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刻意安排的偶遇
時間仿佛定格在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間。
如果這是一場刻意安排的偶遇……
鳳西後來回想那日情景,冷風細雨,故人重聚,竟然與她沒有絲毫幹係,甚是淒涼。
李殤從蘇櫻雪手中將鳳西接過,倒沒了剛剛的怒氣,隻是問她:“冷嗎?"
或許是小女人善妒的本性,讓鳳西並沒有拒絕他牽起自己冰冷的雙手,反而柔聲回道:“是有些冷了,或許應該找個暖和的地方避避雨。”
李殤笑著點頭,隨即眸光淩厲的看向眉頭緊鎖的男人,說道:“公子如果真心喜歡築心齋的姑娘,大可在表演過後,到教坊將賣身契贖走。”他頓了頓,神色複雜的看了鳳西一眼,接著說道:“隻要姑娘同意,我這個做東家的絕不反對。”
鳳西心裏哼笑,心道你看我做什麽?沒見人家看中的是你安排的複製品嗎?我可沒那福分。
聞言,龍明澤終於收回輾轉在蘇櫻雪身上的視線,對李殤拱了拱手,算是應了他的提議。
既然達成共識,便不再糾結於此,紛紛轉身下橋,各自走回來時方向。
鳳西壓下心中傷感,克製住回頭再看一眼的衝動,跟在李殤身側緩緩下得橋去。
倒是那蘇櫻雪忍不住偷偷回望,似乎一眼就被沉穩內斂的龍明澤吸引,早將誓不入宮的絕然忘到腦後,恨不得此時便隨他去了。
而龍明澤剛拐過一處涼亭,冬浮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急聲問道:“爺,可真是鳳西姑娘?”
“你說的是哪個?”鳳朝陽斜倚著亭柱,話裏帶著笑意,有些漫不經心。
“自然是一身紫衣的那位。”
一聲冷哼,鳳朝陽起身坐回石凳,一雙星子般的桃花眼瞥向龍明澤,“你說呢?”
龍明澤微微一笑,搖搖頭,“她不是鳳西。”
“不是?”冬浮心覺差異,他離的不近,自然看不真切,如果主子說不是,那大抵就應該不是,可他分明聽見自家主子喚了一聲鳳西啊!
“剛剛那個男人是築心齋的東家?”龍明澤忽略他的疑問,對自斟自飲的鳳朝陽問道。
“唔。”他喝了一大口杏花釀,砸吧砸吧嘴才回道:“就是他,一直都很神秘,從不輕易露麵,那日我去送藥,沒想到是他親自接貨,不過看那姑娘的樣子,似乎與其他舞姬不同。”
“哪裏不同。”龍明澤接過冬浮斟好的茶水,慢慢品著。
“她能隨意出入,與那男子說話也不像主仆關係,精通藥理,對我鳳家的東西都很熟悉。”
“你覺得她是鳳西?”
“如果讓我選,我覺得是她。”
龍明澤讚同的一頷首,隨即輕笑,“他們都以為隻要尋到樣貌相似的女子,我便會為之心動,豈不知一些東西憑的隻是感覺,在這點上,你家鳳老爺子倒是棋高一著,讓鳳玲瓏學著她的神態舉止,委實比那樣貌更合我意。”
鳳朝陽歪嘴一笑,難得正經的提醒他,“感覺這種東西不靠譜,最好有個信物,你和鳳西之間有沒有這類的東西?”
龍明澤仔細想了想,忽然察覺自己從沒送過她什麽東西,那次入宮所穿衣飾勉強算是他送的,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全都留在了別院,實在找不出來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用做信物。
鳳朝陽見狀,不禁埋怨道:“鳳小西一向精明,怎就偏偏看中了你。”
“放肆。”
隨著話音而至的是墨夜鋒利無比的軟劍,劍尖已經抵在喉間,再差一毫便會刺破喉嚨,鳳朝陽此時卻是硬氣,不躲不藏,腰背挺得筆直,大有慷慨就義的架勢。
“住手。”
鏹,杯盞碰撞金屬發出的清脆聲,隻見龍明澤手指輕彈,原本擎在手中的茶杯撞向軟劍,劍鋒一偏,墨夜順勢反手將劍收回腰間。
“算你命大,下次沒那麽幸運。”
鳳朝陽翻了翻白眼,伸手摸上脖子,嘴硬道:“我又沒說錯。”
龍明澤無奈自嘲一笑,轉頭問墨夜,“有事?”
