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之人
虞度蓮照著原路往回趕,他決定要再去找到這件事核心裏的一個人問清楚。風雪在他身側兩旁飛速的往後退去。
所幸,那人還在。
虞度蓮恢複了平常,嬉笑著鑽進了橋洞裏,坐在付淵身旁,擰開葫蘆嘴猛灌了一口酒。
這口酒下肚,虞度蓮才問道:“付淵,對於有人陷害你殺人的這件事情,你是怎麽看的?”
付淵斜蔑了他一眼,平淡的說道:“人不是我殺的。”
虞度蓮哭笑不得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不是你殺的了,我是相信你的,所以再來問問你。你想啊,在這長安城裏你又不是多麽出眾特別不一般的人,比你更厲害的更有名頭的人物數不勝數,可偏偏凶手為什麽就要誣陷在你身上呢?我想多少是不是和你有些仇?或者說和你很熟悉。他不僅是想殺沈府的人,還想找你的麻煩,也許他盼望的就是你們兩家鷸蚌相爭,他好再出來作漁翁得利。”
虞度蓮摩挲著下巴煞有介事的說道。
他的下巴留了一點點的短胡渣,他很享受那些硬胡渣子帶給手指的按摩感。
付淵轉頭看著他認真的想了片刻,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有什麽人和我有仇,我也想不到誰想暗算我。這些都是他們的事情,不需要我來考慮。隻是此時此刻,我覺得你最不懷好意。”
虞度蓮眨巴眨巴了眼睛,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說:“我可是這一帶名正言順,最主持公道的好人、名捕,你不信我信誰!我隻是想看看你這有沒有啥線索給我。那你想不清楚的事情我給你再想想。來!你先告訴我你的出生來曆,師出何處兄弟幾人,家中有無老少是否娶親,還有從小到大有印象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說來給我聽聽看,我給你琢磨琢磨哪些人有可能。反正這雪下的,我現在也沒處去了,就當聽你嘮吧。”
虞度蓮一臉真誠的做好了準備傾聽的模樣,隻等付淵開口。
付淵咧嘴不屑一顧的說道:“我看你應該叫‘長安城第一話嘮’才對。”
“我不是這裏的人,跟這座城根本就沒有什麽聯係,我隻是信步而來的。至於你說的那些想找我麻煩的人,我目前隻知道有你和你口中的沈家。其餘的,也許還有,但我也不認識他們,不知道他們的來曆。”
“……”
“就這樣?”
虞度蓮忽然覺得自己特意來找眼前這人詢問簡直就是個最愚蠢的決定了,如果他沒回到這個小小的橋洞裏,也許他就會如往常一樣紮進了長安最雜最亂的酒館裏,而在那裏聽到的一些無名之輩侃侃而談的小道消息可能都會更靠譜些。
他真想轉頭就走再也不管這個總是冷冰冰的人了。
可他又偏不是知難而退的人,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到底。
虞度蓮又說道:“也許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一趟衙門,那裏有我認識的一個很厲害的人,隻要一天,可能半天就足夠,把你在長安這帶有過衝突的人都描述給他畫出來。他畫出來,我就能認出來!”
付淵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覺得這想法太匪夷所思了,那也許會有二三十人!
“我有種直覺,殺人者對長安一定也是輕車熟路的人,而你才是這個陰謀裏的意外。”
虞度蓮砸吧砸吧嘴,堅定道:“一定會有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的,他與其他人都不一樣,我隻要看到了他就一定會發現!”
虞度蓮都有點覺得自己是在對天賭運氣了,這個法子看上去沒有任何希望。
可老天總是喜歡給人們意外的。
在這堆二十五人的簡略畫像裏,虞度蓮真的隻挑出了其中的一張細細揣摩。
“神筆”張虛洞擱好了筆,湊過來眯著眼問道:“這人是誰啊?我好像沒在長安見過。”
虞度蓮搖了搖頭道:“我也不認識。”
張虛洞和付淵都瞪著他。
虞度蓮肯定的說道:“我一定沒見過他。”
張虛洞氣罵道:“姓虞的,你糊弄我老大辛苦的給你畫了半天,還說破案找凶手,你都不認識你想抓他幹嘛!”
