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黃金萬兩
唯有一張床,依然淩菲睡裏邊,太子爺睡外邊,正在中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二更加時又開始下雨,窗下正對著喧鬧繁華的花街,給淋濕的行人倉促向家中奔跑,一片嘈雜之聲,逐漸的,聲音漸小,街麵上的燈一觥觥熄滅,最終隻剩一片細雨稀拉聲。
夜漸深,屋中隻在桌角上燃著一觥如豆的燈火,隔著兩重紗帳,幽冥的光照落到少女瓷白的麵顏上折射出溫柔的光彩。
符重深長的黑瞳輕緩張開,聽見了身邊少女均勻的呼息聲,鼻息幽香環繞,絲絲縷縷,如他皇城中平常裏燃的最喜歡的青華香,卻又不一般,皇城中的香不會這樣瘮人胸腑,擾人心神……窗子外的雨聲逐步遠去,夜,靜謐、安寧。
懷抱中一物壓到心口,符重一愣,探手進去華裳中,幽冥的光照下,手頭豁然一把木刀,三寸長,作工粗糲,劍身上乃至還有刀刻的印痕,刀把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紅色同心結。
上樓時,莫明其妙的,他又向那個夥計要回,得虧,夥計沒像他一般隨手丟掉,因此他又賞了那夥計一錠銀錢。
不禁的偏過頭去,目光落到少女精美的麵龐上,烏黑的雙眼又深了二分,好久,幽冥中似傳來如有若無的一聲音輕歎,含了一縷困惑跟無可奈何,非常快便淹沒有在嘀答嘀答擾人清夢的江南煙雨中。
淩菲睡的沉,不知作了啥夢,抬腳踹了一腳,口中輕聲咕囔了一句,像是踹到了想要踹之人,嘴角抿出一個嘚瑟的笑意,一如平常中的張揚明媚。
符重蹙眉望著,看她不再動,才半撐起身把她墜落的棉被拉到肩腦袋上,卻不防少女突然張開眼,刹那間四目相較,雨聲忽止,天地間隻餘那一對清眼,含了一彎湖水,搓碎了鏽在裏邊,引人沉溺。
夜那般靜,連稀拉的雨聲都變的溫儂繾綣,如天地在這一秒融合,低低細語不知何時而起、逗留心裏頭卻不知何解的心事兒。
身底下少女眼睛烏黑如墨,帶著二分彷徨、懵神……男人目光專注,輕緩向下,凝結在少女微張的丹唇上,那一對長眼中再無往日的疏涼淡然,愈發幽冥幽邃,輕緩俯下身去……
即要觸摸著那一片的刹那間,花季少女忽然恩嚀一聲,合上眼,翻了個身,再一回沉沉睡去。
符重停在那兒,耳際烏發垂落,蓋住脖子上輕緩漫延的一縷緋色,好久,忽的扯唇一笑,再一回把少女身上的棉被蓋好,一夜聽雨無聲,不知夢中春情,夢外身何。
隔天一早,淩菲坐在客店大廳吃早餐時,看見一輛烏黑烏亮的廂車停在客店門邊,這般低調的奢靡看上去有些眼熟,淩菲探頭又瞧了一眼,便見青癸坐在廂車上。
又往懷抱中塞了幾個包子,淩菲才隨著符重出了客店。
“帥鍋,又見麵啦!吃飯沒有?有包子要不要?”
淩菲笑著跟青癸打招呼。
青癸麵龐輕輕一紅,驚異的道,
“娘子認識在下?”
淩菲一怔,摸了下臉才記起自己沒有帶麵粳抬腳上了廂車,見麵具還在木幾上丟著,戴好有走出去,拍了下青癸的肩頭,
“如今認識了麽?”
青癸轉臉一愣,立馬反應過來,驚駭的望向符重,
“主上、這、她……”
符重麵顏一如既往的清寒無波,淡聲問說,
“大兵在何地?”
青癸忙正了麵色恭聲回道,
“在外城等待太子爺!”
講完自懷抱中摸出一張紙箋遞與符重,
“青戊已把那日月桂坡引暴之物調查清晰,並已製出一模二樣的炸雷,詳盡狀況請太子爺過目!弓弩也恰在日夜趕製!”
弓弩,淩菲身型一頓?她沒有聽岔吧。
“恩,走罷!”
符重把紙箋掠了一眼,上了廂車。
下了一夜的雨,天亮時方止,花街麵上遍地枯葉,風一過,滿天飛舞。
蕭瑟的寒風分毫不影響晉陽人的熱情,街麵上好像比昨日更為熱鬧,淩菲一眼便瞥到了昨天晚上給她偷了錢包的那油頭小爺,今天換了滿身粉紫色的長衫,大冷的天,手頭卻執一把白扇,搖一下,身體一抖,悻悻合上,臉麵上堆笑,正逗著一買水粉的娘子。
淩菲摘了麵粳對著他大聲叫道,
“嗐!小爺,錢包丟啦!”
那個人尋聲抬首,見一好看娘子坐在廂車中,托腮含笑,正對著自個兒叫話,麵顏不禁一喜,忽然又僵滯住,忙去摸衣袖,昨日就丟了錢包,買東西時出了醜,莫非今天又丟啦?
抬手一摸,錢包還在,麵色才放鬆下來,旁邊拿娘一直望著他,掠了一眼已遠去的廂車,對他翻了個白眼兒走了。
淩菲扒在車窗上,一陣低笑,才要在尋個樂子,忽然紗簾一滑,蓋住視犀便聽見低醇的一聲音
“你知到這類炸雷?”
淩菲轉臉見符重手中拿著青癸送上來的紙箋,車中就倆人,看上去問的是她。
“不知道!”
淩菲,裝蠢充怔裝的非常自然誠懇。
“那你怎樣的知那日會有危險?”
符重抬頭,淡聲問。
淩菲蹙眉,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無辜的望著他,困惑的問說,
“沒呀,我咋會知道?”
“那你為何向本駕交待遺言?”
某皇太子繼續追著不放。
淩菲滿臉的怔愣,半日才道,
“小的遭了蒙麵人的侮辱,因此想輕生呀,太子爺不是知道麽?還許諾之後如有人不計前嫌肯娶我為妻,你還會賞他黃金萬兩,莫非太子爺想反悔?”
符重愣忡的望著他,黑瞳幽冷,半日,轉臉去,再不發一言。
淩菲滿臉不明因此的神情,一聳肩頭,轉頭去,撩開紗簾繼續歡快的去瞧熱鬧了。
車外青癸忍住想笑的衝動,用心的趕車,他們主上居然也有吃癟時,還正好要他聽見,恩、等下必定要講給青戊他們,妒忌死他們,再要他們譏笑他當馬夫這事兒!
三天後,大兵駐紮在珠江外城,符重率領5000人馬入了城中。
接連數日戰火延綿,城中平頭百姓都慌如驚兔,見有軍馬進城,立馬惶惶奔行逃掙還未入夜,城中街道旁的店鋪全都已關閉,隻餘門邊的兩觥殘燈在蕭瑟的風中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