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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傷似網心如裂

  水寒星隻覺得渾身上下騰騰的怒火都被點燃了。沙啞的帶著低沉嗓音直直問道:“皇上,您是想要逼死晚兒麽?還是您覺得,如此折磨一個女人,心裏很有成就感?”


  “折磨?”水寒冰本來死死擰著的眉頭微微一皺,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水寒星,落在他懷裏被白色的錦衫裹著的蜷縮的身子上,看不出分毫的不妥。惱怒的不想再多費口舌,麵色一沉,不耐煩的說道:“是否逼死她,是朕的事兒?好像和仁德王沒有多大關聯吧?”


  水寒冰微微挺直了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咄咄逼人的直盯著水寒星道:“再說了,這泰王府的事兒,應該由江兒說了算,而今江兒中毒,那麽太後和朕插手之後,一切就有朕來做主。如今仁德王私自闖進刑部,要將朕的罪犯給帶走,豈不是故意要與朕作對麽?”


  一頂帽子扣下來,水寒星不由的冷笑一聲,“泰王府的事兒我是管不了,可是臣倒是要問問皇上,如果您此刻進來,看到的是一具沒有任何聲息的屍首,那麽你還要求臣留下她麽?”


  水寒星悲憤的眸子充滿傷痛,皇上啊皇上,為什麽每次,你都要將她傷得體無完膚、九死一生?如此,難道是你的樂趣不成?


  水寒冰目光一呆,自己匆匆回到宮裏,隻不過讓輕揚去請怪才藥師風雪殤而已,剛剛安排完畢,就趕了過來,中間沒有耽擱什麽時辰,怎麽就這麽說?

  冷幽幽的目光掠向地上跪著的吏部尚書冷子昂。


  冷子昂不自覺間打了一個寒戰,趕緊匍匐著回稟解釋道:“皇上,皇上,臣也是剛剛才到,臣先去了泰王府了解情況,為了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了解案情。”


  “了解案情,還是故意拖延?你了解案情,就讓你手下的獄卒和惡奴,將晚兒打得不省人事?你了解案情就可以毫無理由的草菅人命麽?你呆在這個刑部,每天都做些什麽?難道你就是如此辦案的?那本王要問一問,你在這個刑部究竟冤死了多少人?”


  水寒星一聽,怒火中燒,上前一步,狠狠的將他一腳踢翻在地。步步緊逼質問著,之後猛然抬頭,“皇上,這就是讓你放心無憂的刑部?”


  水寒冰聽著他的話,看著地上跪著的冷子昂,沒有任何心思聽二人都在說些什麽。一雙眸子隔著錦衣,極度想要窺測到,到底她怎麽樣了?傷勢如何?

  水寒星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著痕跡的將懷裏的人兒攏了攏,錦衫包的更加嚴實。


  “刑部的問題,朕會解決,可是今晚不是解決刑部問題的時候,今晚,這兒的人犯,任何人不準帶走。包括仁德王你。”水寒冰不容置疑的口吻斬釘截鐵,目光寒厲,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他立在那兒,就好似一尊沒有感情的巨神那樣,冰冷而威嚴。


  水寒星朗目微微緊了緊,幹澀的有些沙啞的喉嚨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抬眸,毫不畏懼的說道:“如果本王非要帶走她呢?是不是皇上也要將本王給緝拿歸案了?”


  水寒冰冷冷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一樣,語調微微挑起道:“皇兄,朕從來沒有想過,要將皇兄關進這個天牢裏,這兒要關的隻是罪犯而已。剛剛皇兄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朕不由的想到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月晚此時清醒著,她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是跟你走,還是呆在這個地方,等著還給她清白?”


