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亞坐在電影院最後一排邊緣,右手邊是莊非,莊非旁邊是一個女孩。電影屏幕上放的是一部好萊塢喪屍片,此刻女主角正在跟喪屍廝殺。他仗著在電影院裏,又戴著3D眼鏡沒人看見,音效大到耳聾,肆無忌憚咕嚕咕嚕地喝著可樂。


  為什麽出現此刻的場景,要從昨晚說起。


  本來夏亞這兩天剛好休息,聽說最近上映的這部喪屍片鏡頭特別刺激,他跟莊非都是喪屍片的愛好者,於是決定偷偷溜進來看這部電影。但是昨晚莊非的媽媽非要莊非帶著她同事的女兒,死纏爛打了半天,莊非答應了。


  於是此時此刻,他們三人尷尬詭異地看著同場電影。當然可能真正尷尬的隻有夏亞一個人,因為他心裏有鬼。


  “我還有點想cos喪屍,你覺得下次化個喪屍裝如何?”看到一個麵目全非的喪屍一口咬到配角的脖子,夏亞饒有興趣地把頭偏過去想跟莊非說話,卻沒聽到回複,一回頭看到莊非攬著妹子。


  借著屏幕悠悠的光,夏亞一眼看到莊非和妹子之間可活動的扶手已經被抬起來了,兩個人靠在一起。妹子把頭埋在莊非胳膊上,好像被剛剛的血腥鏡頭嚇到了。


  夏亞嘴角歪出一個笑容,湊上去跟莊非說:“原來你們是來約會了啊。”


  莊非臉都沒轉,說:“畢竟人家是女孩子,害怕這些鏡頭不是很正常嗎,你別瞎說了。”


  夏亞似笑非笑地說:“哦,畢竟人家是女孩子。”


  電影沒放到一半,莊非跟女孩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轉過頭說:“我跟小雨先出去了,她實在不想看這個了,我看她都要嚇哭了。”


  夏亞壓低聲音說:“那就讓她自己出去啊,這片子你不是一直想看嗎?”


  “讓人家一個人出去合適嗎?你別胡鬧了,這片子下次有機會我再看。”莊非左右環顧了一下,說:“我們到附近找個咖啡廳坐坐,待會發短信告訴你在哪。你要麽提前走要麽等人走光了走,別給我弄出什麽大新聞。”


  夏亞愛答不理地盯著屏幕,感覺身邊兩個人悄悄起身先走了。他索然無味地看著銀幕裏恢弘的特效,破敗的城市,一身血的主角,感覺自己心裏也被喪屍屠城了似的。空蕩蕩的疼。


  又坐了一會之後他提前離場了。但是離場也無處可去。


  本來他以為今天會跟莊非一塊看個兩個人都期待了許久的電影,然後隨便吃個飯,下午也許還能回家玩幾盤遊戲。但是計劃都被那個妹子的到來打破了。到今天跟莊非碰麵之前他都不知道,莊非要帶一個妹子來。可能莊非不覺得這有什麽可跟他交代的。他也沒有立場感到生氣。


  莊非家裏在催婚,常常安排一些相親,這些夏亞是知道的。但是莊非對相親也好,結婚也好,都不是很熱衷,所以夏亞也沒當回事。但這還是第一次,莊非真的帶了一個女孩在他眼前。


  夏亞帶著口罩,壓低了帽子慢悠悠走在商場裏,路過一家咖啡廳,透過落地窗一眼看見莊非和妹子坐在裏麵。妹子有點羞澀地在說些什麽,莊非聽得很認真。


  夏亞見過很多次這種眼神。莊非在認真聽人講話的時候,會微微低著頭,眼睛真摯地看著對方,食指摩挲桌麵。他又等了十分鍾,兩個人好像相談甚歡,莊非臉色也開始放鬆起來。


  而他依然沒有收到莊非的短信。


  夏亞掏出手機發送了一條:“我先走了,你約會吧。”然後他繼續看著那遙遠的兩個人。


  莊非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卻沒有拿起來,也沒有回複。


  夏亞背過身離開了。


  “誒?那個是不是夏亞啊?”妹子無意間抬頭正好看見夏亞的背影,不太確定地問。


  莊非看了一眼,說:“不是。”


  “我是真沒想到你是給他當經紀人誒!你媽媽隻說你在模特公司裏工作,沒說你是做什麽的。他現在還蠻紅的啊!而且他好和氣啊,我沒想到明星還來看電影。”


  “是嗎?”莊非笑了笑,說:“你要吃甜點嗎?”


  “不等夏亞來嗎?”


  “他先走了,就我們倆。”


  “對不起啊,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今天的安排了?我以前沒看過喪屍片,今天第一次看,確實有點嚇人啊。”


  “沒關係,我們本來也沒有安排。”


  夏亞給任忍打電話,說:“小忍,你在哪啊?要不要一起玩啊?”


