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離開
印光坐下後就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不再言語也不動分毫，眾人並非優柔寡斷之人，留在此處亦是無益，無常鬼王也不是凝境層次的修為所能應付的，因此還不如早早退去。
“大師可有未了塵緣？”古慧欣問。
“阿彌陀佛！”印光眉毛輕微顫動，“老衲出家之前曾有一女。”
“祖籍，生辰八字？”
“鳳鳴，辛醜年，丁末，庚子日，壬午時。”
“大師可還有言未盡？”
“阿彌陀佛！”
“走！”古慧欣轉身，率先而行。
路過我時，將我扶起行走。魂舍請柬名單內還剩兩人在場，一人帶著毛矛，一人摻扶馬婉琳，剩下一人古雨靈由房敬敏帶走。
片刻之後眾人回到馬路，古慧欣來時也開了一輛車，八個人兩輛車足夠坐下，一個時辰後再次回到魂舍，發現前廳燈光亮著，而且還有說話聲傳出。想必是各大勢力已經發現門中高人盡數離去，因此惶恐焦急。
“蔽派天機真人現在何處？”見眾人回返，前廳一終南山弟子詢問。
古慧欣沒有回答，掃了一眼在場人員:“各自接納門中前輩，明日再議。”
眾人退去。
此時我四肢盡殘，古慧欣直接將我帶到了她的房間，其實回來的眾人身上皆是有傷，隻不過我的看上去最是嚴重，因此欣姐顧不得他人了。
我躺倒在床架上，古慧欣正快速忙碌，走去櫃子拿了銀針布包置於病架台麵，然後端了一盆熱水，接著點了火燭，台麵上還有一幹手術刀等用具，東西擺放完成後，她深吸一口氣，開始剪我的衣袖。
我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忙碌，古慧欣此時臉色很是蒼白，其實現在她最需要的是休息，根據呼吸我可以判定出，她應該受了很重的內傷。
“欣姐，”雖然知道接下來可能要割肉接骨，但我心裏卻一點也不害怕，在地下室那麽痛苦嗯訓練都已經挺了過來，此時這即將到來的疼痛真的不算什麽，隻不過屋子裏沒人說話，我感到很壓抑而已。
“嗯？”即使我突然開口，古慧欣仍然鎮定自若地回應，同時還在仔細地剪著我的衣物，此時剪的是褲腿，雙手衣袖已經剪掉了。
“不如你先休息一晚，我看你臉色很蒼白。”我關切說道。
“不用！”古慧欣放下剪刀，四肢衣袖已經全部剪完了，開始穿戴手套。
“明日你的骨骼會有所複原。到時候又得重新將其打亂整接。””古慧欣先動的是我的右腿，她拿了一把三寸手術刀，動刀之前說了一句，“忍住！”
我點下巴表示來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一直冷汗直冒，古慧欣忙碌地有條不紊，右腿和左臂花的時間較長，五分鍾，另外兩隻時間稍短，兩分鍾，再加上完事後的包紮，一共十五分鍾。
古慧欣忙完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又給我做了一下簡單地清潔，臉，脖子，胸前，後背，大腿都用溫水擦拭了一遍，有些敏感的地方就避開了。此時我隻感覺全身舒暢，很想美美地睡一覺，
不過，擰了毛巾後，卻看見古慧欣身形搖晃出屋，一瞬間又睡意全無，我知道她還要去查看雨靈。
雨靈現在已經不是真正的雨靈了，而是無常鬼王手下的厲鬼。欣姐去了之後，我左等右等不見其歸來，最後是在堅持不住，迷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地麵一陣晃動，我瞬間被驚醒，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巨響，“澎……”，聲響剛猛有力，餘韻久久不散。
“無量天尊！”我閉上雙眼，小聲說了一句，剛才這番動靜無疑是印光大師自爆所致。
雨靈被印光定住，如今印光大師散功自爆，她身上的禁錮應該會自動消除，不過此時有古慧欣和房敬敏看著，應該不用擔心。
果然！片刻之後，古慧欣返回。麵色已然蒼白如紙，整個人也顯得極為平靜。此時的平靜並不代表不擔憂，而是因為身體過於勞累，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擔憂了，因此人也表現的趨近於心力交瘁的平和。
隻是偷偷掃了她一眼，我就閉上了眼睛，假裝沉睡。若是睜著眼睛，欣姐少不了會詢問幾句，此時她狀態極差，還是不聞不問，讓她早些休息的好。
黑暗之間，能夠感覺一絲異忙，這是有人在觀察自己，即使是背著，目光也是可以感受到的，我心中苦笑，雖然在裝睡，古慧欣還是很認真的又查看了一下我的傷勢，才**睡覺。
