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訪李殤
鳳西的內心一直無法平靜,她沒想到會在通關的時候遇見鳳朝陽和冬浮兩人,更不知道自己的手勢對方是否發現。
當時情況不容她多想,趁著李殤落座之際,她伸手向窗外做了一個孔雀手勢,如果鳳朝陽能夠看見,就一定知道手勢的含義,也一定會察覺到異常。
鳳西為了遮掩內心煩亂,一直閉目養神,李殤以為她辛勞體乏,直到馬車抵達住處,才開口喚她下車。
落腳的地方位於城中心最繁華的路段,與奢華酒樓商鋪的裝飾相比,一棟古樸簡潔的教坊門麵倒顯得尤為突出,原木牌匾上寫著築心齋三個燙金大字,而繞過正門從一側胡同進去,便有一處鬧中取靜的院落。
鳳西扛著背包從馬車上跳下來,回身想要攙扶腿腳不太方便的李殤,卻發現早已有下人搭好台階供起使用。
“我們要在這住上半月。”李殤走下台階,站在鳳西身邊。
“然後呢?”
“被選中入宮的女人會繼續上路,沒有被選中的,則會被賣到妓院。”他斜眼看了看她,接著說道:“不聽話的,便再也出不去這個院子。”
鳳西微微一笑,回道:“我一定是繼續趕路的那一個。”
李殤跟著她也笑了笑,倒也未再說話,示意她先進院子安頓。
安排房間,準備飯菜,休養生息,這一折騰就是大半個晚上,鳳西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問題,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倒也不再焦慮,心想不管鳳朝陽看見與否,她都要混在李殤身邊進入皇宮。
如果鳳朝陽看見她的手勢,那就必須想辦法見上一麵,額頭的鳳尾胎記實在是個麻煩,必須想辦法將其在短時間內徹底遮蓋起來。
鳳西坐在床沿一邊擦拭滴水的長發,一邊思考如何能將鳳朝陽引到此處的萬全之策。
她忽然想到李殤的腿部似乎受過創傷,說不定可以從這方麵下手試試。
說幹就幹,鳳西隨手將擦拭頭發的手帕一扔,扯過背包開始翻找需要用到的各種器具。
手術刀,止血鉗,縫合線,消毒劑,她又把扔掉的手帕撿回來做包裹,臨出門前還不忘將頭發打理妥當,和龍明澤在荒蕪懶散慣了,常常披散著頭發到處亂跑,可在這兒,絕不能隨性而來。
半刻過後,待一切準備就緒,鳳西便拎著醫藥包準備夜訪李殤。
當初分配住處的時候,管事大媽得到上級指示,將她安置在李殤所住院落旁邊,她那時還覺得有些不滿,認為無法行動自如,現在看來是個不錯的決定,起碼她不必將時間浪費在尋找李殤的路上。
時已入夜,院門口把守的家仆一臉鄙夷的將鳳西攔在院外,說公子已經歇下,讓她明日再來。
鳳西心有不甘的探頭向院裏望了望,屋內燈火通明,不似已經睡下,看來是守衛有意打發,她自然不肯罷休,刻意清了清嗓子,用高八度的語調說道:“思澤也沒什麽大事,既然公子已經睡下,我明日再來即可。”
幾乎是同時,裏麵傳來李殤略帶驚喜又有些遲疑的聲音,“思澤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推開。
鳳西向攔路的家仆揚揚線條柔和的下巴,趾高氣揚的從他麵前走過,還沒等得意多久,就被眼前景象震驚到呆立原地。
開門的並不是李殤,而是半露香肩,衣衫不整的那位叫蘇櫻雪的女人。
鳳西本意是想低頭略過,畢竟這種場合被人撞見多少會有些尷尬,初見她從門內走出,鳳西震驚的並不是李殤的私生活如何,而是心裏覺得蘇櫻雪絕對不是那麽隨便的女人。
反倒是蘇櫻雪毫不介意的向她走來,冷冷說道:“原來是因為你。”
鳳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懵懂的看著她,“因為我什麽?”
蘇櫻雪回頭看了屋內一眼,與守門的家仆一樣鄙夷的看向鳳西:“難怪李公子將我趕出房間,原來是因為在等你。”
怪不得,鳳西忽然明白為什麽大家都這般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懶得解釋,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對於她來說,誤會又如何?
“思澤?怎麽還不進來?”門內傳來李殤催促的聲音。
鳳西應了一聲,對蘇櫻雪禮貌性的點點頭,兩人擦身而過的一瞬間,鳳西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姑娘既然不願入宮,何不尋個更為妥當的辦法?”
蘇櫻雪全身一震,回頭之際脫口而出,問道:“你知我不願進宮?”