  任忍說:“我待會有個采訪,玩不了。莊非呢?你找他啊。”


  夏亞說:“那你忙吧。我先掛了。”


  他躺在商場中心花園的公共長椅上,用鴨舌帽蓋住了臉。旁邊有一個小年輕在彈唱吉他。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夏亞坐了起來,把帽子戴好,走到那小哥旁邊,一把把他插音箱的線路拔了。


  一聲刺耳,本來聽得安靜的人群都看了過來。


  夏亞從錢包裏抽了一遝錢,扔到了地上的吉他盒子裏,說:“我不喜歡這首歌,你影響到我心情了。這些錢夠你賺的嗎,快走吧。”


  “你有病吧!”歌手看著夏亞,覺得這人臉熟,忽然說:“你不是那個誰嗎?誒誒?那個誰來著?”


  “你認錯人了。”夏亞迅速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聽見人群裏終於有一個小姑娘反應過來,激動地說:“夏亞!那是夏亞!”


  到傍晚的時候,“夏亞發神經”的詞條上了熱搜。許多人表示在某商場看到了夏亞,並且夏亞突然把路邊歌手的音箱給拔了。所幸一開始沒人看見,所以沒有視頻,隻有夏亞離開的背影照。歌手被采訪的小視頻也被播放了幾千萬次。


  “我一開始還沒認出來,就看見一個人忽然把我這給拔了,我都愣了,才發現這人是夏亞。”


  “他為什麽要拔你音箱?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這哥們兒發神經吧。”


  夏亞公司的公關團隊隻好迅速想辦法對應,迅速發了個聲明,說夏亞隻是不小心勾到了線路,不是故意的,也給予了大量賠償,希望此事不再發酵。


  袁紫曦打來電話,問:“你這是怎麽回事啊?剛剛在做直播,一堆人刷屏問我你怎麽回事。”


  夏亞才想起來袁紫曦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女朋友呢,得有個交代,說:“那你就說我受不了他跑調唄。”


  “我看你是真的在發神經。”


  夏亞苦笑了一下,掛完電話先發了個微博,用賣萌的語氣說對不起下午的哥兒們,無心之過,但是已經誠心給了賠償了,希望事情到此結束,下次有機會合唱一曲。


  粉絲開始行動起來,拚命淨化話題。到晚上戳進話題,才好多了。


  莊非吃完晚飯就來找夏亞,劈頭先罵了一遍。


  “你是閑得蛋疼非要找事嗎?就一個下午,您就發神經上熱搜了!”


  “你別生氣啊,這說明我在奔二線的路上,有些人想要話題還沒有呢,你樂觀點。”


  “你如果再這麽任性,我就不管你了,你找別人帶你吧,我受夠給你擦屁股了。”莊非沉著臉。


  “你終於受夠了啊?”夏亞忽然笑出來,說:“你氣急敗壞的樣子真難看。我小時候,我媽經常跟我說,你要聽話,你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我對這句話已經免疫了你知道嗎。真的,你要走就趕緊走,別他媽掛嘴上威脅我。”


  莊非氣得胸口起伏不定,說:“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唱了一首我不喜歡的歌,我把他線路拔了,就這麽回事。”夏亞聳肩,一臉無所謂。


  莊非看不慣他吊兒郎當的樣子,一把把夏亞摁到沙發上,揪住了他領子,說:“你不是自己一個人,你知道多少人的飯碗跟你有關嗎?你現在跟我說你就是因為這麽個破理由?”


  夏亞定定地看了莊非一會,說:“你又要打架嗎?莊非,你要是跳槽,脾氣真的要收一收,居然敢跟藝人這麽叫板。”


  莊非沒說話,這些年他們不止打過一次架,當然兩敗俱傷居多。他也知道換成別人,他脾氣恐怕會收斂很多,隻是對著夏亞,好像總克製不住。


  夏亞說:“你隻是仗著我喜歡你。哪天我不喜歡你了,你屁都不是。”


  莊非鬆開手,說:“那你別喜歡我了。誰稀罕。”


  夏亞癱在沙發上,聽到門被摔得震天響,他撈起掉在地上的抱枕,把自己的臉捂住,久久沒有說話。


  任忍這天晚上有個飯局,是一個新的節目策劃,除了電視台的主要負責人,還有投資商代表,一行十幾個人,吃得熱熱鬧鬧。


  這個節目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吃飯訪談節目,主要是明星們一塊做做飯閑聊,沒什麽爆點,也肯定有受眾。固定主持有兩個,一個是薛萱,據說是薛萱推薦了任忍。如今談得差不多了。


  吃到一半,有人進來跟電視台的二把手說了幾句話,二把手站起來,說:“薑影帝在隔壁包廂?那必須請他進來啊!”


