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荒驛
過了正午,雪勢已經止住,天色稍稍放晴。
沈千山遇難的地方,是城外的一處荒落驛站,虞度蓮圍繞這裏已經仔仔細細的檢查完了整整兩遍,包括每一塊散落的瓦片和積灰的木堆。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就是罪案發生的現場。
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跡!沈千山就像走入這座驛站中便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來自不知名者的致命一槍,又接受了暴雨狂風般的上百次攻擊後,轟然倒地。
他多麽希望這位憨厚的老友能再站起來,為他解釋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但是他知道,現在隻有他自己盡所有的能力才能去找到凶手。
好在他突然又有了線索,他憑借無與倫比的耳力已經發現了屋外有人。
一般的凶殺案,凶手如果作案很順利,總容易想再回現場一次,仔細回憶品嚐自己的作案過程,順帶檢查一下有無遺失留下線索的細節。
更何況,荒落的驛站這個時候是不應該會有人來的!虞度蓮已經開始慶幸自己的走運了,他好像即將快要觸摸到一切的真相。
他沒有過多的動作,隻是看似不經意的把手中正在檢查的碎落瓦塊拋了出去,可這一片小小的瓦塊竟就這麽直直的穿透了泥牆,留下一個不小的窟窿!
他的人已躍至屋外!
他的刀已出鞘,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是閃爍,在這樣的雪地裏尤為耀眼。
可他的刀沒有再往前了,那片瓦塊的突襲已經讓眼前這束裝出行的人驚出了聲,他已經發現這是一位女子,而且武功並不高。
但他也沒有收刀。
“你是誰,偷偷摸摸的在這裏幹什麽?”虞度蓮的聲音雖然好聽,此時也充滿了壓迫感。
可黑衣束身的女子似乎並不擔心懼怕什麽,反而還有些生氣!
“你這個神捕老是這麽嚇唬人的嗎?”她氣呼呼的瞪著虞度蓮。
虞度蓮不禁莞爾,殺氣瞬間消失無蹤。他對這個有趣的姑娘十分好奇,再也沒有了敵意。
“為什麽裝扮成這樣來這?”虞度蓮邊收刀邊問道。
姑娘卻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手裏的刀,順帶著手也伸了過去,捏住了刀身。
“這柄刀就是大名鼎鼎的‘錯金刀’嗎?”她發現自己一隻手拽不過來這柄刀時,幹脆另一隻手也握在刀把上,擺明了要拿上手好好瞧瞧的意思。
虞度蓮便鬆了手,任由她拿走了自己的武器。
異變橫生,姑娘突然翻了一個身,以最猛烈的姿態攜帶著刀勢斜劈向虞度蓮的脖子。
虞度蓮卻不為所動,依舊和煦晨風般的笑看著這姑娘。
刀口並沒有貼上脖子,也沒有劃下,所以沒有出血,但光憑氣機也把虞度蓮的脖子崩出了一道痕跡,這還是姑娘家內力不深,勁道流轉不久。
姑娘抿著嘴,好似一個在對手麵前炫耀自己計謀的老謀深算的策略家,又像一個在長輩麵前展現了自己的機智而等待誇獎的小丫頭。
在虞度蓮的眼中,隻看到了第二種場景。
他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轉身的刀技是沈見岩的“華山暮雪”,勁道流轉不息,遇石石裂,遇碑碑開。而右手上的鏈子是沈千山的流光玉,一年前沈千山托虞度蓮親手從西域帶回。
沈家也隻有一個寶貝千金——沈如意。
他看著沈如意,脖子上的痛覺蔓延了開來。
“喂,你就是這樣不小心的嗎?如果我真是歹人,看你現在還有命在嗎?你這個樣子到底是怎麽當上‘捕神’的啊?虧叔父還把你說的多麽多麽厲害……”沈如意睥睨的眼神看著虞度蓮。
虞度蓮笑歎了一聲,默默把刀挽下取過手收了起來,摸摸了自己脖子的傷痕說道:“你的‘華山暮雪’下了很大功夫吧?技巧都掌握的很好了,刀在空中,氣息已流轉不停,但是你的基礎功夫不行,即使你不停住,這柄刀依舊會回到我手中,那時候你就隻能幹跺腳啦。”
沈如意氣的語塞,在她看來這個捕神太不依據事實說話了,她的這手刀技是家裏長輩唯一一門要求她一定學會的武藝,她已自信能殺的了任何人,當然她別說殺人,連隻雞也從未殺過,更沒見過血。
虞度蓮這麽氣她,她竟好像真的跺上腳了。
虞度蓮撫平了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後,看著這個從未謀麵的故人侄女,心中無端生起萬般疼惜。
沈千山不僅是一個好商人,武林中的好前輩,更是一個好朋友,好叔父。沈見岩對自家女兒嚴厲,打小要她好好習武,沈千山卻見不得小侄女受苦,教她衝沈見岩撒嬌去學他的拿手絕技“華山暮雪”,老人家肯定歡心,就不用吃其他百門雜學的苦了,而且更實用,對一個女孩子家護身很管用了。何況平日裏有兩兄弟這大樹護著,哪用的著什麽武藝。直到沈千山倒下了,再也護不住這侄女了,所以今天沈如意來了,瞞著她爹爹第一次闖出來了。
“你是想給你叔父報仇,出來跟蹤我找線索的吧?”虞度蓮看破了小姑娘的心思。
“凶手絕不一般,手段殘忍,武藝必也很高明,其實你不該出來的,要是你叔父還在,他絕不願讓你這樣闖出來……”
提到沈千山,活潑女孩子的眼眶也紅了起來。
“如果我出事,哪怕是一點點的小事,叔父肯定也會不辭辛勞的為我辦好。所以現在他出事了,我無論如何都要來的,有些事,不管怎麽樣,是一定要去做的。”
沈如意說的斬釘截鐵,虞度蓮仰頭望了望天際的雲,心裏默默笑了笑“千山兄呀,你這小侄女很懂你,也很像你,都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