  水寒冰的話,無異於在水寒星的心上撒了一把鹽,一直以來,月晚都在默默的拒絕著他,因為世俗的看法和兩人之間地位的懸殊與差距,更因為皇上的命令還有自己的處境,如果月晚此時醒著,他也知道,她是不可能跟著他走的,做一個被通緝追捕的逃犯,不是月晚為人處世的風格。


  見他不語,水寒冰衝著小歡子說道:“小歡子,將月晚給朕接過來,送進天牢。不過要告訴牢頭,任何人不得去打擾她,因為她,乃是謀害小王爺的最大的嫌疑犯。”


  小歡子趕緊答應著,就猶猶豫豫的過來,走到水寒星的麵前,期期艾艾的說道:“仁德王,您看,您一直抱著王妃也不是好辦法,奴才還是替您吧。”試探著將手伸出去。水寒星心裏一痛,就這麽著將晚兒交給他去折磨麽?恐怕明天自己就見不到她了。


  “這……”小歡子手落空,不著痕跡的垂下手,又往前走了一步。低聲勸道:“仁德王,至於王妃的事情,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是什麽時候救出去,而是小王爺的事兒查清了,確實冤枉了王妃,相信不用仁德王您出麵,皇上自會放了王妃的,還請仁德王冷靜處之。”


  水寒星默默的聽著,淡然而疏朗的眉頭緊緊的鎖著,此時如果帶著月晚出去,不僅不能洗脫晚兒的罪名,相反還加上了一條畏罪潛逃之罪,到時候,就正應了那些誣陷晚兒的人的陰謀。為今之計,低頭瞧了瞧毫無血色的晚兒,心如揉捏般的疼。


  無奈的,不舍的,將晚兒遞給了小歡子。


  “既然皇兄這麽明智,那朕也就不留皇兄了,畢竟刑部,也不是皇兄您待的地方,朕看你就退下吧。”水寒冰冷冷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被小歡子抱著的月晚,隻在小歡子轉身的刹那瞧見了一抹白的如紙的小臉,心就如爬進了萬千隻螞蟻一樣,焦躁煩悶。


  “那,臣就告退!”水寒星急切的想要回府裏,為月晚找大夫診治身上的傷情,還有,要徹徹底底的查一查,到底是誰將這麽一盆髒水潑到了晚兒的頭上,是誰要置晚兒與死地?

  等他消失之後,皇上急切的命令道:“小歡子,人交給我,你,快去傳太醫到天牢。”說罷,伸胳膊將月晚直接就接了過來,匆匆的往天牢走去。走到冷子昂的身邊之時,腳步頓住。


  冷子昂靜靜聽著皇上和仁德王之間的對話,如墜雲裏霧裏,一向判案分明的他,如今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到底皇上是否要治這個王妃的罪呢?正在他凝神思考間,一雙黑色的環繞繡著金黃的龍紋的靴子,陡然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一愣之間,就被深深的踹得退後的幾步,胸口一痛,一口腥甜即將要出口。不敢顯出什麽異常,趕緊匍匐在地。


  叩頭說道:“臣監管不嚴,罪孽深重,還請皇上責罰。”說罷,咚咚咚的叩頭不止。


  水寒冰聽著他叩頭在地的聲音,冷眸卻一直盯著懷裏女子的小臉,沒有絲毫的血色,而額頭上,驟然一道觸目慘烈的血痕,卻分明的洗劫了他所有的心痛,強自壓抑住翻湧而起的惱怒,悶哼一聲道:“如果不是念在你曾經對國家有功的份上,今晚就是你的死期。至於以後怎麽做?還用朕教你麽?”


  冷子昂趕緊叩頭致謝,忙不迭的回稟道:“多謝皇上不殺之恩,臣誠惶誠恐,定當竭盡全力,辦好案子。”


  水寒冰抬腳,急速的往外走去,獄卒跟在他的後麵。默默的不敢抬頭,自己做獄卒這麽多年,還未見到過,皇上抱著一個犯人進天牢的。


  天牢之中,潮濕的空氣裏透露著發黴的味道,牆壁上剝落下來的斑斑的泥土,更使得整個天牢裏猙獰而荒涼,粗大的木柵欄隔開了兩個世界,更隔斷了人的自由,天牢,乃關押朝廷重犯的地方,空空蕩蕩的天牢,沒有犯人,而女牢之中,更是空空蕩蕩,偶爾被驚起穿梭而過的耗子,驚起一團團的塵土。


  水寒冰走近天牢的時候,心裏竟然有些解脫,該死的女人,在這兒,你不會再招惹是非,和那些個男人有任何瓜葛了吧。


  小歡子已經早早的將天牢裏唯一的一張床上鋪上了雪白的床單,雖然皇上沒有說什麽,可是看皇上的臉色和心情,這個王妃的命恐怕是絲毫不能有閃失的,唉聲歎氣著,怎麽?連我這個沒了命根的太監都能夠看清的事兒,皇上啊,您咋身在其中不自知呢?