  任忍抬了個頭,就看見薑冕笑容滿麵進來了,跟桌上的人寒暄。


  聽說是有新節目,薑冕立刻表示願意來,節目負責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立刻說:“這可不能反悔啊,諸位都聽見了?”


  薑冕說:“當然,節目裏有我兄弟啊。”說完遙敬了任忍一杯,旁邊的人立刻心領神會,說:“兩位老師私交不錯?”


  薛萱也在場,說:“對哦,兩位一起錄節目的,應該很熟悉了。”


  任忍心想,完全不熟。


  薑冕說:“小任,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你方便出來一下嗎?”


  任忍隻好跟著出去了,剛走到隔壁一個空包間,薑冕立刻說:“我剛剛隻是給你麵子,你別蹬鼻子上臉,我們並不是兄弟。”


  任忍心想,我也沒求你給我麵子啊。嘴上說:“您什麽事?”


  薑冕說:“那個投資商代表,是你金主嗎?”


  任忍認真回憶了一下,那個代表是個大腹便便的老頭,席間幾乎沒跟他說話,老實道:“不是,我們根本不認識。”


  “那他怎麽非要你進節目?你知道這個節目原定的男主持不是你,是另一個小鮮肉嗎?“


  任忍搖頭,他也是聽了工作室安排才來的。


  薑冕不耐煩道:“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任忍仔細回憶了一下,覺得這八成是徐仲楷手下的某品牌在讚助。正回憶,手機鈴響了,是徐仲楷。任忍接了電話,說:“徐仲楷?”


  “明天你有空嗎?我去找你。“


  “你難道不是打聽好了我明天沒安排才打電話的?還用問我嗎?“


  徐總無言以對,訕訕道:“明天見。”


  薑冕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任忍,說:“這是你金主?”


  “你怎麽看誰都是金主?”


  “年輕的時候想出頭,以為什麽代價都能付得起,以後你才知道命運是公平的。這是過來人的忠告。”薑冕遲疑了一下,說:“中怡的事你再想想,我是好意。”


  任忍說:“其實,Melody找過我。”


  “Melody?帶過蘇儀雲的Melody?”


  “是。”


  薑冕眼神幽深,說:“是我低看你了。但是中怡那件事永遠算數,你現在手上有王炸,但是你的王炸是別人給你的,沒拿到手上都不算數。現在捧得越高,將來摔得越重。”


  “我知道你想謝謝我上次節目裏救你,但是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薑冕不置可否,說:“你回席吧。”


  徐仲楷想帶任忍去一個郊外的山莊玩兩天。他知道最近半個月,任忍都是在工作和照顧任洪文之間連軸轉。好在任洪文好多了,任洪芳又來了,多少負擔了一些照顧人的事。他想讓任忍放鬆一下。


  早上在任忍的公司宿舍附近碰麵的,宿舍附近有一家英語培訓機構,看見人就推銷英語培訓。


  “Hi,要不要補習英語?年輕人要掌握外語才能在職場上取得巨大優勢,我們機構有針對職場設置的課程,先生要不要看一看?”


  徐仲楷走了好幾步都沒甩掉這個推銷員,偏偏跟任忍約好了地方,隻能在這忍受推銷員。


  “謝謝,我可能不需要這些課程。”


  “咱們多個技能傍身,也給老板加薪多點理由對不對?”


  “我沒有老板。”


  “啊,您是自由職業者啊,那更需要了對不對,您看看我們這個課程,有外教一對一教學的。”


  徐仲楷心裏很鬱悶。


  任忍來的時候正看見徐仲楷在跟推銷員飆英文,示意自己英語是母語水平,不需要上課。他也常常看見這裏的推銷,見過各種拒絕推銷的方式,還是第一次看見飆英文的,一時間覺得好笑,心情也不錯。


  徐仲楷餘光瞄到任忍,立刻嘚瑟地從石化的推銷員那走向任忍。為了有一個自然熱絡的開場,指著遠處一家麵包房說:“誒,你看,那是個麵包店啊!”


  蠢得不忍直視。


  任忍漂亮的眼睛順著徐仲楷的手指看了一眼,說:“你真聰明,連那是個麵包店都看出來了,一般人真的看不出來。”


  徐仲楷笑了,說:“你沒吃早飯吧,我去買點吃的給你。”


  任忍點頭:“那買完再回來開車吧,就幾步路。”


  “你待車裏吧,夏天天熱,我給你開了空調。”徐仲楷說完就大步走遠了,任忍猶豫了一下,先上了車。


  早上的太陽還不算毒,但徐仲楷走得急,所以回來的時候身上居然有了點虛汗。他遞來一袋各種口味的小蛋糕,還有兩瓶牛奶。


  任忍別扭地說:“怎麽全是小蛋糕?”


  “你不是喜歡吃甜的?”徐仲楷很自然地說。


  任忍沒回話,默默地撕包裝。被人記住喜歡吃什麽,這種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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