墨夜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戲台塌了,有築心齋的舞姬被壓在下麵……”
他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口,兩人已經衝出涼亭,就連冬浮也臉色鐵青的跑了出去。
戲台塌了,龍明澤心裏一緊,後悔剛剛為何不與她們同去,為何不強行將人帶走,如果再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一次,他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那些離她都十分遙遠的東西,卻再次成為兩人之間的屏障,他為了自己肩負的責任不得不再次鬆開已經牽緊的雙手。
龍明澤足下輕點,飛簷走壁的將鳳朝陽甩在身後,後者不會半點功夫,吵嚷著一路狂奔,此時隻恨自己為何不親力親為,導致出了這等差錯。
戲台周圍一片混亂,哭喊聲吵嚷聲混作一團,本該搭建完好的背景早已蕩然無存,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塵土氣息。
龍明澤奮力撥開人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壓在最外圈已經被人拉扯出來,受些輕傷的幾名舞姬,也有躺在地上斷了氣的。
冷眼一一掃過,並未看見他想要找的人,心裏不知是該鬆口氣,還是該絕望,因為他看見有人不斷的從裏麵抬出屍體,而圍觀的人群中,也不見那抹纖細身影。
“都散了,都散了,來人啊!將舞姬們帶下去歇息,受傷的人抬到前堂。”鳳朝陽隨手抓來身邊家丁,“去回春堂將大夫都叫來,有多少叫多少,越快越好。”
臨危受命的家丁臉色蒼白的匆忙跑出院子,剛才事情發生的太快,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滿戲台的人被埋在廢墟下,卻沒有人能幫上一把。
“把東西都搬開,快點,再去叫人過來,快去。”
“東家,人手不夠啊!都過來了。”
“把所有鋪子裏的夥計都叫來,快去。”
鳳朝陽邊巴拉著橫七豎八的木頭,邊看向麵如死灰的龍明澤,冬浮和墨夜也都在廢墟裏搜尋,他再望向更遠一些的方向,隻見李殤吃力的單手撐在輪椅扶手上,麵色焦急的看向廢墟。
“你看那邊。”鳳朝陽一下拉住龍明澤滿是血汙的雙手,向李殤指了指。
本就頻臨暴怒的龍明澤剛要發作,忽見那邊眾人,眼中閃現一絲期許,可環視一周,依舊沒有那人身影。
幾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向他們走去。
“人呢?”鳳朝陽率先發問,探手就要去抓李殤衣領,“人在哪?”
李殤雖然行動不便,但功夫並不遜色,身形微移,甩開鳳朝陽的手掌,冷聲回道:“我還問你要人呢,戲台怎會忽然坍塌?你可知我有多少舞姬死傷?”
鳳朝陽扭著勁還想上前,卻被龍明澤喝止,“救人要緊,人可在下麵?”
所有人的目光都積聚在李殤身上,白鷺卻淡笑著問道:“公子所指何人啊?”
龍明澤早就沒了耐心,不怒而威的氣場再加之因擔憂而急躁的情緒,白鷺頓時覺得自己委實不該發問,急忙縮回李殤身後。
冬浮和墨夜已等不急他的回答,直接衝進廢墟救人,可那談何容易,如果一個閃失,引起二次坍塌,反會讓裏麵的人喪命。
“倒也不用急。”李殤坐回輪椅,蹙眉說道:“大多數人都在後麵休息,或許隻是被堵住了出口,並沒有性命之憂。”
聽他如此說法,龍明澤確實放心不少,立即朗聲吩咐:“去後麵看看有沒有其他出口。”
墨夜聽令即刻動身,眨眼間就已越過廢墟,來到戲台後麵專供舞姬休息換衣的房間。
“窗戶怎麽這麽小?”他還沒站穩腳跟,身後便傳來龍明澤的質問聲。
“公子有所不知。”冬浮驅步上前,他負責宮內大小內務事宜,各宮各院的娘娘小主哪位沒請人唱過戲,均是由他一手操辦,自然知道個中緣由,便解釋道:“舞姬用來換衣化妝的房間都是特殊設計,不僅要保證通風,還要提防心懷不軌之人,所以一般窗戶都會改成普通大小的一半,確保不能有人通過,還會加高高度,也是因為這個。”
“除了正門,再無其他可以出入的門窗嗎?”龍明澤哪有心思聽這些東西,隻想知道是否有另外可以出入的通道。
冬浮略一沉吟,搖頭回道:“通常隻留正門,還有會在表演開始前,將連通戲台的側門打開,方便她們上台。”
龍明澤剛剛放下的心又再次緊繃起來,房間除去前部被坍塌的亂木碎瓦堵住,其餘部分並沒有太大的損壞,如果房內有人,必定會大聲呼救,可除去外麵傳來的吵嚷聲,他根本聽不見裏麵有任何響動,難道都逃了出來?
他再次斂眸望向四周,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就算有人逃出房間,也必須經過他所站的位置才能離開,看李殤的表現,似乎並未看見有人從這裏出去。
墨夜快速的查看一圈,還沒等他開口,就聽被隔在廢墟外麵的鳳朝陽喊道:“人在不在裏麵?能出來嗎?”
墨夜沒有理會,壓低聲音說道:“屋內沒有半點聲響,不過,屬下聞到一股迷魂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