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湮滅》即將開機,徐仲楷卻忙起來,任忍也隻有每天晚上能跟徐仲楷碰個麵。徐仲楷怕打擾到任忍休息,這幾天都是分房睡的。


  因為是民國戲,《湮滅》外景是在南方某影視城裏取景,內景是劇組在棚裏搭出來的,影視城和棚都不在K市。徐仲楷本來還說送任忍去機場,然而到了那天卻死活騰不出時間,跟一個合作商的簽約撞了。


  臨走前一天晚上,任忍看著徐仲楷絮絮叨叨指點家裏收拾的阿姨給任忍打包。


  “還是多買點純棉的短袖?比較吸汗,穿在戲服裏也透氣。”徐仲楷把任忍之前帶來的衣服挑挑揀揀地看,說,“我讓人買了寄給你吧,你衣服也太少了。”


  任忍坐在床邊,看著攤在地上的大行李箱,說:“到那少了再買唄,帶太多東西路上也不方便。”


  “行程表記得發我一份。”徐仲楷看著阿姨疊衣服,又補充:“那你記得讓大寶去買點保暖內衣。眼看就入冬了,南方冬天那麽冷,劇組又沒暖氣。”


  “才十月呢,你是不是太著急了啊。”任忍笑了,“而且行程表發你也沒用啊,你有空看?你送我都沒空。”


  訓練有素的阿姨把行李箱收拾好了,默默拉好箱子關上客臥門出去了。


  徐仲楷坐到任忍旁邊,說:“你是不是怪我啊?”


  “沒有。”任忍歎口氣,“你也挺累的,昨天兩點才回來的?”


  “吵醒你了?”徐仲楷捏了捏任忍的手。


  “沒,我正好起夜,看見你車往車庫開了。有點困就沒去跟你打招呼。”


  徐仲楷揉了揉任忍臉:“最近是有點忙,我都覺得好幾天沒見著你了。”說完他把任忍推到床上壓上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任忍。


  沒有膩歪,也沒有親吻。就這麽看著。


  “看夠了沒?”任忍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又被徐仲楷把頭擺正了。


  “看不夠。”徐仲楷用鼻子蹭蹭任忍的鼻尖,“怎麽辦,雖然這兩天你在家裏我們也沒怎麽一塊,但心裏感覺你就在我家裏,在我身邊。一想到你馬上要去幾千公裏之外,有點心慌。”


  任忍小聲說:“你有空就來探班唄。”


  徐仲楷點點頭,泄氣般把腦袋埋在任忍脖子那,悶聲說:“想變出一根金箍棒,在你周圍畫個圈,告訴全世界,這一畝三分地是我的了。”


  任忍:“……“


  “明天幾點走?”


  “淩晨四點去機場。”任忍說,“上午有開機儀式。”


  “再親一親。”徐仲楷小心翼翼舔舔任忍的下嘴唇,任忍感覺嘴唇被濕濕熱熱的舌頭濕潤了,徐仲楷呼出的氣讓他覺得臉上和心裏都癢癢的。


  任忍和大寶一上飛機,遠遠看見頭等艙裏一個人染著一撮粉毛,帶著眼罩。


  “夏亞?”任忍路過的時候不確定地問。


  那撮粉毛晃了晃腦袋,撤下一半的眼罩,眼睛半睜半閉地問:“小忍?”


  大寶先借過去了經濟艙,夏亞說:“要不你等等跟人換個位?真沒想到在這遇到你。”


  任忍點個頭,問:“你也去橫州?”


  “有個通告。”說完看見原本位置在旁邊的中年男人來了,夏亞起身誠懇地說明了情況,那中年男人不關注演藝圈,也不認識他們倆,點個頭就換了座位。


  “換新造型了?”任忍坐定後問。


  夏亞笑了下,說:“昨天的戲熬了個大夜,一晚上沒睡了,先讓我打個盹。”說完把蓋在膝蓋上的毛毯拉到脖子下麵,一歪頭就睡著了。


  任忍看他睡的香,也不再打擾,本來也想閉目養神,卻怎麽都睡不了,心裏湧上說不清的愁緒。跟徐仲楷在一起之後,離別好像變得特別難以忍受。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橫州。出飛機的時候夏亞和任忍才有機會聊了幾句,夏亞本來問任忍參不參加後天的電視劇盛典,忽然想到任忍去年並沒有擔當電視劇主要戲份,而且新戲開機怕是沒有時間,於是改口說過兩周他這個戲殺青有假期可以來探班。


