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深紅色
“好,那侍郎大人且稍等!”
肖後並不詢問大祁帝,自顧叫了侍婢來,囑咐道,
“帶大元的侍郎大人去長門宮,好生照料,不的有半分怠慢!”
“是!”
侍婢應了聲,對著淩菲道,
“大人請隨奴婢過去。”
淩菲對著符重點了下頭,起身和在那侍婢背後。
一路入了之後宮,穿過重重宮殿跟一條又一條的甬道,侍婢才領著她在一座離主殿非常偏遠、瞧上去幾近已廢棄的宮殿外停下。
“大人,就是這兒了,奴婢去給你開門。”
“不用,你退下吧,本公自己進去!”
那侍婢不知道淩菲跟豆盧容音是啥關係,原本奉了皇後的命令來打聽,此刻見這少女氣魄淩洌,不敢多言,應了聲,恭身退下。
院落的木門原本是深紅色,經過多年雨水的衝刷,早便已退了色,淩菲手擱上邊,輕微微一推,木門發出年久失修的嗝嗞聲音,淩菲愣了一刹那,輕緩踏入院中。
抬目看去,但見滿園枯葉蕭瑟,宮殿荒蕪,木廊斑斕,壓根不像一個嬪妃住的地界。
淩菲愈向裏走愈是驚心,空曠的庭院中不見一個仆人,月桂深切,秋蟬枯鳴,暮色下輕霧縹緲,如冰雪寒霜籠蓋,亂草堆生中繁華落盡,死寂的要人以為壓根無人居住。
淩菲軟底的繡花兒鞋踏在綠石板上,隻覺寒意自腳掌底滲進來,心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忽然前邊傳來一陣細微的水聲,轉過一枚凋謝了的香樟樹,淩菲便看見女人手提著一桶清水,正往屋中走去,她滿身麻布衣衫,發絲簡略的挽在腦袋之後,身子像是非常為虧虛,隻走了兩步便停下來,手攥著水桶,屈身低喘。
落日餘暉透過月桂枝葉,在她的身上灑下破碎的光影兒,清寂蒼涼,風穿過秋葉,無聲凋零。
淩菲一步步走向前,兩腿似灌了鉛一般的艱重,屈身手攥在女人粗糲的手背脊上,心口酸楚的無以複加,
“豆盧,我來晚啦!”
女子彎曲的身子刹那僵滯住,桶內澄澈的井水倒映出少女好久不見的清顏,清淚一嘀嘀落到水中,波瀾一蕩,那清顏便倥傯難分。
女子反攥住淩菲的手,輕緩起身,略顯慘白的麵上再不見當日的灑脫飛揚,雙眼沉寂若雪,淡微微的望著淩菲,抬手把她麵上的淚痕擦去,揚唇笑說,
“你來啦!哭啥?”
淩菲望著她笑,心頭愈發澀楚艱重,淚滴大嘀大嘀的落下來,摟住女人的肩頭,哽聲問說,
“發生了啥事兒?咋會這般?為啥不寫信跟我說?”
豆盧容音緊狠的抱著少女,仰頭望向遙遠的宮外,聲音彷徨如夜霧濃淳,
“淩菲,我輸掉了,我賭輸掉了。”
“他負了你?”
豆盧容音卻長長沒回話,好久起身,扯著淩菲的手往殿中走,眉目間帶著溫儂的笑,
“來瞧瞧我的小公主。”
殿中也是冷情破敝,內殿中的床榻床榻上,一個嬰孩躺在棉被上,睡的正熟,鼻管跟嘴都像豆盧。
豆盧容音把小孩兒抱在懷抱中,目光溫柔,
“她仨月大了,叫順意,你抱抱她!”
淩菲點了下頭,當心的接過來,隻覺的肉肉一團,那般輕軟,不敢使勁兒,又不敢放鬆。
“看見我寫的信了麽?我說要做寶寶的幹娘,她可答應啦?”
淩菲望著順意,抬首淡笑問。
“看見啦!”
豆盧容音目光輕柔慈藹,
“我跟她講了,她非常開心!”
淩菲自懷抱中摸出一直不曾離身的青印擱順意蔽身的棉被中,
“頭一回見咱女兒,這是見麵禮,往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她女兒啦!”
這青印她帶在身上,卻從沒用過。
嘉峪城勢力非常大,在大祁也有弟子,這青印也是算作一道護身符。
豆盧容音自是知道青印的金貴,想著要回絕,見淩菲斜眼瞠過來,便把到嘴的話又收回,笑說,
“我替順意謝謝淩菲!”
見順意睡的熟,淩菲當心的把她擱床榻上,擱下紗帳,起身靜悄悄的望著豆盧容音,
“如今可以跟我講了麽?”
豆盧容音斂著一對纖睫,安靜點頭,
“我全都跟你說!”
二人入了配殿,豆盧容音為淩菲倒了水,一般的瓷杯,陳年舊茶,味兒粗淡,淩菲也不嫌惡,端起來吃了半觥。
豆盧容音呲笑一聲,
“是不是非常鄙夷我,居然落在這個田地!”
淩菲抬頭看過來,冷嗬道,
“我氣你為啥不和我說?”
豆盧容音二手捧著茶觥,抿了口茶後,幹裂的唇肉才有了二分血色,張口道,
“事兒發忽然,那時我還在月子中,若英殿忽然給封,我的行動也遭限。
順意滿月後,我給貶為答應,遷到此地,一行一動都有人監視,更加沒有了自由。”
淩菲蹙眉,
“究竟發生了何事兒?”
此刻天兒已近黃昏,配殿中更加晦暗,豆盧容音麵龐給遮在暗影中,神情難分,聲音有一些沉甸甸的道,
“此事兒說起來話長,全都是由我爹爹身旁的一個副帥引起。”
豆盧容音頓了下,又輕抿了一口茶,才繼續道,
“在大祁跟滇南接壤的地界,有一個部族,20年前,這個部族忽然生亂,一個外部族之人,買通酋長的內臣,裏應外合,把酋長一家殺戮殆盡,唯有一個閨女逃出。”
“那女的為逃追殺,作了給巨獸獵殺的假象,以後翻了兩座山,入了大祁。
那時我爹爹恰在邊州演兵,正好便在那山底兒,身旁的一名副帥去樹林中方便,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女子,因那女的身份特殊,不敢要我爹爹知道,那副帥便在樹林中為她搭了一座木棚,要她養傷。”
“那副帥時而去瞧望女人,帶著傷藥跟吃食,二人一來二去,逐漸生了情愫,私定終身,待到6個月後我爹爹返回京師時,那女的已有身孕。”
“那副帥自不願再把那女的留下,找尋到我爹爹,先跪下請罪,說非禮了一女人,現在已懷有身孕,要一塊帶回京師,當中隱瞞了女人的身份兒,隻說是住在山腳底獵人的閨女,爹娘全都已故去。”
“我爹爹爆怒,找尋了那女的來,問了她是自願的才消了一些火氣,然木已成舟,隻的把那女的一起帶著,待回至京師後,還為二人補辦了婚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