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千霎
“姐姐，我回來了！”
洛水正坐在廟前的石階上對著那株大榕樹發呆，千霎一臉興奮地從草叢後跑出來，將懷裏一個鼓鼓的紙包遞到洛水麵前：“姐姐，你吃！”
洛水搖搖頭：“我現在不餓，你吃吧。”
許是餓得急了，千霎也不再推辭，從紙包裏拿起饅頭咬了一口，滿足地發出一聲輕歎，洛水低頭看向他，深秋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榕樹枝葉在他臉上灑下點點碎金，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起，長長的睫毛彎成微笑的模樣。若是收拾幹淨了，應該也是個很漂亮的少年吧，洛水如此想到。
千霎突然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想起了什麽似的，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拿出幾枚銀幣來，交給洛水道：“匕首一共換了五個銀幣，這是剩下的。”
洛水看著他對這些錢無比重視的模樣，一時間心底五味陳雜，竟不知道說些什麽了。五個銀幣，對於之前的自己來說，也就是打賞下人的額度，如今竟是自己的全部家當了。
“你拿著吧，我不知道怎麽花。”
洛水淡淡地將銀幣推回去，沒有接。
“嗯……那就先放在我這裏好了，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花的。”
千霎仰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向她保證，眼神清澈無比。
洛水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看向遠方，打算繼續保持自我放空狀態，卻見半人高的茂密草叢中有東西動了動，像是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朝這個方向張望。
洛水心中疑惑，伸手從一旁的地上摸起一個石塊朝那人影擲去，隻聽的草叢中傳來哎呦一聲，也不知道砸在哪兒了，就見草叢中一陣窸窸窣窣，那人像是捂著痛處溜走了。
正在專心吃饅頭的千霎見狀忙站起身朝那個已經跑遠的身影看去，一陣驚奇：“咦！那不是當鋪的夥計嗎？他來這裏幹什麽？”
“大概是看你不像有那種匕首的人，所以跟過來瞧瞧。”
洛水並不關心這種事情，回答完千霎的話，又開始支著下巴盯著不遠處發呆，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千霎一個饅頭吃完，眼睛轉了轉，起身進了破廟，開始動手收拾寺廟，以前隻有自己，現在多了個姐姐，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邋遢了。
“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啊？”
千霎手下不停，嘴上也沒歇著。
“.……洛水。”
洛水怔了一下，才念出這個名字，不過短短幾天而已，竟對這個名字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來。
生機勃勃的大榕樹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秋日的陽光在它略顯滄桑的深褐色樹幹上鍍上了一道金光，宛若聖潔的羽翼，使人心生錯感，仿佛抓住它就可以遠遠避開即將到來的寒冬。
小小的破廟內，雜物被千霎推到角落，寺內地麵相對幹淨的一塊區域騰了出來，千霎正用木棍將垂下來的蛛網打掃幹淨，陽光從窗內射進來，略顯溫暖的光柱裏，無數肉眼可見的灰塵上下飛舞。
洛水掩著鼻子打了個噴嚏，起身讓開了些距離，抽了抽鼻子問道：“你幹什麽呢？”
“把這裏收拾幹淨啊！這樣才像個家嘛！”
千霎看起來十分高興，一邊忙活一邊回答洛水的話。
洛水皺皺眉頭，似乎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開始考慮自己現在的處境，難道真的要在這裏住下去嗎？這裏離月初城畢竟還不算太遠，那些暗殺者會不會追到這裏來？又或者會不會有人認出來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異味的邋遢女子就是那個曾經叱吒月初城的洛氏大小姐？
“那個.……千霎，我不會在這裏長待的。”
洛水不忍心讓他失望，索性連希望也不要給他好了。
“為什麽？”
千霎正站在香案上歡快地夠蛛網，聽到洛水的話有些疑惑地想轉身問她，卻聽到“哢嚓”一聲，他腳下的香案年久失修竟直接斷掉了，香案下是千霎剛剛堆過去的一些雜物，其中不乏一些尖銳的物件。就在這時，一團柔軟的冰藍色光點出現在千霎墜落的身下，托著他避開了那堆雜物。