  兩個人簡單約定之後就迅速走向不同方向,為了低調起見,任忍和杜大寶從VIP通道迅速跟劇組接機的人碰麵,上車就走了。夏亞強打精神戴上墨鏡從正常出口出去,準備迎接接機的粉絲。


  杜大寶把行李交給劇組的人,行李被統一送到了劇組入住的酒店,他和任忍則搭上劇組的車立刻趕往開機現場。橫州剛剛下了一場秋雨,一出機場,任忍就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這不是任忍第一次參加開機儀式了,但是每次看到供桌上的豬頭還是會嚇一跳。導演和製片說了些場麵話,演員們跟著上了香。


  杜鋒是個矮矮的胖子,好不講究地穿著肥碩的運動服。開機儀式之後就把主演都叫到一個房間先對台詞。


  任忍在記台詞方麵很有天賦,基本上讀兩遍就能全記住。加上劇本早就花時間鑽研了,第一天他戲份並不多,所以拍攝進行地很順利。下午他的戲快結束的時候,Melody來了。


  “杜導剛剛私下誇你了,說你記性好,是演戲的料。“Melody跟幾位名導關係都不錯,平時也說得上話,因而到了片場就坐到導演監視器旁邊跟杜鋒閑聊了幾句。


  任忍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天最重的戲份是演陸慈白跟姐姐陸慈因在家裏拌嘴,杜導喜歡臨時加詞,扮演女主角陸慈因的是個票房號召力頗高的圈內花瓶,加了幾次詞拍戲節奏不太對,倒是任忍記得住自己的,也記得住對手戲演員的詞,杜鋒嘴上沒有說什麽,心裏很滿意倒是真的。


  他今天的戲份結束了,便換下戲裏穿的西裝,穿回自己的衣服先回酒店。劇組沒有給他配車,他的保姆車倒千裏迢迢跟過來了。坐上車之後他就從大寶那要回手機。果然微信有徐仲楷的未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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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嗎?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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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州今天有雨降溫了,小心不要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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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有應酬,恐怕不能打電話了,你早點睡。”


  任忍簡單回了些今天拍戲的情況,但徐仲楷沒有回。大概是真的太忙了。他有些打不起精神,Melody全看在眼裏,沒說別的,叫了橫州幾樣特色菜去了酒店,讓他吃完就去上台詞課。


  最近有一個大項目塵埃落定,徐仲楷一直親力親為地跟進。


  祝羽遲疑地看著應酬完還回公司加班的老友,問:“老徐,你怎麽忽然這麽拚?你真的是老徐嗎?”


  徐仲楷很直接地說:“是有理由的。我十月想請個長假,半個月吧。”


  “撒謊。你以前請假根本不會提前做事。”


  “你還真挺了解我。”徐仲楷疲憊地揉揉眼睛,“大概是因為想更強大。”說完他喝了口極濃的苦咖啡提神。太苦了,他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難得的事業心。”祝羽扯開自己的領帶,“你還不夠強大嗎?”


  “嗯。”徐仲楷攤開一份報告,說,“我要的是能跟老爺子攤牌的那種強大。”


  祝羽笑:“衝冠一怒為藍顏啊?你就這麽確定?”


  “不知道,可能隻是我頭腦發熱。”徐仲楷說,“可是好奇怪,就是忍不住頭腦發熱,魔怔了。”


  徐仲楷的母親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名門千金,跟他父親是政治聯姻,兩個人感情一般,早已分局,各有各的風流史,麵上過得去就行。徐仲楷受爺爺管教比較多,父母在他這裏沒什麽話語權,何況他父親並沒有做生意的頭腦,安安心心地做著花花公子,母親近幾年還靠徐仲楷給零花錢。徐仲楷在國內的生意起步時很大程度上是靠家裏的資金支持,想壯士斷腕頗有難度,也瞞不過徐明義等人,隻能做出點成績,以後講條件也直得起腰杆。


  “明天什麽活動?”


  “Golf Day, 華會舉辦的。”


  “最煩這個了,是誰定下的規矩非要帶女伴?男人們打高爾夫談生意,帶個姑娘算怎麽回事?那些女老板怎麽辦?”徐仲楷不耐煩地說。


  “所以女老板的公司一般都派男高層啊。”祝羽聳肩道,“這個推不掉的,帶女伴已經十幾年傳統了,不帶反而引人矚目。你就約個省點心的姑娘吧,你去年帶的那誰?江明月不是挺好的?”