“不知,隨便猜測罷了。”鳳西淡然一笑,要說猜測也不全然,她看得出蘇櫻雪與那楚玥不同,並不是妖媚多情之人。
再者,蘇櫻雪覺得她是來向李殤投懷送抱的,如果她也有此意,看她的眼神裏絕不會是鄙夷,應該是妒恨。
鳳西隨後踏入屋內,正看見李殤淡笑著坐在桌旁品茶,衣飾規整,一點也不像剛剛風流過後的模樣,心下便知自己並沒猜錯。
“思澤來的不是時候,可是掃了公子雅興?”她淡笑著,如多年好友般打趣道。
李殤臉頰一紅,忙喚她過去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思澤取笑,我這摸樣,若不是能定人去留,豈會有人看上。”
看李殤這般自卑,她又心有不忍,忍不住開口安慰道:“今日通關之時,思澤與公子說過,我雖稱不上精通醫術,卻也潛心研究多年。”她將手裏的東西舉起來晃了晃,接著說道:“公子可信我?”
“自然是信的,否則在關口,也不會讓姑娘去查看後麵出了何事。”李殤放下手中茶杯,似乎想到什麽,又問道:“你說,有人將湯藥的劑量減少了?”
鳳西點頭回道:“這是我的猜想,忽然蘇醒過來的那名女子我看過,體質不算特殊,也沒有什麽別的異常,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湯藥劑量不夠,所以才會中途蘇醒。”
“看來是有人故意而為。”
鳳西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那是公子你的事,我可是來給你看病的。”
李殤並不認為眼前這個女人有多高明的醫術,隻是覺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心,便沒有反對她的提議。
他的傷在膝部,比起身上其它傷口,根本不值一提,隻不過當初為了保命,首先醫治的是要命的傷處,所以一拖再拖,落下了病根。
鳳西看著紅腫發紫的關節,嘖了一聲,抬眼看向李殤,說了句得罪,伸手便探上患處用力一按,引得李殤整個人向後縮去。
“公子,你這膝蓋如果再不醫治,可是就要真的廢了。”
李殤本沒報任何希望,此時聽鳳西話裏意思,倒有些期許的問道:“思澤姑娘覺得還有醫治的機會?”
鳳西指了指小包裹,極其肯定的點頭笑道:“反正不會比現在更壞了。”
李殤被她俏皮的樣子逗笑,學著她的語氣回道:“反正我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大夫了。”
鳳西嗬嗬笑了幾聲,忽又表情嚴肅起來。“公子,你這傷處拖了多久?積血積濃不說,似乎還有沒清除的碎骨。”
一提此事,李殤眼裏立刻染滿恨意,咬牙說道:“既然我還能活著,就要讓他付出雙倍的代價,此仇不報難解心頭之恨。”
鳳西心裏莫明一緊,他所說之人極有可能會是龍明澤,兩人之間的過節甚至讓李殤不惜一切手段,挑選與自己相似女子進入皇宮進行報複。
“冤冤相報何時了。”鳳西隨口說道,“不過,這種事也不是誰能勸得了的,公子自然有公子的打算,我隻管做好庸醫的本份,你現在這個情況,比我預計的要複雜,明兒能請個假出去一趟嗎?”
“做什麽?”
“去趟藥店,回春堂的草藥可是焱國最有名的,其中一味蝶加子對日後你傷口恢複極其有宜,明日我想去一趟,行嗎?”
李殤想了想,似乎依舊有些顧慮。
“要是不放心,你讓人買回來也行。”以退為進,鳳西暗自捏了把汗。
“倒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如果想去,我叫人陪你過去。”
“你不去嗎?聽說回春堂的大夫醫術都很厲害。”
李殤搖頭回道:“明日有客來訪,不便出門。”
鳳西見目的達成,決定速速結束話題準備離開,李殤或許也是舟車勞頓,沒有再多加挽留,隻在鳳西臨出門時,開口問她為何幫他治傷。
鳳西笑道,就算是你留我一命的回報,如果將你的腿治好,萬一沒被選入宮中,也有求你放了我的籌碼。
李殤淡淡笑了笑,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聲音忽然低沉起來,“明日盯緊了,那人來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錯。”
黑暗角落裏,一個纖瘦嬌小的身影被層層紗幔遮擋,“奴知道。”
聲音婉轉如黃鶯出穀,僅憑聲音就可窺其容顏定當不凡,而矮塌上的男人卻早習以為常,微微闔了眼,略顯疲憊的說道:“下去吧。”
幔後之人身影微動,卻並未離開,躊躇間囁囁開口,“主子喜歡上她了?”聲音越發柔細,絲絲入耳縈繞心間,若不仔細分辨,隻知有人喃喃而語,聽不真切。
“不如讓奴代替她吧。”
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李殤蹙眉頷首,似乎胸中憋著一口內力,抬手便將桌上茶杯打翻在地。
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在寂靜的深夜異常刺耳,李殤驟然怒目圓睜,手腕一翻,桌上茶壺夾著勁風向女子所在紗幔飛去。
噗的一聲,潔白如雪的紗幔變的殷紅斑駁,空靈的聲音消失不見,隨即響起女子悅耳卻顫抖的求饒聲。
“主子息怒,奴再也不敢了。”
李殤強壓喉頭腥甜,咬牙怒道:“滾,若再敢對我使用媚術,定要了你這條賤命。”
房內再次寂靜如初,李殤運氣調理內力,心中卻不時回想起那句,你喜歡上她了嗎?
可以嗎?他如是想著。