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人間一劍
沈念華和沈如意趕到大雁塔時，看見沈見岩癱坐在雪地裏，陳合安走上前正要拾取斷槍。
沈念華一個大踏步急忙縱了過去，人尚在空中時，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把劍鞘順勢往前用力一推，當作暗器射向陳合安。
陳合安聽的背後風聲起，俯身便拿起斷槍同時往旁邊一躍，躲過了沈念華劍鞘的襲擊，卻也被迫退在了一旁，再定眼看時，沈念華已經手持寶劍站立在他與沈見岩的中間，冷漠的看著自己。
沈如意撲倒在自己父親身側，抱住沈見岩，看著沈見岩嘴旁半邊臉上都是血汙，眼中便已盈盈淚珠，著急的問道：“父親，父親你怎麽了？”
沈見岩看見沈如意和沈念華的突然趕來，眼中剛有一絲安心與慰藉，又立馬轉換為不安與擔憂，急促的回答道：“我沒大礙，隻是兩條腿好像動不了了。你怎麽到這來了，趕緊走，念華，你趕緊帶著你堂妹走，去找虞捕頭！”
沈念華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堂伯父，身上並無明顯傷痕，但是癱坐在雪地裏的兩條腿疲軟無力，看樣子很難再站起來了。
陳合安看著沈念華，氣笑道：“好啊念華兄，來的這麽快，看來晚上那會兒我倆在這遭遇的襲擊，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咯？”
沈念華眼中光芒閃爍，大聲說道：“沒錯，陳合安，你的所作所為我和虞神捕都已全部知曉了，他正帶著他的人趕來，我沈府高手也即刻就到，你已經無路可逃了，還不束手就擒！”
陳合安聽完先是一愣，然後便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竟然笑的彎腰捧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又突然完全停住了笑聲，眼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看著沈念華說道：“你和虞度蓮竟然能同時看破我，這確實是出乎我的意外。不過，你們才算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虞度蓮吃了我毫無保留的那一劍，若不及時醫治，一條胳膊必然作廢！此刻隻怕正躺在哪張病床上昏迷不醒了吧？至於你沈府，沈老爺子吃了我一掌已是半死不活之人，除你之外，還有什麽高手能讓我好好討教一番呢？”
陳合安玩味的看著沈如意又說道：“這位沈大小姐的模樣是很不錯的，可惜我們今天不是準備靠臉打架，你把她帶來，莫非就是想讓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慘死在跟前嗎？”
“你其實不用跟我狐假虎威了，你根本沒有什麽強力的後援，即使沈家的人也在趕來的路上，隻要我先殺了你們三個，不也是一樣可以嫁禍給‘寒槍’嗎？”。陳合安說著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短槍，眼神布滿殺意。
沈念華的眼中又冷了幾分。
陳合安看著沈念華的變化，滿意的說道：“看來我的猜測完全正確嘛，沈少俠你的江湖閱曆可還不行啊，這麽容易就被我套出事實了，沈老爺子可真是白瞎了眼，竟然還準備讓你當沈家的主。給你敗了這大好的家業實在可惜，不如還是交給我來當家做主吧，如何？”陳合安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了離午劍。
沈如意啐了一口瞪著陳合安罵道：“我爹把你這隻白眼狼帶進家裏來才算是瞎了眼！”
沈見岩聽著女兒的氣話不由得一個抽搐，沈如意方才明白過來無意中把自己老爹也給罵了，左右臉蛋兒頓時羞的通紅。
賀翼虎從後麵繞了過來，與陳合安形成左右夾擊之勢，口裏說道：“小姑娘，伶牙利嘴的可救不了你爹，識相的就叫你這小哥趕緊放下劍來跪下叫三聲爺爺認錯，老爺我們高興了或許還可以放你們三個一條生路。”賀翼虎丟了自己的武器，現在隻憑雙掌對敵，他口裏對著沈如意說話，眼睛卻一刻不離沈念華手中的劍。
沈如意氣的正準備還嘴說話時，陳合安已經發動了攻擊。
劍走如遊龍，帶著暴烈熾熱的氣息指向沈念華胸膛，所過之處積雪都為之漸漸融化。
更有賀翼虎在旁徒手作虎撲之勢，蓄勢待發。
沈念華的身後便是沈如意和躺在地上的沈見岩，他已沒有退路。
大敵當前、生死未卜，沈念華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心神更加穩定不驚了。
他的心中沒有雜念，隻剩很簡單的一個目標：截住眼前的敵人，讓堂妹可以從容的帶著伯父沈見岩離開。
至於離開後去哪，離開大雁塔後該怎麽報仇，他絲毫沒有去想。
無論是立刻回沈府聚集人手來擒賊，還是盡快找虞度蓮及其他朋友施以援手，都不是他要去計劃的，他恐怕也已經再沒有去思考的機會了。
這一刻，他的心已經和劍融為一體，人和劍都隻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共同的敵人。
人劍合一，或者稱為心劍，這是多少劍客一生苦苦尋求卻不得的境界，哪怕隻出現這一次，也該是劍道生涯的巔峰了。
他此刻的劍已經無人可擋，也無人能敵了。
隻是西子樓的離午劍同樣無敵！
沈念華的這一生，隻有這一次徹底入劍，大有無敵之姿。可陳合安的前半生習武，卻都是在人世間劍道第一、西子樓門主的熏陶下養成的鋒芒劍意！
陳合安雖然很驚訝沈念華此時的“入境”，卻絲毫沒有退縮，反而更加有了爭鋒之意。
他的劍本是試探性交鋒，此刻卻又轉化為一劍定生死似的，一往無前了。
兩劍相交，天地間如閃雷霆。
沈念華輸在了劍上，他的劍本也是好劍，但卻可惜碰上了離午劍。
沈念華的劍斷了，斷劍刺透在陳合安左胸膛處，殘劍還在沈念華手中。
陳合安的離午劍仍在不住顫動，好似遇到足夠分量的對手一般興奮不已，陳合安卻已飛身後退。
他的臉色蒼白，衝著沈念華大聲喝道：“好劍！”
沈念華胸膛也被離午劍刺了一劍，裂開一個大口子。
他卻仿佛沒有直覺一般，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殘劍，又轉頭對沈如意溫聲說道：“如意，你快帶伯父離開，這兩個家夥，堂哥來解決。”
他的胸膛正前還冒著血，他對著沈如意卻仍有笑意！
沈如意沒能看到他身前的衣裳正在慢慢染紅，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堂哥你要小心。”
沈千山死後，她便開始生活在沈念華的背影之後，並沒有真切的看到不遠前方的凶險。
她努力扶起沈見岩，但沈見岩的雙腿已完全無法發力，她幾乎是背著沈見岩離開的。
沈見岩如遭雷擊，看著沈念華不敢置信。
人間罕有的劍仙境界，自己闖蕩江湖大半輩子了從來未遇到過，竟然在這個平時溫和良善的小輩侄子身上看到，他已說不出話來。
如果他能說出話來便一定會要求留下來幫助沈念華，雖然他的腿已經廢了，但他的手還可以拔劍，他的劍也還可以殺人。他已經看出來沈念華身受重傷。
賀翼虎也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本想配合陳合安一起進攻沈念華，卻發現那兩劍相交時，自己竟怎麽也插不去手。
他如果冒進，三個人裏麵最先死的一定是他！
這該死的人間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