  徐仲楷擺擺手,說:“小周應該替我安排了,我都不知道是誰。明天再說吧。”


  夏亞有一個代言的見麵會在橫州,站台了一下午,感覺耳朵都要被小姑娘的嘶吼震聾了,一路都在保鏢肉貼肉的保護下出去的。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挺羨慕那些不走流量路線的演員,不需要維持粉絲瘋狂的熱度。


  好不容易擠上車,不知道這一路被什麽人趁亂摸過抓扯過,夏亞渾身不舒服。他是第二天上午的飛機回自己的片場,所以這天晚上並沒有安排。


  橫州因為有個影視基地,在這裏的同行相當多。夏亞早就在朋友圈發過自拍,順便吐槽了橫州這一天的雨招人煩。幾個在橫州的圈裏好友便邀請他晚上一塊組個局。他按照於東發的地址,坐車到了一家私人酒吧,在服務生的帶領下進了一個高級包廂。


  夏亞以前玩得多,混這種局像有個麵具一樣,進了場子就自動帶著三分輕佻七分曖昧的笑,十分招人。在門廊裏還一直板著臉有些疲倦,服務生拉門的瞬間他就自動地勾起唇,挑著桃花眼道:“各位!我來晚了!自罰三杯。”說完愣住了,薑冕坐在包廂最裏麵。


  他有些遲疑地走過去。


  於東熱情地把他扯到薑冕旁邊,往他嘴裏塞了瓶啤的,說:“都不用介紹吧!兩位可都是紅人!不會不認識吧。”


  薑冕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裝,舉起酒瓶碰了一下夏亞手裏的酒瓶,客氣地笑道:“你好,我們上次做公益見過的。”


  夏亞:……


  眼前大概是已經熱鬧過一輪了,在座六七個人,人人都至少已經喝了一瓶了。趁著兩個歌手霸占著麥飆高音,包廂裏震耳欲聾,夏亞湊到於東耳朵邊大聲問:“薑冕怎麽在?你跟他熟?”


  於東大聲吼:“不熟!偶然遇到說有局他說要來!影帝的麵子哪能不給!”


  夏亞大吼:“不熟你他媽帶他來?”


  “怎麽了!“


  “我跟這傻逼有私人恩怨!”夏亞慣性地吼出聲,然而飆高音的兩位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這個節奏裏都沒唱,包廂裏最安靜的時刻,夏亞的這句吼聲每一位都聽見了。


  所有人:……


  夏亞僵硬地轉過頭,右手邊的薑冕似笑非笑地看他,說:“什麽傻逼?”


  夏亞幹笑道:“一個節目組製片人。”


  於東有心做和事佬,說道:“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夏亞最會玩了!薑老師你跟夏亞聊!”


  夏亞說:“你小學畢業了嗎?你用的什麽爛俗語?”


  於東起哄說:“誒!你拿手絕活呢?跳一個女團的舞來看看!”邊上幾個人都叫好。薑冕好死不死地說:“不會是有我在不敢跳吧?”


  你算哪根蔥?夏亞在心裏冷笑一聲,悶了半瓶酒,毫不拖泥帶水地起身,喊人把背景音樂切換成了一首騷氣蓬勃的女團歌,也不再看薑冕,按自己往常的路子,大方道:“給大家來個才藝展示!”


  包廂裏燈光紅紅綠綠,夏亞眼神迷離,他扭動著腰肢,下腰,提臀,抬腿。包廂裏的氣氛熱烈起來,幾個老爺們兒狂笑不止。薑冕麵無表情地喝酒,看著夏亞有些人來瘋似的浪,忽然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夏亞跳完熱舞一屁股坐下來了,有個坐在角落裏的男孩,是剛進圈的小明星,主動跟於東換了個位置。


  夏亞鐵了心跟薑冕裝不熟——他覺得是薑冕先開始的——平時不一定有興致跟這明顯來套磁的小明星說話,今天卻十分熱情地回應著。


  活像隻開屏孔雀。


  “假笑太明顯了。”薑冕心想,“夏亞的演技太爛了。”他看見那小明星的腿若有若無地挨著夏亞,人也越坐越近,心裏更加煩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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