  急急忙忙的喚來了太醫,專門在外麵候著,等著皇上的隨意傳喚。


  到了天牢,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衝動之下,自己做了什麽。看著自己抱在懷裏的女人,水寒冰一陣陣的惱火,死丫頭,你不是嘴硬麽?不是要承認了自己的罪了麽?還說和朕無話可說,難道這就是你的無話可說。”


  “嘭”的一聲,將錦衫包裹著的人兒丟在了白色的床上,氣悶的在屋內踱來踱去。衝著小歡子厲聲喝道:“小歡子,給朕滾進來。你,去看看,那個丫頭怎麽樣了?”


  小歡子正在為自己能夠窺見聖心而默默的自慰,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嚇得他渾身一哆嗦,差點兒就滑落在地,叩頭求饒了。


  趕緊壯了壯膽子,麻溜的就跑了進來,低頭俯身回道:“皇上,奴才,奴才這就去看。”


  矮著身子,不著痕跡的溜到床前,默默的掀開包裹著晚兒的錦衫,入目之下,不禁深深吸了口氣,驚叫出聲:“皇上,這……這……”顫抖的手緊緊捏著被掀起的錦衫的一角,一陣膽寒,張嘴結舌,說不出話來。


  背轉身子,立在天牢的柵欄門口的水寒冰,此時微微閉著一雙寒眸,不會有事兒,不會有事兒,剛剛皇兄隻是要誇大她的傷情,就是為了讓自己放她走。對,絕對是如此。


  可驀然聽到小歡子的驚叫,心頭一跳,不好的預感迅速抓住了他,突然之間他感到心神再也無法安寧下去,即將要失去什麽的空落落的感覺,深深的攫取了他,身子一彈,不由的就轉身,壓了壓心神,怒聲喝道:“小歡子,你成啞巴了不成,還是這天寒地凍的,你的舌頭也給凍爛了,要朕給你診治診治。”


  “皇上,奴才,奴才是……”小歡子不忍心的再轉頭看了一眼,就匆匆的躲閃開去,轉身,將自己的身子移開,,讓皇上徹底的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無意的掃了過去,不,是迫不及待的不由自主的掃了過去,刹那間,寒眸如灑進了無窮的感傷,水寒冰的深邃的眸子裏,湧現出從未有過的痛惜。也隻是一閃的功夫,就迅速的隱去,一步,跨到了床前。


  抬頭,慢慢的將錦衫一點一點的往下拉開,緊咬著牙關讓自己不要心痛不要心痛,雖然無法遏製的痛徹心扉的疼,明確的告訴他,他在自欺欺人,可他依然看著她。


  一道道的清晰的鞭痕血淋淋的縱橫交錯,如一道道猙獰著的血盆大口的妖獸,隨時都要吞沒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捏著錦衫的手,發白而生硬,清晰的骨節隱忍著內心強大的痛恨和怒氣。


  暴怒而起的因子在整個牢房裏慢慢的彌漫開來,小歡子不由的往後倒退了幾步,偷偷瞄了一眼皇上,趕緊低下頭,心裏暗歎一聲,冷子昂啊冷子昂,看來你今天是難逃厄運了,這下手也太狠了吧。這麽一個嬌弱而絕色的佳人,竟然,竟然就這麽摧毀在你的手下……


  目光呆滯,張嘴,一字一字的說道:“小歡子,將朕將冷子昂給關起來,晚兒有任何意外,朕,朕讓他全家十代人不得安寧。”說完,輕輕將錦衫放下,回頭大喝道:“太醫,太醫。”


  小歡子趕緊傳太醫進來。


  一群太醫做賊一樣無聲無息的一個個查看了月晚的傷情,回稟道:“皇上,王妃的傷勢都是外傷,塗抹上藥膏後,自會痊愈的,隻是這些日子要有人好好照顧著,否則的話,恐怕會引起破傷風。”


  稍稍放下心來,水寒冰莫名其妙的怒火又起來了,看著床上那個半死不活的丫頭,恨不得過去狠狠的抽她幾巴掌,你逞能是不是?還嘴硬是不是?你死扛著不說是不是?你用鞭子來折磨自己是不是?