等千霎雙腳接觸到地麵，洛水方收回術法，順便拭去額邊滲出的汗珠，對於她這樣的新手，這樣規模的靈力使用，已經屬於勉強了。
“那……你能帶我一起走嗎？”
安全著地後的千霎並沒有對剛才的情景產生疑問，反而抬頭向洛水這樣問道，洛水一愣，立即想搖頭否定。
“你是第七個了……”
“什麽？”
千霎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使洛水愣在原地。
“.……每遇到一個和我相同際遇的人，我都問他們願不願意當我的家人，可是沒有人願意……他們隻是在欺負我，我不明白，他們明明也是很可憐的人，為什麽要去欺負一個和他們相同處境的人？”
他抬眼看向洛水，想讓她給自己一個答案。洛水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沉默了，那裏沒有淚水，隻有疑惑，可那個疑惑是洛水不想去解答的。
他們隻是想通過欺負弱者，來證明自己的強者地位。
“可姐姐，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帶我走好不好？”
“.……我現在正在被人追殺，我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保證，怎麽帶你走？”
洛水無奈道。
“喲~這又多出個人啊？！”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從榕樹後的草叢中傳出來，隨著話音的落下，幾個麵色不善的男子從榕樹後走了出來，為首的一人穿著富麗，笑容陰沉，市井氣息十足。
洛水眼神一沉，這個人她見過，正是初進黑山鎮時偷走自己錢財的那個人。
“你怎麽知道我要找你？”
洛水看著那人有些好笑地道。
那人像是也認出了洛水，有些心虛地道：“我為什麽不敢來？你偷了我文家的東西，我當然要來拿回去！”
“我偷什麽了？”
洛水斜倚著廟門，抬眼看他，那人被洛水的氣勢嚇到，一時沒有接話。
“你敢說這不是你偷來的？你一個乞丐，若不是偷，哪來這麽好的東西？”
從他身後閃出來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手中舉著千霎拿去當的那把匕首，卻是當鋪掌櫃。
“你騙人，姐姐才不會去偷東西呢，這就是姐姐的！”
千霎從旁邊站出來，擋在洛水身前，與眾人對峙。
“你給我滾開！”
為首的那名男子惡狠狠地一把推開千霎，朝身後眾人道：“咱們跟他廢什麽話！有沒有偷東西，進去翻一翻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
他身後眾人一哄而上，將千霎辛苦收拾好的破廟又重新翻得一塌糊塗。
那男子本名叫文朗，在黑山鎮上出了名的遊手好閑，靠著祖上留下來的一點基業不正混，最喜歡調戲漂亮姑娘和幹點小偷小摸的事，上次從洛水那裏偷走錢袋後，讓他發了筆不小的橫財，也就是在那時，他就一直惦記洛水身上還有什麽好東西沒有到手。
當鋪掌櫃的與他有些叔侄關係，聽說匕首一事後，他就認定這人是洛水，也正因此，他攛掇起鎮上一些與他臭味相投的人來此鬧事。反正對方現在看起來落魄的緊，就算是哪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如今也隻能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我把這些給你們，你們不要動我姐姐！”
千霎將懷中剩下的幾枚銀幣扔到眾人麵前，張開手臂將洛水護在身後，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幾人。那些人見在寺內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轉眼看到了洛水。洛水現在雖然髒兮兮的看不出本來麵目，但十六七歲的年齡擺在那裏，不由得讓幾人起了齷齪心思。
“既然這寺裏沒有，那一定是在身上藏著了~”
千霎眼見幾個人不懷好意地走過來，眼神一陰，張嘴就朝最先伸過來的手腕上咬去，用力極深，就連鮮血流出來了也不肯鬆嘴。被咬的那人捂著手腕哇哇叫著跳開，卻怎麽也甩不掉千霎，其餘眾人一看昔日的小乞丐竟然敢反抗，瞬間大怒，也顧不得搶錢了，都掏出拳頭朝他招呼起來。
千霎身上吃痛，不由得鬆開了嘴，護住自己的要害，等了半晌，那些預料中的疼痛並沒用落到自己身上，納悶地睜開眼睛，恰巧見到離自己最近的那人被一道冰藍色的光束擊中，落到不遠處的草地上。
“都給我滾！”
洛水站在眾人身後，低著頭一臉陰沉道，而她抬起的手中正隱隱有冰藍色的光閃爍，整個人如同從死地歸來，透著無邊殺氣。
真當本姑娘是這麽好欺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