虞度蓮搖頭晃腦的踱著步說道:“就是因為連我都不認識,所以他很有嫌疑。”
張虛洞眼睛忽然亮了:“因為長安城裏知根知底的,你其實心裏早已有了盤算,他們都沒有機會襲殺沈千山。而這個連你‘關中名捕’都不認識的人,又恰恰在這附近與付少俠結了仇,那麽他的來曆,就很值得推敲了。”
虞度蓮笑著收起了畫,拍拍張虛洞的肩頭道:“老張,這次可真虧了你,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下次請你喝酒!”說著便拉住付淵往外就跑。
“哎別啊,擇日不如撞日,老張我今天晚上剛巧肚皮還沒填任何東西呢,咱們去翠香樓好好吃一頓,翠香樓小紅姑娘……哎,老虞”。張虛洞剛走出門外,虞度蓮和付淵已經跑的遠了。
“哎呀我去,姓虞的你可真不是個東西,下回看我再給不給你畫。”張虛洞氣呼呼衝著虞度蓮的背影直罵道。
等張虛洞發現虞度蓮走的完全沒影時,他卻忽然轉身把房門窗戶都緊緊關好,接著隻聽見房間裏一陣機關響動的聲音後,就再也沒什麽動靜了。
虞度蓮還在暗暗的高興,這絕對是一個很好的進展,他正準備帶付淵去找沈念華,把這個畫像給他也看看,要他好好注意。
他高興的甚至沒有發現周邊的異動。
付淵突然不再走了,立在原地任虞度蓮怎麽拉也不再走一步。
虞度蓮回過頭驚詫的看著他,發現付淵的臉色已經變了——嚴肅和謹慎的神色。
虞度蓮終於也感受到身邊潛伏的一股股殺意了!
他的武功本比付淵還高出一籌,是勝利的曙光麻痹了他。
也許是他的心裏太渴望一點真相來為自己洗冤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和付淵一樣成了這起凶案裏“被動嫌疑人”!
眼下這條街在下完雪的冬天傍晚裏實在是顯得太安靜了,虞度蓮甚至可以清晰聽見樹葉落在雪堆上造成的細微雪塊變形的聲音。
身邊有九道呼吸聲,街的盡頭還有一個人影。
付淵率先說話了:“他應該便是幕後的凶手。”
虞度蓮瞳孔極速收縮,他已認出來了——畫中人。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可能已經有40歲了,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仍然很有活力,他的肌肉甚至比很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更加有力!
他的右手側了出來,一把刀影若隱若現。
“虞度蓮,我本不想把你當做敵人的。隻可惜,你參與的越來越多了,我苦心孤詣的勸你也沒用啊!”
街的左右手兩邊各冒出來四個人,虞度蓮和付淵的背後也站著一個執劍人,不同的是,隻有這個手拿長劍的人全身黑衣蒙住了臉。
“虞度蓮,我可是給了你很大麵子了,我一趕回城就馬不停蹄的來找你了,一路上弄濕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畫中人”和他的刀影一樣給人以虛渺的感覺,在遠處遙遙說道。
虞度蓮衝他喊了一聲:“既然你這趟也不躲躲藏藏了,那你報出名號吧。我虞度蓮辦案抓賊半輩子了,不和無名之輩打交道。”
“哈哈哈哈,虞度蓮,我的名聲告訴你本來也無妨,隻是老爺我還有一樁事沒做完,名號還得再藏一段時間,等明年今日,沈府的事了了,我給你墳頭敬酒的時候,咱們再好好聊!動手!”
街兩旁的刀手率先衝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