欣姐躺倒之後很快就傳來了緩慢而悠長的呼吸聲，我知道她已經睡著了，不過此時我卻有些睡不著。擔心難免會有，心生旖旎也實屬人之常情，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過就算有個各種理由，最終還是因為勞累加外傷沉沉睡去。
二日巳時，我蘇醒，古慧欣已經不在房間，我想移動四肢，但沒有知覺。骨頭粉碎了，欣姐昨晚給我動了手術，卻沒有說結果，老實說我並沒有抱多大希望，人雖然殘疾了，但是修為還在，此時前廳的聲音我能聽的一清二楚，不過再往後到達廣場時卻悄無聲息，明明有人從前廳邁步進入廣場，聲音卻戛然而止。廣場無疑是有強大陣法守護，以防外人窺探。
巳時末古慧欣返回，帶了飯菜來，由於我四肢不能動，所以隻能由她一口一口地喂我。期間我沒問欣姐何時能夠康複，自然古慧欣也沒有主動提及，其實不說就是默認了，看來下半生會在輪椅上度過。
“欣姐？”之前是不能百分百確定以及能不能好，所以可以不問，現在能夠百分百確定了，就必須得作出選擇。
“吃飽了？”古慧欣低頭看我。
“還能好嗎？”我想抬手，最終隻是動了一下肩膀，如果我真的成了廢人那就不能再留在魂舍拖後退了，“我要聽實話。”
古慧欣欲言又止，最後緩緩搖頭，“雙手還有複原的機會，雙腳……怕是很難。”
“雨靈怎麽樣了？”我偏頭，避過了欣姐的遞送，實際上是沒有心情吃飯了。
“封了氣門和穴道，外加縛靈陣，等我恢複實力就開壇作法，為其招引魂魄。”古慧欣答道，同時放下碗筷。
“馬婉琳，我師傅呢？”我再問。
“馬小姐和毛先生，皆無大礙，問其緣由，她們自身也不知。”古慧欣遞給我一根吸管，我將其含在嘴裏允吸，是水。
“其他人呢？”我逐一詢問。
“能夠回來的自然無礙，離開的不是被奪舍肉身就是死在了冥界裂縫處。”古慧欣一一作答。
“小……房敬敏呢？”她看著我，因為還有一個人我沒有問出來，此刻的心情說不上複雜，準確的說應該是很簡單，因為沒有顧慮，關心誰就問誰。
“小敏已經傷勢痊愈，現在正著手突破凝境第三層。”古慧欣回答。
“我不想麻煩你們。”當一個人脆弱到一定你程度的時候，他的心就會極度敏感，此刻我就是如此。
不過大多時候人都是矛盾的，我一方麵在期待古慧欣勸我留下，另一方麵又不想拖她們後退，哪個多一點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想去哪？”古慧欣問。
剛才不清楚，現在清楚了，當欣姐問出來時我感到了極大失落，看來是死亡留下來多一點。
“厲橋。”我說說道，厲橋是我的出生地，在那裏我能感受到一絲鄉土氣息。
“什麽時候出發？”古慧欣再問，她的語氣很平淡，實際上越是平淡就越不平淡。
我猶豫再三，本想說現在，但似乎不合時宜，有時候考慮越周到就會越為難，最終我還是回答:“現在。”
言罷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古慧欣沒有再作答，沉默足足持續了一分鍾，這一分鍾她時而看我，時而看向別處，最終悠悠開口:“我讓洛彤送你去。”
這次我沒有再拒絕，緩緩點頭。
古慧欣轉身出屋，“你先睡會兒，我再叫你。”
“嗯！”我應聲，欣姐應該是就去準備了。
接下來我的內心一直很平淡，不對，其實自從墳區逃生後，我的內心一直都處於平靜中，與其說平靜不如說絕望，因為雙腳已廢，所有的美好都會遠離自己，還是自己躲得遠遠的好。
在這段時間裏，我最希望見到的其實是房敬敏，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她，若是她有命活過三破日，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雨靈我也很想再去見她一麵，即使知道現在雨靈不是真的……嗬嗬，不知為何自己的思緒突然天馬行空起來，而且還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還是感覺到委屈嗎？從某種程度上講自己現在的行為屬於逃避，不過我並沒有心裏負擔，修行中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能夠很快抓到事物的本質，能夠快速權衡對錯。在墳區的時候，我曾試圖散功自爆，這一點眾人都看在眼裏，在危機關頭，我能犧牲自己去維護她們，自問內心還算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