿妝扮更加瑰麗些許,滿臉金簪,脖子上瑪瑙珠鏈,描述精美的眼尾輕輕上挑,藏著算計跟淩洌。
此刻大堂中,玉文徵一走,蘭氏忙撫著玉珍起身,婉聲勸道,
“珍兒,天下男兒有的是,為何你偏要瞧上那個不愛你的元帥,聽娘的話,不要再去見他了,為娘定托人給你找個更加好的男子!”
玉珍倚在女人懷抱中,淚滴終究忍耐不住成串的落下來,訥訥哀聲道,
“娘親,我不想惹你跟父親生氣,可是一想起不見他,我這兒就痛!”
豆蔻捂著心口,聲音哽噎。
“大元帥是好,可是他不愛你呀,你又何必糟踐自個兒!”
蘭氏搖首苦勸。
“我沒糟踐自個兒,我非常開心,娘親,你就要我再任性一回好不好?哪一日他娶了妻,我便死了那條心啦!”
“誒!”
蘭氏重重的歎了聲,自個兒的閨女自己最了解,她知道,女兒這一回是真真的栽進去了。
送玉珍回屋,脫了衣裳,但見她白淨光滑的脊背脊上給木棍抽打的一道道紅痕,滲出血絲來,瞧上去觸目驚心。
蘭氏又忍耐不住掉淚,取了傷藥給她塗上,又勸慰了幾句,才叮囑玉珍早些歇息,開門走出。
才下了台階,對邊自己大女兒玉玫款步走來,輕笑著挽了她的胳膊往院落中走,問說,
“珍兒又不聽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