  蹭蹭蹭的幾步就跨越到床前,伸出手。


  一旁立著的小歡子一驚,抬頭,驚訝的盯著皇上,不知道皇上突然這麽激動的走過去要幹什麽,待看清楚皇上伸手要掐著那個將死的女子的脖頸時,不由的嚇得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的呼叫,更激起皇上的怒氣。


  水寒冰伸出的手停在月晚的下巴處,仿佛有千金重的力量給牽扯著,再也前進不得分毫,半晌,,才微微曲了指尖。慢慢的收攏成拳狀,遲疑的不決的收回,臭丫頭,朕看在你受傷的份上,饒了你,可等你痊愈之後,朕,朕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讓你讓朕備受煎熬和折磨,竟然拿著你的性命來要挾朕,真是膽大包天!

  一咬牙,冰凝著寒氣的眸子一轉之間,果斷的轉身,步出了天牢。


  鳳儀宮裏,皇後月錦衣還未安寢,一夜了,她聽到琴心說皇上回來了,驚喜的整了整衣衫,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雖然心裏一直在痛著恨著嫉妒著,可她是皇後,她是這個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皇上是自己的夫君,她要將皇上不著痕跡的贏回來。


  左等右等,不見他的身影,再聽到的消息就是,泰王府小王爺中毒,皇上和太後趕往泰王府,前去探望並查找凶手。


  她頹然坐在錦凳上,嚇得琴心驚叫一聲,趕緊過去扶住她,此時皇後身子重,如果龍胎有絲毫的閃失,自己必死無疑。


  月錦衣甩開她的胳膊,麵無表情的注視著窗前沉沉夜色中迎風綻放的臘梅,平靜的說道:“琴心,你退下吧,讓本宮好好想想。”


  琴心不解,可也隻是匆匆掃過她一眼,就默然無聲的退了下去。前幾日才讓眉語去見泰王府的劉側妃,沒想到今晚就傳來小王爺被毒害的消息,這件事兒究竟……


  懷疑的看了一眼身後關上的鳳儀宮,歎了口氣。


  月錦衣靜靜的坐著,心裏說不出的驚喜與複雜,更摻雜著無奈與懊悔,期待與不耐。沒想到啊,這個劉嬌比自己還著急,竟然是這麽快就有了動靜,看來這次還是下了重錘了,這次,就不信了,晚兒,你的命敵得過水寒江的命麽?

  不要怪姐姐狠,姐姐也是為了將他的心收回來,誰讓你那麽招人愛招人疼呢?你招人愛招人疼也可以,可你不該招惹了他,他是姐姐的夫君,豈容你從中插上一腳,姐姐本沒有想著殺你的,可是,可是如果不殺你,他隻會慢慢的陷入對你的感情裏,那麽我這個姐姐,就沒有了絲毫的地位,照此下去,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一切,會知道是我拿了你的七彩玲瓏石手鏈,你們相認之時,就是我月錦衣的死期,不,不,我不能,我是皇後,我是皇後,皇後怎麽能夠輸給你呢?你,隻是一個撿來的丫頭而已……


  月錦衣頭痛欲裂,小時候晚兒對待她的一幕幕都清晰的閃現在眼前,她使勁兒的抱緊了整個腦袋,不,不,我是不得已的,是不得已的……


  忽聽小歡子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她身子一抖,呆愣愣的站了起來,慌亂的摸摸自己的頭發,又撣了撣自己的衣裙,手忙腳亂的將桌上的一切撥弄了一地,剛要轉身時,就聽一聲低喚:“錦兒。”


  一個輕顫,差點兒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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